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女性外出打工這種事情，現在漸漸多了起來。究其原因，這個年代的農民太苦了。工業剪刀差的威力不是簡單的幾個字就能說清楚的。一個百分之八十人口是農業人口的國家，要完成徹底的工業化，這個過程絕對是要犧牲農民的。
種地不掙錢怎麼辦啊？只能外出打工，而且現在這個打工的機會還不是很多。南方還好點，打工的機會還是不少的，但是年輕女孩子到了南方，不少人收不住物質引誘下海。仔細說起來，真是一言難盡。
東南沿海現在打工的機會都不多，還要等幾年沿江三角洲發展起來了，纔會出現大量的打工妹。進工廠裡幹活，一年下來這個年月能掙一兩千，比種地強太多了。
方蟄的老家江州那邊的農村，人均土地有2畝左右。方蟄記得很清楚，這幾年的稻子價格最高的時候也就是五六毛一斤的樣子。一年下來，一畝地毛收入也就是一千左右。除掉農藥、化肥、稅收，還有各種統籌提留。一年辛苦下來，2畝地的收入是多少？
按照國人的習慣是不願意背井離鄉的，這不是沒法子麼？要生活的啊！
方蟄想到這些，突然發現自己意外的不是一個合格的黑心資本家。意外的發現，自己在賺錢的同時，真的做不到去苛待那些出賣體力賺辛苦錢的人羣。
“現在距離夏天還有段時間，確實不是很着急。但也不能怠慢了。這樣，等下開個會。”
方蟄還是表態了，他能改變自己，但並不能改變這個社會。所以，他只能做到自己能做的那一步。梅影立刻出去招呼開會，很快吳龍斌和方麗華都到了，魏晉請假沒來。
“好了，商量個事情。是這樣的，邱小優有個想法，我覺得可行。現在讓她說說自己的想法，大家看看該怎麼做，才能抓住這波機會賺一筆。”
邱小優聞聲站起道：“最近幾年……，當然了，我們致勝的法寶還是價格。怎麼儘量的降低成本，剛纔……。”
方蟄突然開口打斷了邱小優的話，主動道：“剛纔我有個想法，就是回江淮省的農村招工，反正我們這個企業用工不需要太高的學習，縫紉這行不識字都能做。這麼做的好處就是可以降低人工成本，我考慮這樣，設一個底線，每個月五十元保底。計件達不到這個數字，就拿保底，達到了就按照計件算。三個月都做不到保底五十元的，辭退。”
邱小優和梅影都楞了一下，不約而同的看着方蟄，這明明是梅影的主意啊。方蟄是在貪部下之功麼？非也，是在保護梅影。邱小優不瞭解內情，自然費解，但是梅影很清楚。邊上就是棉紡六廠，如果那些女工知道是梅影的緣故，大家失去一個拿到不錯待遇的機會，……。
如果這個決定是方蟄做的，那些失去機會的女工也不會多怨恨，當老闆的有更廉價的工人爲何不用呢？只能哀嘆自己沒有趕上好時候，前兩批人走了狗屎運。同樣在職的女工們也被敲了一下警鐘，你們這個工作真沒啥技術含量，換個人照樣趕。不好好幹，現在這份收入不錯的工作，合約只有五年，五年以後呢？人家還能要繼續要你？錢多了沒地方花？
這事情給吳龍斌和方麗華也提了個醒，以前招工的情況跟現在不一樣了。隨着兩棟樓的車間建好，一棟做辦公室兼宿舍的話，完全可以大批招外地的工人。這倆都是股東或者是未來股東，工人成本低了，那是好事啊。
當然也有負面的影響，以前都是棉紡六廠出來的，那些想進公司的女工，求到跟前來怎麼說？這就有點頭疼了。
方蟄也考慮到了這個情況，咳嗽一聲繼續往下說：“棉紡六廠是合作單位，我們需要考慮一下那邊的感想。這樣，三十五歲爲一道紅線，這個年齡餘下的就不收了，只招手三十五歲以上的。畢竟這個年齡的女工，今後就業選擇比較少。”
“方總這個想法很好，出於公司發展的考慮，是不是給一些有技術特長的女工開個綠燈呢？”方麗華笑着建議，方蟄沒立刻回答，倒是邱小優跳出來問：“什麼技術特長？”
方蟄立刻道：“可以特招一些，下一批棉紡六廠招工名額爲一百人，方主任具體把握。”說着瞪一眼邱小優，示意她不要亂講話。你又不瞭解情況，瞎說什麼？
方麗華衝方蟄送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吳龍斌倒是鬆一口氣，別人問起來就是方麗華負責，到時候沒選上也不會責怪。
“新招女工的事情，我是這麼想的，十六歲以上，三十歲以下，未婚優先。”梅影也提個建議，這本來就是她的建議。
“還有個問題，就是女工的安全問題，最近保安部反應，有一些社會上的閒散人員，喜歡在工廠附近轉悠。本地女工還好點，下班了就回家，外地女工怎麼辦？萬一被人騙了怎麼辦？我們是不是要考慮一下這個問題。”吳龍斌冒出這麼一句話。
不等方蟄說話，邱小優已經跳起來：“吳廠長，我們是不是還要管那些女工結婚生子啊？”
方蟄聽了微微皺眉道：“老吳的考慮是有道理的，我們辦企業要利潤不假，但也不能沒有人情味。外地女工來了，肯定會帶來很多問題，我們有必要給她們講一講道理。還有啊，如果出了事情，我們也應該幫忙討回公道。”
“那就只能加強保安力量了。”邱小優這次聰明瞭，知道順着方蟄的意思說話。
辦企業真的沒那麼簡單，如果是個黑心老闆，真的管你死活啊？做多少事情給多少錢，下班了還管你在外面幹什麼？被人騙身了，老闆又能如何？站在方蟄的角度看，只能是事先提醒，時候盡力維護利益。
人在異鄉打工，孤獨是不可避免的，都是一羣青春少女，說實話不出問題都是怪事。
“還是在管理制度上下點工夫吧，另外合約上也要把這些情況考慮進去。”
方蟄有點頭疼，萬事開頭難，這事情還是第一次做，真的操作起來很多問題。回去招工，當地政府的關係如何處理，這些都是需要面對的問題。還有就是派誰回去的問題，不能方蟄爲這點事情，特意回去一趟呆上一陣子吧？
“這個事情需要一個人來負責吧？”方麗華的意思，打算主動請纓，方蟄卻搖搖頭道：“你和老吳就算了，你們的事情已經夠多了。這樣，先讓梅影來負責，魏晉配合。把人招齊後，在當地直接培訓，讓魏晉負責。他正要回去準備結婚的事情，培訓一個月能抽出時間。”
看看衆人沒有再說話，方蟄便拍板道：“沒有其他意見就這麼定下來了，梅影辛苦一下，把會議內容整理出來。我看這公司需要買臺電腦，不然打印文件很不方便。”
“電腦還是算了，貴的要死。買回來還要小心伺候。”梅影表示不合適，她也動過買電腦的想法，一打聽嚇一跳，隨便一臺電腦就一萬多。還有什麼靜電，需要特殊的環境等等。
這年月的電腦B格就是這麼高，梅影一說方蟄就想起來了，上輩子單位買電腦，還要特意弄個玻璃房鎖起來，爲了電腦恆溫，還要裝空調。可想而知，這些說法都是怎麼來的，那些賣電腦的國內廠商心有多黑。
“買還是要買的，貴就貴點吧，正好可以作爲培訓機來用。”方蟄根本就不當一回事，電腦這個東西有啥特別的？
“我提個意見。”邱小優這次學聰明瞭，先舉手。方蟄看過來時，她才繼續：“我可以用個人使用電腦的名義，帶兩臺電腦和打印機入境。”
“可以，反正這東西私人用品不用交關稅。”方蟄點頭認可她的說法，邱小優頓時覺得自己有用了，不像之前說不上話那種，有點憋屈。說到底，還是對國內的情況不瞭解。
散會之後，大家各自去忙碌，方蟄抓緊時間說邱小優：“你以後開會少開口，國外的企業經驗，對國內沒什麼太大的用處。我知道企業制定一個完善的制度很重要，但你現在生搬硬套肯定不合適。國內的氛圍，被人看成黑心資本家，那真是很麻煩的。”
方蟄還真不是嚇唬她，畢竟是在外地辦企業，本地人給你製造麻煩很容易。
邱小優虛心接受：“我知道了，以後能不說就不說。”方蟄搖頭道：“非也，你可以私下裡跟我說，有什麼好的愛迪爾，還是要說的。”
這時候一個電話打進來，方蟄接聽之後臉上露出笑容：“領導怎麼有空給我電話？”
電話那邊的陶秘書笑道：“我上任了，現在開發區這邊一片荒涼，壓力很大啊。”
方蟄聽了一陣苦笑道：“領導，三通一平做好沒有？”
陶秘書笑道：“正在做，你放心，江東新區這邊的開發是上面定的調子。大長老親自做的決定，上面的支持力度非常大。”
方蟄笑道：“您誤會了，這樣吧，明天我去拜訪領導，然後實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