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凌一頓,低垂着的面上,眼珠快速地轉了轉,隨即擡起頭來看向蘇夫人,面上依舊坦然平靜:“外祖母不是分給了我錢嗎?我拿出了其中的一部分。”
蘇夫人一頓,心裡不由得沉了沉,老太君給凌兒的錢,她不能動,也不能開口要,這麼多雙眼睛看着,若真的動了蘇千凌的錢,指不定別人怎麼臆測她對宋元澤的的居心呢,這個臉她還是要的。
“行了,既然投出去了,那就好好管着,別把你外祖母的心血浪費了,以後不許再擅自做主,聽到了沒有?”蘇夫人一邊說着,眼底之間沉了沉,目光在蘇千凌面上掃過,傾城的面上帶出幾分與之不相稱的戾色。
蘇千凌一頓,緊忙應下,伸手打開鳳梨酥的紙包,取出一塊,獻殷勤一般的遞到了蘇夫人跟前,面上帶出幾分討好的神情。
低頭看着蘇千凌手裡的鳳梨酥,蘇夫人面上依舊嚴肅,猶豫片刻還是接下來。
陪着蘇夫人閒聊一會兒,蘇千凌這纔回華裳院,踏出清林院的大門的同時,臉上瞬間陰沉下來,不知道爲什麼,如今面對母親,越發地有種低沉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慌亂。
珠簾晃動,蘇夫人看着蘇千凌的身影消失在屋內,彎起的脣角落了下來:“盯緊了三小姐!”
宋媽媽一頓,緊忙應着,目光落在蘇夫人臉上,眼底神情閃爍,很多的情緒交雜在一起,理不出個頭緒,無形之中,脣角忍不住的顫了顫。
洛陽王府。
斜月高掛,給靜謐的夜色添了幾分神秘感,微微敞開的窗戶縫中,悠然吹進一股清風,晃動了桌上的燭心,似乎遊戲一般,帶着幾分歡快的意味,更是映襯了桌邊的端木高陽。
藉着燭光,端木高陽幽深的雙眸盯在面前的圖紙上,時不時的用手裡的筆在圖紙上做着標記,眼底帶出幾分欲.望的興奮。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端木高陽收斂了面上的神情,微微蹙起眉頭,看到石頭一臉慌張的從外面跑進來,心裡沒由來的一沉。
“爺,不好了,糧倉走水了!”
石頭人還沒有進來,聲音先穿透珠簾鑽進了屋子,急促之中帶着幾分讓人心裡發顫的壓迫!
聽石頭喊的這一句,端木高陽冷,如劍的眉毛驟然擰起,幽深精亮的雙眸之間瞬時沉了下來:“你說什麼!”
踉蹌着緊兩步跑進屋內,石頭看着端木高陽鐵青着臉,心裡顫了顫,來不及猶豫,緊忙彙報:“糧倉,突然走水了!”
如果剛纔以爲是幻聽,如今端木高陽真真切切的聽到這噩耗在耳邊響起,終於確認了這個事實,一時間雙手猛然攥起,來不及多想,從書桌邊上繞出來就往外走。
“備馬!”
端木高陽一邊走着,朝着石頭喊一聲,聲音之中帶着幾分冷冽。
剛一進門的時候,石頭早已經將馬牽了過來,直接遞到端木高陽手裡,看他一路絕塵而去,心裡顫了顫,緊忙翻身上了身邊的另一匹馬。
還沒有到糧倉區,端木高陽在馬背上已經看到了濃濃的黑煙從遠處不斷地騰起,原本漆黑的夜,如今被火光照亮,和白晝一般。
端木高陽心裡一身,手中的皮鞭狠狠的抽在了馬屁股上,原本陰沉的臉上更是多了幾分鐵青。
那方向,是精米儲存的地方!
“籲……”
端木高陽進了糧倉的院子,手中繮繩猛然一拉,不等馬停穩,一個翻身便跳了下來,朝着火光正盛的地方跑過去。
火勢太大,糧倉的管事怕出更大的事情,不得不報了官,如今崔大人帶了一隊官差趕來救火,忙忙碌碌的衆人來回穿梭,耳邊響起嗶啵的爆響聲,如同炸在人心裡一般,讓人揪心。
端木高陽狂奔着跑到跟前,看着六個大倉全都着了,心裡猛然一沉,似乎墜入了無敵的深淵,大腦一片空白,雙手不由得跟着顫抖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臉色陰沉的可怕,端木高陽看到在一邊癱軟的坐在地上的糧倉管事,心裡一愣,上前兩步伸手拽住了他的領子!
管事一愣,擡頭看到是端木高陽,脣角猛然一顫,嘴咧開,聲音之中瞬間帶出幾分哭腔:“郡王,都着了,全都燒着了,怎麼辦!”
讓你管着糧倉,你問我怎麼辦!
端木高陽瞧着管事這般模樣,氣不打一處來,擡腳就踹在了管事的心口窩子上,雙眸在火光通明的夜晚更是多了幾分可怖的感覺:“你問我怎麼辦!你是幹嘛吃的!糧倉着了你怎麼不去死!”
滿心的惱火沒有地方發泄,端木高陽只感覺整個人快要炸了一般,前幾天還高興低價進了上乘精米,省下不少的銀子,如今一場火,全都沒了!
那一腳用的力氣很大,管事被踹出去後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一時間竟然沒能爬起來,亦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敢爬起來。
周圍瀰漫的煙霧讓端木高陽忍不住的咳起來,四處,有燒糊了的味道,也有精米被烤熟了的那種香味,只聞着味道,心裡更是陰沉了幾分。
“人禍可擋,天災難防,郡王又何必將氣出在管事身上!”
身後傳來帶着幾分深沉的聲音,端木高陽一頓,擡起頭來,看到崔大人朝着自己走過來,面上神情變了變。
“崔大人這是什麼意思?”端木高陽站直了身子看向崔大人,面上帶着幾分審視。
大步走至端木高陽身邊,崔大人看着眼前火紅通天的大火,悠然的嘆一口氣:“走水的原因初步已經確定了,是燃尾鼠鑽進了糧倉偷食飽後,尾巴燃起燒着了糧食,加之今晚風大,纔會連了周邊的糧倉。”
端木高陽一顫,突然想起之前石頭提醒自己的話,對,新倉還沒有徹底排查,是會有鼠洞的!
臉色一黑,端木高陽暗自懊悔自己的過於得意,竟然忘記了這一步,如今看着這熊熊的火焰,心裡似乎也燃着了一般,可是,後悔有用嗎?
瞧着端木高陽臉上震驚的神情,崔大人的目光從火光之上收回,似乎安慰一般:“不過幸好發現的及時,遠一些的滿倉都沒有被牽連,損失也能少一些。”
原本是安慰的話,可是如今聽在端木高陽耳中卻是多了幾分諷刺,損失少些……這邊六個倉要比那邊二十個倉都要值錢!
崔大人看着端木高陽一臉的鐵青,心裡不由得顫了顫,就算他不是很清楚,卻也知道這些米的價值,能讓端木高陽出現這樣的表情,定是觸動了他的筋骨,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因爲他可憐就算了的。
“郡王,這火波及了驟變的村子,被傷及的居民的損失賠付,明天本官會親自上門跟你商量。”崔大人說着,不顧及端木高陽陰沉的臉,轉身去看遠處的情況。
端木高陽陰沉的臉再添了幾分冷霜,如今已經黑得不能再黑,雙眸被通紅的火焰映紅,越發地陰森可怖。
清早。
大火撲滅之後,端木高陽並沒有回家,而是連夜到了十三王爺的門前,不敢吵到十三王爺,便一直站在門口等着。
小廝打開門的時候看到端木高陽這般,心裡一顫,以爲家門口來了什麼鬼,仔細看才辨認出眼前這個一臉疲乏沒有一絲生氣的人竟然是洛陽王府郡王,來不及想趕緊進去報。
十三王爺剛起,如今正梳頭,聽到近侍的回報,面上一怔,幽深的雙眸之間帶出冷意。
得了應允,端木高陽踉蹌着朝着十三王爺的會客室走去,院子裡衆人看着端木高陽這翻模樣,不由得交頭接耳小聲討論。
不一會兒,書房裡傳來一聲清脆的杯盞破碎的聲音,緊接着便是十三王爺的怒吼聲,心裡一顫,哪裡還敢逗留?緊忙收拾了手裡的活計,逃得遠遠地。
書房內。
端木高陽看着地上撒了一片的茶水,心裡不由得顫了顫,低垂着頭不敢看十三王爺的臉,原本就沒有什麼精神的臉上更添了幾分蒼白。
“一直以來本王都欣賞你,將最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你就是這麼辦事的?”十三王爺臉色鐵青,雙眸瞪着端木高陽,眼底之間帶出幾分噬骨的憤怒。
端木高陽一顫,擡起頭看十三王爺一眼,全身不由得一抖,緊忙又低垂了頭:“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進了燃尾鼠,本來已經準備得好好地,就想着過兩日跟您說接貨的事情,誰知道……”
“我管你那麼多理由!”不待端木高陽說完,十三王爺毫不留情面地打斷,雙目瞪起,看着端木高陽這個樣子,心裡的火更是大:“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也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月之後,本王要看見糧食進酒坊,否則,你自己掂量着吧!”
沒有再商量的餘地,十三王爺說完這幾句,甩袖出了書房。
管家看着十三王爺離開,緊忙過來照顧,從來沒有見過十三王爺發這樣的大脾氣,如今心裡也是拎不住,心裡多了幾分忐忑。
端木高陽一顆心瞬間落入了無底深淵,一個月內交出六十萬倉的精米,這怎麼可能,之前自己可是將老本都拿出來了,如今魚塘裡也都是新苗,根本不可能有錢,現下手裡只剩下十萬兩銀子,六十萬兩的精米,他從哪裡去找?
神情恍惚的從十三王府出來,晃晃悠悠的在街上走着,自己也不知道走去了哪裡,擡頭看到“尚品閣”三個大字的時候,心裡不由得一顫,猶豫片刻,還是擡腿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