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滿滿意識消失前，只記得乾熠沉痛的眼。
黑暗漫天漫地而來，齊滿滿只覺得累，她想好好睡一覺。莫名的安心，知道她的身後有他。
——
“少主這是在說笑嗎？”
齊滿滿聽到乾熠的冷斥聲，語氣帶着諷刺，也帶着濃濃的怒氣。
眼珠轉了轉，眼皮實在重的厲害，齊滿滿睜不開眼，但是聽覺卻是完全恢復了的。
然後，她就聽到了齊汣的聲音，如清風一般冷淡，“她的身體，需好好調養。”
乾熠對上雲淡風輕的齊汣，簡直怒不可遏，拳頭捏的嘎嘣響，“她是本王的王妃，她的身體自有本王操心。少主，還是多關心關心靈族的事比較好。”
“本主信不過你。”齊汣也瞪着乾熠，不僅乾熠生氣，他更是惱怒。齊滿滿的身體如何，在沒有人比齊汣更瞭解，嫁進京城這幾個月，居然能把身體虧成這樣，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有多沒用。
乾熠氣極反笑，知道在齊滿滿的身體上，他的確沒什麼好解釋的，之前是他的疏忽。可是齊滿滿身體疼一分，他也不好受。
這種只有情人才懂的心情，他纔不屑於告訴齊汣，他與人鬥智從來都喜歡打蛇打七寸，“慕少主，還是想想雲歌的好。要是讓雲歌知道少主如此關心一個女子，到時候怕是對誰都不利！”
雲歌？齊滿滿提起心，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齊汣危險的眯起眼，再不見半分剛纔的雲淡風輕，“你知道什麼？”
“本王知道的不多，但是雲歌要與慕少主大婚的帖子已經送到各國貴賓的手上了。難道慕少主本人不知道？”乾熠笑了，極陰險的。
齊汣這纔好好的開始打量乾熠，他從不把乾熠放在眼裡的，總覺得乾熠不過是被人嬌寵長大的孩子，沒什麼能耐。
今天，他倒是對乾熠刮目相看了。
齊汣與雲歌的事，絕不是什麼人都能知道的，而且靈族少主大婚，也絕不會什麼人都請。旁的不說，就是那文華帝估計都沒有收到帖子。
單單乾熠收到了。
齊汣想起齊水跟他說過的，乾熠身上用的是靈族特有的內力。
乾熠坦蕩的任他打量，有些事有些人是齊汣想破了腦袋都不會想到的，他無懼。
良久，齊汣才收回目光，心裡自是一番計較。
雲歌，齊汣的未婚妻。現任靈族大長老雲長老的獨生女兒，當年齊汣能夠回到靈族，並且登上少主之位，雲長老可謂居功至偉。
娶他的女兒，也不是什麼難的事。
齊汣從來沒有覺得娶妻是什麼值得花心思的事，他對感情本就淡漠，對於齊滿滿也不過是多了幾分照顧罷了。
但是這種感情什麼時候變了呢，齊汣自己也想不明白。
看到齊滿滿暈倒在乾熠的懷裡，看着乾熠旁若無人的吻着齊滿滿的臉，齊汣只覺得心塞，她是他的女孩，是由他一身養大的女孩。
怎麼會有一天變成別人的，齊汣到了現在才發現，他對齊滿滿的感情遠比他自己定義的要深的多。
有些事情是不能回想，也不敢回想的，他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忍得下心看着齊滿滿嫁人。那時只覺得京城裡人人可惡，看誰都不順眼。所以他帶人出海，在海上呆了好久，然而一樣無際的大海也沒能抹去他心中的煩悶，他卻沒有想過這煩悶來自於哪裡。
直到這一次，他這是第一次看到齊滿滿與乾熠的親密，之前都是聽說他們關係不好，至今沒有圓房等等的消息。
親密？齊汣覺得自己想到這兩個詞的時候，心都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塊。
他怎麼能忍受他親手養大的女孩與別的人親密。
不去看乾熠那張欠扁的臉，齊汣沉下心來，雲歌的確是個要去解決的問題。
這樣貿貿然的把齊滿滿帶回靈山，別說雲歌，便是雲長老都不會放過她。齊汣現在還沒有將齊滿滿護個周全的能力，可是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
齊汣邪邪的笑了，心裡有了主意。
乾熠看到齊汣的笑，後背不知怎麼地竟然出了汗。
齊汣也就是慕琰清，他的五官本就妖冶至極，眼睛深處還沁着幽幽的藍，配上這些邪氣十足的笑，便是乾熠這個男子都看的臉紅心跳。
妖孽！乾熠在心中鄙視。
隨風他們查到的，此前十幾年在齊府，齊汣的容貌跟現在的不是完全相同的。
乾熠當然猜到了，這樣驚世駭俗的容貌，若是一直以真面目視人，怕是極難過上平靜日子的吧。
齊汣擡眼看着乾熠，微不可察的嘆口氣，在準備好一切之前，睿王無疑是最好的照顧齊滿滿的人選。
“好，那本少主就把滿滿託付給你了，望睿王殿下細心照顧纔好。”齊汣有模有樣的給乾熠做了個揖。
乾熠心裡翻白眼，她是他的王妃，是他那皇位換來的愛人，他自然會照顧的妥帖。
根本不用少主您操心。
但是場面話乾熠也是會說的，“請少主放心，本王的妻子，自有本王關心。”
齊滿滿勾起的脣，她都能想到乾熠現在臉上的道貌盎然，這個男人慣常如此的，也只有在她面前，會幼稚的像個無賴。
齊汣當然也不想看乾熠的那張臉，轉身大步離開了，他要早點解決麻煩。
齊汣一走，乾熠就快速的回了齊滿滿身邊。
其實現在這個時候，他是想一步不離的守着齊滿滿的。
齊滿滿覺得自己臉上癢癢的，心裡好笑，這乾熠還真是抓緊一切時間佔她的便宜呢。
伸出手抓住乾熠的衣袖，乾熠袖子一頓，“醒了？”
齊滿滿睜開眼睛，乾熠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他的丹鳳眼華麗的很，上挑起來讓人一看就覺得神氣，英武的不像樣。
可能是身體裡的毒被制住的緣故，他的臉色沒有了那發青的蒼白，齊滿滿也只能從他身上淡淡的藥草味裡，提醒自己，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
看着齊滿滿沒有起來的打算，乾熠蹬掉靴子也上了榻。
“哎！”齊滿滿小小的驚呼，現在可是大半天，他這是又要幹什麼？！
乾熠沒好氣的瞪齊滿滿一眼，極度不服氣的口氣，“本王還沒有飢不擇食到那種程度！”
他只不過是想抱抱她，怎麼在她眼裡，他就那麼——那麼的把持不住麼。
齊滿滿臉上一曬，總不能說自己想歪了吧。
乾熠將她連人帶被子抱進懷裡，下巴上的鬍鬚已經好多天沒有颳了，現在在守孝，自是不能颳得。
“痛。”他的鬍鬚硬挺的很，刺着齊滿滿的額頭。
不用想，肯定又是紅了的。
“怎麼就能這般嬌嫩。”乾熠也是嘆息，就不明白這些日子，她明明也是風餐露宿的，怎麼皮膚還是這樣吹彈可破的樣子。
他們這些大男人倒是都脫了層皮的模樣。
齊滿滿也不說話，只是往他懷裡縮了縮。
這樣歲月靜好的相擁，於他們而言真的是太少了。
“明天咱們就啓程回京城，可好？”乾熠抱着她的手緊了緊。
他自是知道齊家軍想留下齊滿滿的打算的，可是他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旁的都可以忍受，但是這一條，是他的逆鱗。
他的王妃，必須跟他在一起。
齊滿滿當然也是明白乾熠的意思。
只不過——京城。
想起那個地方，齊滿滿就止不住的厭惡，這一次她還有什麼理由去呢。
上一次她不得不遵守賜婚旨意，那是想保全齊家上下，可是現在齊家人都已經沒有了，她爲什麼還要回哪裡去。
爲了報仇，文華帝沒有上輩子支持他的西北軍，現在在朝廷上幾乎被順王、睿王架成了空殼子。她只需要看着他走向毀滅就可以了。
沒有文華帝，永安侯夫人，元皇后，能有什麼好下場。
齊滿滿覺得只要她耐心一點，報仇之日指日可待，而且不需要她的手沾一點血。
“我不想回去。”齊滿滿說。
她是真的不想回去，討厭那些勾心鬥角的把戲，厭惡那一張張假面一樣的僞裝。
乾熠低頭，對上她有些怯怯的眼睛，他明白回京城對於齊滿滿來說，無異於龍潭虎穴。現在的齊滿滿，孤身一人，身後卻是整個西北軍，還有西北各地不能動搖的威望。
這樣的她，就像一個活寶藏。回了京城，不知有多少人要打她主意。
可是讓她離開他，乾熠是絕做不到的，那怕是一日看不到齊滿滿，乾熠覺得自己就會發瘋。
“就當是爲了我。”乾熠沉沉的說，“我不能沒有你的。”
他的眼睛裡全是認真，齊滿滿根本連拒絕的念頭都生不出。
她回去是前有狼後有虎，乾熠難道就不是了麼。他的道路恐怕會更加的艱難吧，蕭家已經掌了京城的禁衛軍，順王也娶了西涼公主，十王下了一次江南，在江南的勢力如日中天。
只有乾熠，這一趟雍州，不僅沒有得到西北軍，而且還放走了西涼七皇子。
京城那些人，只怕是就等着乾熠回去興師問罪呢。
齊滿滿有些捨不得，捨不得他孤身一人去面對那些人與事。
有多少感情，到了最後，最難抵擋的，就是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