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力寶山莊。
宋維揚、鄭學紅和陳桃正在喝茶。
這次喜豐出動了很多高管來接收健力寶，光是副總裁就有三位，兩個來三水總部，另一個去花都分部。而接收團隊整整有50多人，正在緊鑼密鼓的整理彙總材料，查驗健力寶的各種實際情況。
陳桃喝着一罐健力寶說：“經過初步的查驗，招標會給出的信息基本屬實。健力寶的總負債約25億，其中欠銀行的錢有14億，光是修建大廈就欠了好幾億。剩下的負債大部分是各種貨款，以及那些亂七八糟的子公司負債。健力寶的總資產約爲45億元，這只是個大概數字，因爲很多固定資產難以準確估值。”
這種基礎數學運算，還是難不倒鄭學紅的，他笑道：“也就是說，加上管理團隊的25%股權置換，我們花6億多收購健力寶，至少白撿了13億的資產。”
“還沒包括健力寶的品牌價值。”宋維揚補充道。
鄭學紅咋舌道：“難怪大家都喜歡收購國企，這買賣確實比正經做生意輕鬆。”
陳桃說：“不過喜豐的現金也快要抽空了，換來一大堆的固定資產。接下來必須儘快對健力寶的冗餘業務進行拆賣。那位李總真是不知道在搞什麼，亂七八糟的胡亂投資，很多子公司完全是他一拍腦袋創立的，80%以上都處於常年虧損狀態。倒是廠房地皮屯了一堆，可惜地址偏僻，大都不在城區範圍內。”
宋維揚說：“慢慢拆賣吧，我也看了一些資料，那些東西至少要賣一年半載才能完全脫手。”
“昨天小張問我，健力寶還有七八款產品怎麼辦，”鄭學紅苦笑着說，“那些產品都是李經緯近兩年推出的，果汁行情好就推出果汁飲料，乳飲料行情好就推出乳飲料，有了新品又捨不得花錢打廣告，現在大量貨物積壓在倉庫賣不掉，許多相關車間處於半停工狀態。如果不是健力寶底子厚，有很多忠誠的顧客和經銷商，這種搞法換成其他企業早完蛋了！”
鄭學紅口中的“小張”，乃是喜豐的運營副總監張果毅，鄭學紅三年前提拔起來的心腹，人大管理系畢業的高材生，被調來健力寶擔任首席運營官。
這位老兄現在已經被徹底搞暈了，健力寶的內部情況之混亂，遠遠超過他的心理預期。漏洞多得宛若是個大篩子，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處着手，如今還在健力寶總部跟新任總裁開會呢。
宋維揚說：“這其實也不怪李經緯，他以前做廣告都不惜血本的，這幾年新品宣傳不到位，全是因爲財政大權被人拿走了。地方上害怕李經緯暗中轉移資產，幾乎不批准500萬元以上的廣告經費。手裡沒錢還推出這麼多新品，換成我來都搞不定，沒把經銷商們逼反已經夠可以了。”
鄭學紅說：“小張跟我反應，以現在健力寶的情況，裁員三分之一都困難，至少要裁掉一半才能快速止虧。但直接裁員一半，小張又怕引發意外事件，而且地方政府那裡也不好說話。”
“讓他怎麼合理怎麼來，不要顧及其他的，”宋維揚說，“我承諾給全體員工分發股份，就是爲了應付這種狀況。被辭掉的員工，直接將股權兌換成現金一次性發放，這相當於買斷他們的工齡了。換成別人來收購，可不會有我這麼仁慈，就算放在報紙上討論我都不怕。要裁就早點裁，摸清楚員工實際狀況之後，一次性把裁員搞定。快刀斬亂麻最好，分批裁員拖太久，會搞得人心惶惶。”
鄭學紅點頭道：“小張他們也是這麼認爲的，就是有點擔心出意外，所以讓我提前跟你打聲招呼。”
陳桃問：“健力寶的信息化改造，現在就開始進行嗎？”
“不要着急，”宋維揚搖頭說，“先進行基礎信息聯網，更進一步的動作，等健力寶步入正軌之後再說。”
“那我總算能過一個安穩年了。”陳桃笑道。
……
裁員終究還是趕在春節之前進行了，被裁撤掉的普通正式職工，大約每人能夠拿到2萬元。這2萬元裡面，大部分是股權兌換成現金，少部分是裁員補償費用。另外還有許多非正式工人，他們沒有獲得宋維揚的股權分配，但補償費會相應的稍微給多一點。
對於這種做法，90%的工人雖然心裡不爽，但也無話可說。他們很多以前是當地農民，以及被扔進健力寶的下崗職工，原則上根本拿不到這麼多錢的，宋維揚已經做得仁至義盡了。
但是，李經緯的管理團隊，雖然獲得了喜豐的增發股票，一個個都成了紙面上的小富翁。可還是有人貪心不足，因爲他們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被裁掉了，還有三分之一也被降職處理，能保留原職務的不足五人。
這些人當中，有個別的進行私下串聯，慫恿被裁掉的中層管理人員鬧事，最後聚集了200多號工人圍堵廠區大門。
健力寶的新任總裁，正是當初被楊信招來的張國忠，以前擔任喜豐CMO（副總裁級別）。這人跟楊信屬於多年的老朋友，但卻並非楊信的心腹，很早就獨當一面了，表面上只忠誠於宋維揚（可能也是爲了避險，否則楊信的派系實力太雄厚了）。
張國忠本來在處理亂七八糟的頭疼問題，聽到消息立即親自跑去廠區大門，拿着擴音筒說：“誰對裁員方案不服氣的，都進來登記簽字，咱們來重新探討一下。但有個前提，你們要把公司分配給你們的股資都吐出來，按照國家法律的相關規定來補償。根據勞動部1994年12月3日發佈的《違反和解除勞動合同的經濟補償辦法》第五條規定：用人單位應根據勞動者在本單位工作年限，每滿一年發給相當於一個月工資的經濟補償金，最多不超過十二個月。也就是說，你們即便是從健力寶成立那天就入職，按照現在的工資標準，買斷你們工齡也不會超過1萬5千元！誰還對現在的方案不滿意，我們直接走法律程序，讓法院來判決！”
普通工人面面相覷，一個個掉頭就走。按照他們現在的工資來算，買斷工齡根本不用1.5萬元，能拿到1.2萬元就頂天了。
剩下的人瞬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互相瞅瞅，也都灰溜溜離開。
張國忠把擴音筒一扔，嘀咕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還真把老子當成慈善家了！”
與此同時，好幾家報紙也在報道健力寶的改制，側重點是健力寶負債累累，已經連續虧損了好幾個月，而喜豐入主之後的大裁員，賠償費用比國家標準高出將近一倍。報道稱：“喜豐是一家負責任的企業，對每一位下崗職工都超額買斷工齡，相信對健力寶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之後，一定會讓這個中國民族第一品牌再創輝煌！”
在這些報道當中，健力寶負債25億元被反覆提及，就好像宋維揚沒有白撿10多億元，而是接手了一個燙手爛山芋一樣。
宋維揚甚至親自接受採訪，他聲稱：“請大家拭目以待，只需要一年時間，我就能讓健力寶重振雄風！如果到明年底的時候，健力寶的年銷售不能達到40億元，我就給希望工程捐款1個億。說到做到，請全國人民作監督！”
因爲有喜豐爭奪飲料市場，健力寶比歷史上更艱難，去年的銷售額爲26億左右。這等於說，宋維揚必須在裁員50%的情況下，一年之內讓健力寶的銷售額提升14億元。
名人公開打賭，媒體頓時響應，老百姓也興沖沖的看熱鬧。
一時間，全國有幾十家媒體，爭相報道宋維揚的賭約。甚至還有記者在文章裡，非常俏皮的說：“這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抉擇，我們是該掏錢支持，振興曾經的第一民族品牌呢？還是應該堅決不買健力寶，讓宋維揚輸掉賭約，爲希望工程捐贈一個億？”
結果很明顯，健力寶的銷量應聲大漲。這裡面，雖然有春節旺季因素，但更多的還是宋維揚的影響。
這種影響，並非全是那一句賭約，還有更深層次的操作。
健力寶本來已經被基本上踢出西康省市場了，在被喜豐收購之後，包括西康省在內，那些沒有經銷商的地區，健力寶的銷售完全被喜豐渠道接收。並且，喜豐一邊主打懷舊牌，一邊迅速重新鋪貨，導致銷量在短期內迅速增長。
這種增長是不穩定的，一是鋪貨，二是春節，三是懷舊，四是賭約造成的輿論熱議。
如果不搞出新鮮玩意兒，春節過後肯定會回落。
但媒體和民衆可不管這些，健力寶銷量暴漲的消息，被喜豐故意透露出來之後，立即引起不小的轟動——持續虧損的健力寶，居然因爲宋維揚一句話，就立即扭轉了糟糕局面！
有報紙評論說：“宋維揚本身就是天然的明星和代言人，他一句話就抵得上央視黃金時段的廣告效果。”
順便，喜豐還策動港城的幾家媒體，以非常誇張的手法報道了此事，把宋維揚譽爲能夠“點石成金”的天才。喜豐股價不但沒有因爲增發定向股而下跌，反而連續半個月上漲，市值瞬間提升了3億多港元。
各地經銷商聞風而動，喜豐卻宣佈不再增加健力寶的區域代理商和經銷商。原有的各地經銷商可以保留，沒有經銷商的地區，銷售問題由喜豐渠道解決，這導致竟然有人高價轉讓經銷合同。
就如預料中那樣，等這陣風吹過，春節旺季也過去，健力寶的銷量再度陷入尷尬。
虧損是止住了，但盈利有限，反而是紅牛在穩步蠶食功能飲料市場。
張國忠按照宋維揚的指示，一邊計劃推出紅罐健力寶，一邊悄悄拿到姚明的代言合同。500萬元的代言合同，期限爲5年，這對一個國內籃球明星而言屬於天價，對方及其管理機構想都沒想就簽約了。
只不過張國忠對此感到深深懷疑，他不相信一個國內籃球運動員，能讓健力寶獲得多大關注，因此讓人制定了另一套補救方案：請中國足球國家隊代言，因爲國足終於在世界盃預選賽中出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