明泰勳已經摸清了宋維揚的路數，這位中國富豪不喜歡現代人工景點，只對自然風光和歷史文化感興趣。爲此，他專門修改了旅行社制定的計劃，今天甚至特意帶着兩人來奧林匹克公園。
因爲公園裡有古城遺址。
明泰勳指着一截殘破低矮的牆基說：“這就是慰禮城遺址，它最初是百濟王國的都城。百濟滅國之後，漢城地區被新羅王國佔領，改名爲漢山州、漢陽郡，因此慰禮城也叫漢山城。到了現代，我們韓國統稱這個遺址爲‘夢村土城’。”
宋維揚端着照相機拍了幾張，說道：“百濟王國，應該在中國東漢時期吧？”
“是的。百濟王國的統治階層，是從中國東北來的扶余人。百濟國王曾給北魏皇帝寫信，其中有一句是：臣與高麗先出夫餘。這裡的高麗其實是高句麗，當時中國認爲百濟出自高句麗，百濟國王只能上表澄清。”明泰勳如數家珍的說。
宋維揚笑道：“你對歷史很熟悉啊。”
明泰勳說：“我在中國留學三年，主修的就是歷史。這幾天又專門查了資料，所以對相關歷史比較清楚。”
宋維揚道：“也就是說，百濟王國是中國東北民族在朝鮮半島建立的殖民政權？”
“也可以這麼說，”明泰勳道，“在百濟王國之前，漢城應該是中國漢武帝設立的真番郡郡治所在，真番郡在魏晉時期又改名爲帶方郡。所以2000年前的漢城人，從法理上來說都屬於中國百姓。”
漢城就是首爾，韓國的首都，現在還沒改名字。
宋維揚笑道：“你倒是能客觀公平的看待歷史，就不會感覺太難堪嗎？一般的韓國人，肯定不會承認他們的首都曾經屬於中國管轄。”
“這有什麼難堪的？”明泰勳頗爲自豪地說，“宋先生，你別忘了我可是明公玉珍的後代。我的祖上不但是中國人，而且還做過中國皇帝，只不過其子孫被另一個皇帝朱元璋流放到了韓國。”
“哈哈，我倒是想起了另外一個人。”宋維揚笑道。
明泰勳問：“誰啊？”
宋維揚說：“一年前的亞洲首富、軟銀董事長孫正義，他雖然擁有日苯國籍，但他的祖父是韓國人，而他堅稱自己是兵聖孫武的後代。”
明泰勳鄙視道：“孫正義只是自認祖宗，就像李世民認老子李耳爲祖宗，都是捕風捉影沒有根據的事情。但我們明氏不一樣，韓國的許多明氏大家族，幾百年來一直有族譜流傳下來，我們還成立了一個明氏協會，每個成員都可以申請獲得印刷版族譜。”
宋維揚笑道：“那你有沒有幻想過，如果明玉珍能擊敗朱元璋，那你就是正兒八經的皇族後裔了，說不定都沒有清朝什麼事兒呢。”
明泰勳道：“讀高中的時候有幻想過，後來在中國學了歷史，又專門查詢了詳細資料，就沒有這種離譜的幻想了。明公玉珍創建的大夏國，一直佔領着巴蜀之地，那裡是元末最窮的地方之一，人口少得可憐。直至明朝滅亡的時候，巴蜀的經濟和人口都還沒恢復到南宋時代，大夏國是不可能跟朱元璋爭天下的。”
“不錯，你歷史學得很好。”宋維揚點頭讚許。
林卓韻對公園裡的土牆基沒啥興趣，倒是在景福宮、德壽宮等古蹟玩得盡興，光是膠捲就耗費了一大堆。
夜裡在漢城塔登高望遠，便徹底結束了韓國之行，宋維揚給了導遊2000美元的額外傭金，把明泰勳高興得不停的鞠躬感謝。
全球經濟是一體的。
韓國在遭遇亞洲金融風暴後，雖然連續兩年快速發展，但依舊沒有恢復到金融風暴之前。就在此時，美國互聯網行業突然炸了，韓國從去年底就經濟形勢一路走低。今年韓國政府實施了一系列振興策略，可惜屁用沒有，普通百姓的收入比較糟糕，能不失業已經謝天謝地了。
韓國這一年來跟中國差不多，都是被美國佬禍害的。
只是中國可以不斷拉動內需，而韓國則嚴重依賴出口，互聯網泡沫炸裂導致韓國出口額瘋狂下降，整個國家的經濟也漸漸滑向深淵。
本來宋維揚還打算去一趟日苯，但林卓韻急着回國打理雜誌社，蜜月旅行只持續了八天就宣告結束。
回到盛海，宋維揚又陪了老婆兩天，便飛到香山市找雷布斯講道理去了。
宋維揚還沒來得及說話，雷軍就把一個西山居的程序員叫來，介紹道：“老闆，這是《劍俠情緣網絡版》的主策劃蘇宇。”
“金山準備把《劍俠情緣》網絡化了？”宋維揚問。
雷軍笑道：“是的，去年底就立項了，現在整體策劃已經做得差不多。蘇宇，你給老闆講一下。”
蘇宇立即說：“我準備在遊戲中設置10個門派，這些門派分屬五行體系，彼此之間設置不同的陣營、門派和系別。10個門派共計28條發展路線，每條路線都有自己的特色，我們還……”
“停停停，”宋維揚連忙打斷，“聽起來就很複雜，玩起來肯定更復雜，大部分第一次接觸電腦的玩家不可能喜歡。”
蘇宇說：“並不複雜啊，遊戲必須這樣設置，否則就沒有可玩性了。”
歷史上的《劍網1》，從2000年8月份就立項，足足研發了三年才最終完成。他們甚至想做無縫連接的超大地圖，浪費幾個月時間難以實現，這才半途放棄了。他們根本沒有3D研發經驗，卻在其中添加3D顯示模式，耗時耗力卻很少有用戶使用。由於研發者都是《暗黑破壞神》的粉絲，刻意模仿《暗黑》客戶端，不但顯示效率很差，而且浪費了大量的資源和時間。
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爲主策劃和項目負責人都是程序員，忽視遊戲互動性而着眼於各種無用技術。
即便現在金山已經成功運營《神魔戰紀》，也漸漸意識到網絡遊戲要有更強的互動性，但程序員們依舊把網遊當成單機遊戲來開發。不但金山如此，國內其他遊戲公司也是如此，彎彎和國外很多公司還是如此。
這是一幫玩着卡帶遊戲和單機遊戲長大的技術宅，他們的思維還沒徹底轉換過來，甚至大多數人都沒有好好玩過網絡遊戲。
就像是頂級中餐大廚，隨便學點西餐知識，然後就讓他們去做西式大餐。
宋維揚只能艱難的解釋：“90%的中國人，根本沒有摸過電腦，他們只需要打怪升級就很滿足了。你搞10個門派28條發展路線，還什麼分屬五行，擁有不同陣營，他們只會覺得繁瑣，而且感到難以上手。開發《神魔戰紀》的時候我說過，越簡單粗暴越好，可你們還是在後面越弄越複雜。複雜有屁用啊，《神魔戰紀》的在線人數都快被《石器時代》超過了！”
雷軍道：“《石器時代》也很複雜，他們的玩家不斷增漲，是因爲回合制遊戲玩起來相對不卡。”
“那你覺得《神魔戰紀》是怎麼成功的？還不是因爲剛上手時輕鬆易玩！”宋維揚說。
雷軍道：“《神魔戰紀》能夠成功，是因爲在網吧做推廣。關於這一點，我非常佩服老闆你的營銷手段，現在國內的其他代理商都跟着學。”
宋維揚終於意識到，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除非出現一款大獲成功的粗暴簡單遊戲，才能讓國內的遊戲業界人士心服口服。
用網絡小說來做比喻，雷軍等人就是老白作者和讀者，他們寫小說和看小說都有極高要求。他們看不上小白作品，更對那玩意兒嗤之以鼻，基本等於是一章敗退。但是，對於剛接觸網絡文學的讀者而言，小白作品就足夠了，一個個看得嗨到飛起。
《傳奇》就是網遊界的小白作品，它的成功絕非偶然，而是正好迎合了當時的市場。這遊戲就是打怪升級攢裝備，交友聊天砍人裝逼，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古惑仔世界。
打怪升級就相當於混社會搶地盤，交朋友加入行會就等於進了幫派。至於PK，就相當於老大帶着小弟、或者朋友相約去砍人，而且砍死了人還能爆裝備，等於是混混搶別人的財物。
所以直至十多年後，山寨頁遊纔會喊出“是兄弟就來砍我”這種廣告詞。
什麼門派陣營，什麼任務系統，什麼豐富劇情……統統不需要！
自覺難以說服雷布斯，宋維揚道：“這樣吧，把《神魔戰紀》的技術團隊和運營團隊分我一半，我自己組建一個遊戲公司。”
雷軍連忙妥協道：“沒必要這樣。既然你想代理韓國遊戲，那代理就是了，何必把西山居一分爲二呢。”
雷軍不得不妥協啊，宋維揚是金山大股東，即便他不認可宋維揚的理念，但卻不能惹得大股東發怒。再說了，以宋維揚現在的身家，隨時可以組建一個公司，分分鐘把行業精英都挖過去。
宋維揚擺手道：“不說了，說不清楚，講太多還會產生矛盾。你就跟西山居工作室的團隊說，我打算做一款山寨遊戲，而且內容非常空洞，但肯定能賺大錢。願意幹的就跟我走，不願意的就留下來。每挖走一個人，我都給金山進行相應補償，你們就慢慢的研發《劍俠情緣》網絡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