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渭陽當然不是來問她對於皮鞋的觀感，對於自己和妹妹秦子歌的眼光，他具有很強的自信心。
他是關心白未晞的進度，樑勝棋還有兩件單品，橫豎能趕得出來。但是白未晞欠缺的可是好幾件，而且又聽說她遇到了瓶頸，他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竟覺得坐立不安。
“遇到了什麼困難？”他轉頭看向她的電腦屏幕。
“我設計了長褲，可是總覺得還缺了點什麼……”白未晞苦惱地說，“我用了前系的腰帶，同質同料。”
“嗯，這個設計很好，雖然不見得有多大的新意，但卻很適合你的這款面料。”秦渭陽看了看她的效果圖，“但是腳邊還少了一點什麼，顯得流於平常。”
白未晞佩服地說：“老師真是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了這件作品的問題。我是想了半天，纔看出來褲管這裡太單調的。”
“如果你設計出了和我一樣多的作品，如果你和我一樣參考過了一樣多的素材，那麼，你也能在兩秒鐘之內，找到任何一件作品的毛病
。”
秦渭陽的心態比較好，或者是接受過的讚美太多，一點都沒有得意的樣子。他平靜的語氣，彷彿只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好吧，只有小人才會得志，所以像自己這樣的小人物，才往往一得意就忘形。白未晞自我檢討了半秒鐘，很快就調適過來，滿臉希望地看向秦渭陽：“老師。那你能不能幫我看看，到底缺了什麼元素？”
秦渭陽當然答應幫她看。本來就是擔心她的進度趕不及，特意放下手裡的活，找了個藉口跑過來的嘛！
“讓我看看你做的嘗試。”他沒有直接告訴她處理的方法。有些思路，還是需要她自己去開啓，纔能有長足的進步。
“好。”白未晞把她的草稿用幻燈片的方式，打開給秦渭陽看。
“你的這些思路本身不錯，但並不適合這款印花面料。因爲面料本身的色彩比較豐富，所以你在褲腳所做的添加，就應該用純色。”
“那就用白色滾一條邊？可是我覺得這樣不好看。在紙上畫了一張草稿就扔了。”白未晞懊惱地說，目光左轉。忽然看到秦渭陽襯衫袖口的扣子，眼睛一亮，“我想到了，可以在褲腳那裡豎着釘兩顆釦子。唔，釦子的數目可以三顆或者四顆，我看看效果。”
她熟練地按着鼠標，左鍵和右鍵按動的速度很快，四顆純白的扣子很快就加在了效果圖上。
“這樣一改。果然效果不錯。唔。我覺得還是兩顆最合適，三到四顆都有點喧賓奪主了。”白未晞喜孜孜地說，“這下子。困擾了我大半天的難道，終於迎刃而解了。真的謝謝你，秦老師。”
秦渭陽淡淡地說：“這是你自己想到的。接着設計下一款吧，我走了。”
“是。”白未晞喜不自勝，甚至沒有站起來恭送一下老師，就已經埋着頭在設計稿上又寫又畫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秦渭陽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忍不住笑了。
優秀的設計師，就應該有這種忘我的熱情
。而且，白未晞這樣的表現，分明是把自己當成了極熟的人，而不僅僅是老師。對於這樣的關係，秦渭陽是樂意接受的。
楚江山看到秦渭陽進來，連忙站起來：“秦先生。”
“嗯，把各部門甄選出來的設計圖給我拿來，這次秋季發佈會增加兩個系列的作品。”
“秦先生，是不是把樑勝棋和白未晞兩人的作品也加進去？可是他們現在還沒有把作品交上來，如果到時候來不及……”
“樑勝棋那邊沒有問題，他還差一兩件單品，時間還能寬裕。至於白未晞那裡，她雖然差得多些，那是因爲開始得晚。而且，她有一個優勢，就是面料也是自己設計的，再加上她對於市場異乎精準的把握，一定能夠出彩。”
“如果來不及……”
“不會的，這丫頭有衝勁，有潛力。”秦渭陽信心十足地說。
楚江山卻覺得有點懸，到現在還有好幾件單品的設計圖沒有完成，從時間上來，兩天就要設計出一件可以走上t臺的作品，難度可不小。
秦渭陽的信心，不僅來自於白未晞本身，也來源於自己。大不了，到時候親自操刀替她把剩下的作品完成，那也不是難事。
楚江山當然不知道老闆打的小九九，於是時間問題，就被他扔到了腦後。現在唯一還擔心的，就是質量問題。
“如果他們的作品和其他設計師差得太多，整場發佈會的水準恐怕會……”
“放心，我的學生，作品不會比別人差。樑勝棋不用說，校園風采大賽第一名獲得者，本身就相當有實力。雖然第一次進行系列服飾的設計，但是我看過他的幾件單品，只是稍微提點了一些系列服飾的注意點，他已經做得相當好。而白未晞，她對於未來市場的把握，甚至遠遠超過了我們工作室的大部分設計師。”
楚江山沒有料到秦渭陽對於那個能煮一手好咖啡的學生，評價居然這麼高，甚至超過了樑勝棋。但是迴心一想，也就明白了。要是沒有突出的表現，怎麼可能在賽前就被秦渭陽看中，而破例邀請其加入工作室？
所以，他立刻淡定了，很快把設計圖整理出來交給秦渭陽：“秦先生，甄選出來的設計圖都在這裡，有二十份，要請秦先生最終定奪
。”
“通知一下，明天下午兩點鐘開個小會，確定一下發佈會的入選作品和人員名單。”秦渭陽看了看辦公桌上厚厚的兩疊文件夾，擡頭吩咐。
“好的。”楚江山立刻出去，拿出電話，挨個通知公司的高層。大部分設計師上午半天是不會來工作室的，秦渭陽把會議時間定在下午兩點，也很人性化。
白未晞並不知道秦渭陽對她的信心，因爲長褲的設計圖解決了，她興致很高，緊接着又設計了一條連衣裙。仍然用了一條腰條，可拆卸，系在身後，用的是大蝴蝶結，飄帶的尾布沒有用流蘇。而下襬則採用弧形設計，每一片都分解得很精細，八片裙襬組合起來，更顯得飄然欲仙。她相信在t臺的燈光下，這條裙子會更加美侖美奐。
這一個系列設計到現在爲止，她最滿意的就是這條連衣裙。
在晚上一杯曼特寧咖啡的刺激下，她又再接再厲地設計出了一條半身裙，長不及膝，下襬是個小a字。前腰釘了兩顆白色的扣子，一來與長褲呼應，二來也緩解了整條裙子在款式上的單調和顏色上的亮麗。
“還不休息？”秦渭陽的聲音，醇厚得像是一杯珍藏了幾十年的白酒。
“就好了。”白未晞臉上洋溢的笑容，感染了秦渭陽。
“哦？聽起來，今天你的成果不錯？”
“是不錯。”白未晞毫不客氣地說，“我完成了連衣裙和半身膝上裙的設計，給老師過過目。”
“好。”秦渭陽很欣然地點頭，看着她打印出來的兩張效果圖，目光明亮，卻半天沒有說話。
白未晞的信心，頓時受到了打擊，探過頭，把自己的作品再看了一遍，覺得以自己的水準，已經無法設計得再好，才怯生生地問：“老師，是不是……咳，不盡如人意？還需要在哪些方面加以修改？”
“不用修改，你的設計已經很完整。”秦渭陽擡起頭，微笑地看着她，“未晞，直到現在，我纔可以說，你有實力加入這次秋季發佈會的名單
。”
白未晞興奮得兩頰飛紅：“老師的意思是說……”
“如果保持這樣的水準，秋季發佈會一定有你的一席之地。”秦渭陽笑着鼓勵。
“我一定不會辜負老師的期望！”白未晞的信心再度充盈，情緒飽滿地說，“現在我剩下的單品也不多，我想能夠在面料加工完成之前設計出來。”
“好，你每完成一幅設計圖，都發到我的郵箱裡。明天我把其他十位設計師的作品確定下來，要去一趟紐約。你如果需要買什麼東西的話，我可以替你帶回來。”
白未晞脫口問：“老師要去多久？”
“不會太久，你的面料應該會在下週就交付，到時候我還要回來看你的作品呢！”秦渭陽笑着說。
“嗯。”白未晞咬了咬下脣，“我不會讓老師失望的。”
“盡力而爲，有什麼困難可以給我發郵件，也可以打電話給我。”秦渭陽溫和地說。
“好的。”白未晞點頭，“我不用買什麼東西，不缺什麼。”
“女孩子應該有自己喜歡的東西，包括包袋、衣服、首飾……這並不是虛榮，而是女孩子的特權。”秦渭陽的觀點，把白未晞繞得稀裡糊塗。
“不是虛榮？”
秦渭陽肯定地點頭：“當然不是。愛美之心，從皆有之。所以美麗的東西，都會有它的市場。”
是這樣嗎？白未晞迷茫了。
秦渭陽沒有再繼續說，而是替她把筆記本關了機：“走吧，現在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學校，或者回家。”
“不用，我在這裡搭地鐵很方便的。”白未晞急忙婉拒，“老師也辛苦了一天，趕緊回去休息吧。”
如果真讓秦渭陽送，她這個學生也太大牌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