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救風塵

吃過飯後,禾晏是扶着欄杆上樓的。

菜餚自然很美味,只是要吃的一粒米都不剩,縱然是珍饈佳餚,到最後也難以下嚥。好容易吃完了,得了明日能吃飯的權力,還要被肖二公子瞥一眼,輕飄飄的嘲笑一句“果然兼人之量”。

要不是他自己說不能浪費,她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做這個飯桶麼?其他食客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禾晏都覺得丟臉。

她吃得太飽,實在不想跟肖珏多說,便自顧自的隨夥計上樓。飛奴竟也沒跟上來,她懶得管,一進屋,便先在塌上躺了下來。

這可真是,撐的走不動路了。

身下觸感柔軟舒適,禾晏忍不住在塌上打了個滾兒,所以說有銀子就是好呢,出門都住的這般享受。肖珏的房間就在隔壁,她貼着牆豎起耳朵,想聽聽肖珏在那頭幹嘛,也不知是不是房間牆太厚了,根本什麼都聽不到。

聽着聽着,禾晏就睡着了。

今日趕路趕了半天,回來又酒足飯飽,牀鋪還如此舒適,想人想不睡也難。這一睡,禾晏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山,月亮出來了。她打開窗戶,樓下已經點起了燈籠,不遠處酒樓裡還有歌女唱歌的聲音。

禾晏揉了揉眼睛,喝了杯水,起身推開門,走到肖珏的房間前,敲了敲門。

片刻後,屋裡纔有人道:“進來。”

禾晏走進去,房裡點了燈,飛奴在門口守着,肖珏坐在桌前,手裡拿着書卷看書。

這人都不會困的嗎?當初在賢昌館也沒見他這麼努力啊,如今反倒是用功起來。禾晏心中慚愧之情油然而生,看看,這才叫學無止境。她伸長脖子想去看肖珏看的是什麼書,就見這人將書卷一合,什麼都看不到了。

他擡眸,目光冷得很,“何事?”

禾晏道:“都督,您晚上做什麼?”

“不做什麼。”

“您是不出門了嗎?”

他道:“你想說什麼?”

“我是想說,”禾晏笑一笑,“若是您沒什麼事的話,我想出去逛一逛。我也是第一次來涼州城,想瞧瞧周圍有沒有什麼有趣的小玩意兒,”她胡謅道:“若是遇到合適的,買些帶回去送給我未婚妻。”

肖珏似乎對她的事並不感興趣,淡道:“隨你。”

禾晏大喜過望,道:“真是太好了,都督,我先走了!”

她幾乎是雀躍着下了樓。待她走後,肖珏道:“飛奴。”

侍衛早已瞭解,道:“少爺,我去跟着他。”

“別跟得太近,”他道:“小心被發現。”

“屬下明白。”

……

禾晏興沖沖的出了門。

袁寶鎮還沒到涼州,接下來幾日他們住在客棧,提前來城裡也沒告訴知縣,除了修琴以外,肖珏大概還要處理別的事。不過禾晏也不打算跟着,至少到眼下,肖珏可一點兒信任她的意思都沒有,何必熱臉貼冷屁股。她又不想和肖珏一樣在客棧裡看書,這會令她想到當初在賢昌館進學時候的可怕回憶。

夜色正好,就趁着這個時間四處走走。雖然袁寶鎮還沒到涼州,不過想知道禾家的消息,倒也不是隻有這一個辦法。但凡有酒館茶樓的地方,只要去吼一嗓子“我知道最近飛鴻將軍……”就能引出無數個話頭。不是她自誇,她最出名那幾年,許多地方的說書人日日必講的,就是有關飛鴻將軍的本子。

當然,也要順道講一講封雲將軍就是了。

涼州城夜裡,街上的人不如朔京的多,但也不算冷清。路邊商販也有賣這邊的土產的,禾晏邊走邊看,她身上也僅僅只有爭旗時候得到的一錠銀子而已。

肖珏雖然是做她的“舅舅”,卻並未要給她銀子花的意思。好在禾晏此時已經吃飽喝足,並不想花銀子,便也只是看看不買。

在她身後十幾步遠的地方,飛奴正緊緊地跟着。

肖珏懷疑禾晏身份有異,此次帶她來涼州城裡,也要隨時盯着她,看她是否暗中聯繫徐敬甫的人。飛奴跟的盡心盡職,不過到底還是有一絲納悶。

這個少年,一路走一路看,跟沒出來逛過街一般,新奇的不得了。嘴裡說着要給未婚妻買小玩意兒,看是看了不少,一個也沒買。要麼就是他是個吝嗇鬼,連一盒脂粉都捨不得送姑娘。要麼就是他在說謊,眼下不過是掩飾。

禾晏轉過一條街,走進一條巷子,飛奴記着肖珏的話,不敢跟的太近,等估摸着差不多禾晏快走到巷子盡頭時纔跟着拐進去,一進去便愣了一下,空蕩蕩的巷子,只有掛着的幾盞燈籠在風中飄散,哪裡還有人影?

飛奴心中暗道糟糕,快步上前,走到巷子盡頭,巷子盡頭是一條大道,左右都是人潮,沒有看到那少年。

被發現了,他握緊雙手,不僅如此,還把人跟丟了。

禾晏甩着袖子,徑自往前走去。

涼州城看起來不大太平,匪徒宵小不少。她初來乍到,都還沒踩熟地皮,就被人跟上了。對方跟了她一路,想來她如今也沒得罪什麼人,多半是想要趁火打劫的。只是如今她還盯着程鯉素的身份,肖珏還在客棧,還是不要惹麻煩的好。是以她也沒動手,甚至連照面都沒和對方打,只是悄無聲息的甩掉了後頭的人。

沒有了尾巴,逛起來便更加遊刃有餘了。只是這樣找也不是個辦法,禾晏在街邊隨手攔了一名路人,笑道:“這位兄臺,可知道城裡最大的酒館是何地?”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禾晏穿的富貴,模樣不凡,估摸着是哪家富貴人家的少爺,語氣便格外的好,道:“最大的酒館,當屬萬花閣了。”

“多謝,”禾晏又問:“請問萬花閣應當怎麼走?”

“不遠,你順着這條街,一直走,走到盡頭,瞧見有一家米鋪,朝左拐個彎兒,再走不遠就看得到。”

“真是多謝兄臺了。”禾晏又衝他一拱手,這才笑容滿面的往前走去。

同剛纔那人說的分毫不差,確實沒走多久,順着米鋪的左邊一直往前走,就能聽見彈琵琶的聲音。周圍還有不少穿着富貴的公子老爺正往那頭走去,不必說,自然就是萬花閣了。

禾晏也順着人往裡走去。

待還沒走到門口時,便覺得陣陣香風撲鼻而來,禾晏腳步一頓,正覺得有些奇怪,這時,一團紅色的香風霎時間撲到她眼前,雪白的藕臂攀上她的肩,女子的嬌笑帶着些許撩人,“公子好面生,是第一次來咱們萬花閣呀?”

禾晏:“……”

她詢問的不是最大的酒館嗎?有沒有人能告訴她,爲何那人所說的萬花閣,竟是家青樓!

禾晏道:“我不是來這裡的。”她試圖將這姑娘的手給撥下去,奈何這姑娘聞言,不僅沒生氣,反而貼的更緊了,禾晏的手臂直接觸到一團綿軟,頓時面露尷尬。

縱然同爲女子,這也實在太親密了些!

紅衣姑娘摟着禾晏往裡走去,邊走邊道:“不是來這裡,也可以進來看看呀。我們萬花閣,可好玩兒了。”

對方是個女子,又不可用對付王久貴的辦法對付她,禾晏無奈,只好道:“姑娘,我沒有銀子,我很窮的。”

女子掃一眼她從頭到腳的打扮,咯咯咯的笑道:“公子真會說笑,沒得這般小氣的。真要是小氣的話,也無事,雲嫣今日請公子喝酒,不收銀子,可好?”

她身上的薰香重的刺鼻,薰得禾晏頭暈,一不留神,就被這個叫雲嫣的女子拉進了萬花閣。一進去,便覺得暖意和着香風撲面而來,臺上一溜煙的妙齡女子,衣衫薄薄,正彈琴唱歌,一衆公子文人坐在臺下叫好,投贈楹聯,紙醉金迷。

到處都是人,禾晏倒是許久沒見過這般場面了,一時腳步頓住,不知該往哪裡走。雲嫣見狀,捂嘴吃吃笑起來,又來扯禾晏的手臂,“公子,我們去樓上,這裡人太多,公子生的如此俊俏,我怕有人來搶。”說罷,還在禾晏臉上摸了一把。

禾晏只覺得一陣惡寒,猶如兔子進了狼窟,渾身上下都不自在。這雲嫣卻又是個熱情如火的,哪裡還看禾晏的臉色,拉着禾晏就往樓上去。

萬花閣一共好幾層樓。最下一層是長臺,青樓姑娘們在此彈奏歌舞。往上是雅室,這就需要更多的銀子,是用來招待貴客的。再往上,就是姑娘們住的地方。

雲嫣在萬花閣裡,姿容算不得出色,來照顧她的恩客也並不多。今日好容易在門口逮着禾晏這麼個有錢少爺,哪裡捨得輕易放開。再看禾晏生的也是眉清目秀,這樣的人要是被別的姑娘看到,難免要來搶人。僧多粥少,當然只有先下手爲強,鎖到自己房間再說。

她一直拉着禾晏不鬆手,禾晏琢磨着要如何才能自然些的脫身,走到樓上時,再不見摟着姑娘的恩客。

“這上面沒有人啊?”禾晏問。

雲嫣笑道:“又不是人人都能進姑娘閨房的,公子,你莫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這裡的姑娘潑辣而膽大,禾晏並不知如何招架。路過一間房時,突然間,房門被打開,有個披散着頭髮的人衝出來,才衝到門口,便被人一把攥住頭髮給拖了回去。禾晏還沒來得及細看,門就“砰”的一聲被關上,差點撞到她的鼻子,將她的扇子也給撞飛了。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禾晏也愣怔了一刻。雲嫣連忙上前,問道:“公子沒事吧?剛纔可有傷到你?”

禾晏搖頭,彎腰撿起扇子,再側頭看向那間緊閉的房門,她耳力超羣,聽到裡頭隱隱傳來女子的哭泣,再然後就是一個嬤嬤罵人的聲音。

“這裡……”禾晏伸手要去推那門。

“公子不可!”雲嫣攔住他的動作,“你做什麼?”目光中帶了一絲防備。

禾晏心念一動,再擡眸時,目光裡全然都是好奇,“這裡面是什麼人?剛剛是在做什麼?”

到底是第一次來青樓的雛兒,什麼都不知道,雲嫣心中掠過一絲輕蔑,面上卻笑着,又來挽禾晏的胳膊,“是我們樓裡新來的姑娘,不懂規矩,衝撞了客人,嬤嬤正在教她呢。”

“你們樓裡還有不懂規矩的姑娘?”禾晏不動聲色道:“我以爲都如姑娘一般善解人意。”

這話說的雲嫣喜笑顏開,嗔怪道:“公子真是嘴甜。咱們自幼長在青樓,不懂規矩沒飯吃,自然不敢衝撞客人。不過有的人卻不同,生來不曾受過摧折,乍逢鉅變,以爲自己還是從前的小姐,驕縱任性,總是少不得苦頭吃。多吃幾次,也就明白了。”

禾晏挑眉:“原來是良家子呀。”

“公子,”雲嫣佯作生氣,粉拳輕輕錘一下禾晏的胸口,道:“這麼說可是看不上我們青樓姑娘?”

禾晏低笑:“怎麼會?比起有爪子的野貓,當然是乖巧的姑娘更招人疼。”

她本就生的清秀,穿着程鯉素的華服,看起來也算個翩翩少年,若再刻意裝的風流倜儻些,能迷倒一大片芳華女子。果然,雲嫣也被她這一笑笑的有些晃神,不自覺的話也就多了些。

“雖說如此,可有人就喜歡這種有脾性的野貓。別看這屋裡人不懂規矩,如今咱們涼州知縣府上的少爺,可是點名要她呢。也不知哪裡來的這份運道。”說到此處,倒有些妒忌的意思了。

“知縣府上的少爺?”禾晏心中百轉千回,神情不見半分漏洞,只詫異的看着她:“這屋裡人這般顏色動人,連知縣少爺都慕名而來?”

“什麼慕名而來,”雲嫣不以爲然,“這姑娘剛來咱們樓裡,媽媽要她接客,接的就是孫公子,誰知道她倒好,厲害得很,不僅不伺候孫公子,還用簪子刺傷了孫公子的胳膊。”

“孫公子可是孫知縣唯一的兒子,豈能就這麼算了?讓媽媽將這姑娘調教幾日,待乖順了便送去。”

雲嫣邊往前走,邊道:“只是這姑娘竟也是個有骨氣的,都整整三日了,你看方纔,還是如此,咱們萬花閣裡,真是許久沒有見到這般剛烈的姑娘了。”

“這可怎麼辦?”禾晏搖着扇子,擔憂道:“調教不好,你們如何與孫少爺交差?”

“公子說笑,萬花閣裡就沒有調教不好的姑娘。再剛烈的姑娘,給喝點迷藥,自然什麼都不能做了。我看這姑娘也是自討苦吃,若是乖乖聽話,將孫少爺給哄好了,指不定還能做個妾室。如今這般,縱然是上了孫少爺的塌,怕是也難得孫少爺的歡心,下場不知有多悽慘。”

她說着,妒忌之餘,又有些同情起來。

“指不定這幾日她就想通了。”禾晏寬慰,“也無需太過擔心。”

雲嫣搖頭:“只怕是沒有時間了,再過不久,孫公子的人就會來接人了。方纔當是在上妝。”

禾晏沒有說話。

雲嫣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說得太多了,便又露出最開始那般婉媚的笑容,拉着禾晏走到盡頭的一間房,將禾晏推了進去:“瞧瞧,你我怎麼淨說旁人的事?公子,不如來談談我們罷。”

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不很大,梳妝檯上擺着些胭脂水粉,芙蓉紅帳,頓覺春宵苦短。

她一雙手又來摟禾晏的脖子。

禾晏頭皮發麻,面上卻還要做風流公子的姿態,笑道:“佳人在懷,自然是好,只是姑娘不覺得還少了點什麼嗎?”

雲嫣問:“少了何物?”

“當然是美酒。我與姑娘一見如故,此情此景,當對飲一杯。”她想了想從前看禾元亮同府裡姨娘們嬉戲的場景,點了點雲嫣的鼻子,“你不是要請本少爺喝酒嗎?難不成在騙我?”

風流俊秀的少年郎與自己調情,縱然是歡場女子也忍不住心旌盪漾,雲嫣一跺腳,道:“怎會?你等着,我現在就去拿酒,今夜……同公子一醉方休。”

她拋了個媚眼,扭着腰肢出門了。禾晏待她走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這才鬆了口氣。學男子上青樓,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都是她極爲不擅長的,真是要了命了。比去賢昌館進學還要可怕。

她又一甩袖子,從袖子裡,滴溜溜的滾出一個小紙團來。

方纔路過那個房間時,裡頭有人突然衝出來,又被人抓回去,在那極短的時間裡,有個紙團被丟了出來。她當時怕被雲嫣發現,順勢將自己扇子丟下去,將紙團給掩住。彎腰撿扇子的時候,又將紙團給撿了起來。

一路怕被雲嫣發現,直到現在纔敢拿出來。紙團被揉的皺皺零散,禾晏展開來看,上頭寫着兩個字。

救我。

字跡是用眉黛寫的,有些模糊,寫字的人應當很緊張,縱然如此,也看得出一手的簪花小楷格外漂亮。

那屋裡,關着個姑娘。

雖然雲嫣說的冠冕堂皇,可說到底,也無非四個字,逼良爲娼。她如今跟在肖珏身邊,本不該管這些事,省的招來麻煩,可自知道此事起,心中便積了一口鬱氣,難以袖手旁觀。

禾晏將紙團重新收好,站起身,推門離開了。

等雲嫣拿酒回來時,屋子裡早已人去樓空,她呆了半晌,一跺腳,罵道:“騙子!”

……

夜漸漸地深了。

萬花閣裡的歌聲越發撩人曖昧,男女摟做一堆,親暱談笑,很難說清是逢場作戲還是交付真情。

這裡的月亮不如在衛所的時候清亮,大約是沒有背山靠河的原因,少了幾分曠達,多了幾絲迷離。

萬花閣對面的茶館裡,錦衣少年正坐着飲茶。

到底是捨不得用那一錠銀子,禾晏便從程鯉素的衣裳上摳了一粒釦子下來。這釦子上還鑲了金,禾晏用這顆釦子買了杯茶,最便宜的那種。

茶館的老闆大概也沒見過這種一身錦衣華服,卻要扯釦子付錢的奇葩,看她的目光都帶着幾分難以言喻,只道:“小哥,這釦子您還是自己留着吧,這杯茶送您喝,不要銀子。”

禾晏:“……多謝。”她又施施然的把釦子給揣好,尋思着等過陣子再給程鯉素縫回去。爲何是過陣子,自然是因爲這幾日她還要上街,萬一又要喝茶呢?省的縫上之後還得扯第二遍。

程鯉素要是知道禾晏居然有這種想法,大概會很後悔將衣裳借給她。

夜越深,萬花閣反而越熱鬧,來樓閣裡的客人越多,極少有打道回府的。溫香軟玉在懷,自然流連忘返。這時候,有人從萬花閣裡出來,就看的十分清楚。

一輛馬車停在了萬花閣前。

兩個胖嬤嬤扶着一名女子出來,那女子半個身子都倚在其中一個嬤嬤身上,像是喝醉了。禾晏定睛一看,與其說是兩個嬤嬤扶着她走,倒不如說是架着她。

這,大概就是雲嫣嘴裡說的那個被孫少爺看中的剛烈姑娘了。

剛烈姑娘被送上了馬車,馬車載着她離開了。除了馬車伕以外,還有兩個侍衛模樣的人跟在旁側,活像押鏢的鏢師。禾晏心裡啐了一口,這還真是公然將人當做貨物了。

她放下手中茶盞,悄無聲息的尾隨過去。

涼州城裡街邊的燈籠不是很多,夜色就顯得格外深沉,好幾次禾晏都覺得馬車幾乎要同長夜融爲一體。

那兩個護衛坐在馬車的車轍上,一邊說話。

“今日倒是乖順了不少,一點聲都不吭。”

“進了萬花閣,難道還有好果子吃?這丫頭也是太不識時務,若是早些聽話,何苦受這些折磨?”

“她自己不是說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嗎?想不開也是常事。不過這樣正好,少爺不喜她,今夜之後,或許會便宜了你我。”

二人對視一眼,笑聲下流無比。

正說着,忽然間,馬車往前一栽,差點沒將他們二人給顛下來,其中一人罵道:“喂!怎麼回事?”一邊擡起頭來。

但見低矮的房檐下,此刻正坐着一人。他穿着錦衣,束髮,半張臉被汗巾蒙着,只露出一雙眼睛,依稀像是在笑,因着夜色模糊,看得也不甚清楚。他手裡正上下拋着幾塊石頭,而眼下這馬車之所以停住,也正是因爲一塊石頭劃破了車輪,車走不動了。

“你是誰?”護衛下了馬車,厲聲喝道。

“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那人說話了,聲音壓得很低,含含糊糊的,卻掩不住話中的囂張,他指了指自己,“我都這副打扮了,當然是打劫。”

打劫?

光天化日、不,好吧,現在是月黑風高,但涼州城裡,好久沒聽見這個詞了。重要的是,涼州城裡居然還有人敢打劫他們?

“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護衛冷笑道,“你可知道我們是誰?”

“知道。”那人懶洋洋道:“知府孫家,孫家人。”

“知道你還敢……”

“我就敢!”他的話被人打斷了,下一刻,但見那人自房檐掠下,急衝而來。

此刻夜深,這條路一人也無,車伕嚇得早已丟掉馬車,屁滾尿流的跑遠了。兩個護衛卻不能就此罷手,霎時間,三人纏鬥在一起。

外頭的聲音像是驚動了馬車裡的人,馬車裡也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裡面的人似是想出來。禾晏高聲道:“待在裡面,別動!”

頓時,那聲音煙消雲散,沒有再動彈。其中一個護衛像是恍然大悟,“你是她的情夫!好哇,說什麼打劫,原來你們是一夥的!”

“你們孫家人的腦子,都是漿糊做的吧。”禾晏一邊驚歎,一拳揍上他的臉,將他揍的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

另一人拿刀衝了過來,可惜他那點力氣,尋常人面前是足夠了,在禾晏面前,卻有些不夠看。禾晏微微一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那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手上的刀應聲而落,禾晏一腳把他踢出幾米遠。

這二人雖然說是孫少爺的護衛,禾晏倒真沒覺出來這個身手有多好。大概也只是出來接人,隨便派了兩個人就來了。誰能想到在孫家的地盤上,還有人如此膽大包天,毫無畏懼的截胡?

她彎腰,撿起地上那把剛剛掉下來的刀。

兩個護衛被揍的毫無還手之力,眼下見這蒙面人步步逼近,下意識的後退,一人道:“有話好好說,你莫要衝動,大俠?大俠!”

這是個說軟話的,還有一人卻是毫無懼色,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色厲內荏了,他看着禾晏冷笑道:“臭小子,你膽子不小,敢動孫家的人。你要知道,今夜你截了人,明日就輪到你自己,你……你惹到了大麻煩!”

禾晏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步步逼近,待着二人都臉色發白時,一刀劈向馬車同馬相連的繩索。

“我會怕?”

說罷,她直接伸手,將馬車裡的人拉了出來。那女子被下了藥,根本無力動彈,瞪大眼睛看着禾晏。

禾晏將她扶上馬,自己跟着騎上去,一揚馬鞭,極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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