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產?”不足七個月,怎麼催產?自從封玦懷孕後,褚均離讀了不少孕婦的書籍,他非常的清楚,十月懷胎,六個多月的孩子,發育根本就不完全,真的有希望麼?
秋靈毓解釋道:“反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孩子活不成,她血流不止,胎盤已經鬆動,保胎幾乎不可能。要麼一碗滑胎藥,乾脆讓孩子走的乾淨,要麼賭一把,讓她爭一口氣,把孩子生下來,興許孩子足夠堅強,還能活着。若是拖下去,很有可能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褚均離拳頭緊握,他設想了很多,如何迎接他們的孩子降生,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剛剛封玦拉着他,求着他救救他們的孩子的情景浮上心頭,褚均離心頭大痛,可是爲了封玦的性命,他只能放棄孩子,對秋靈毓道:“毓兒,不管出現什麼情況,一定要保住大人。”
一抹凝重從眼底一閃而過,秋靈毓挑眉,對沈越道:“去熬催產藥吧。”
沈越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寧古寺沒有穩婆,便只有秋靈毓幫忙,給封玦餵了固本的藥,保存體力:“她現在高熱不退,必須用藥力恢復神智和體力,否則,就算用了催產藥,她也沒有力氣生孩子。”
柳桑等人不知情況,在外面焦急等候,見沈越出來,他連忙攔下沈越,問道:“沈越,我們家王爺怎麼樣了?她傷在哪裡,嚴不嚴重,你特麼的快說話,要急死爺麼?”
沈越沒有時間和柳桑這個無知的人解釋,自家主子懷孕挺着個大肚子都不知道,這會兒還有臉問她傷在哪裡,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哼!”沈越袖子一拂,將柳桑推開,正要下去,卻不想前面又有一個人攔着自己:“她怎麼樣了?”
蕭傾九心急如焚,等不到沈越回答,他便要往屋裡創,沈越卻是攔下他,厲聲道:“暨墨安瑞王殿下,在下勸你,不要插手我們家主子和封王之間的事,因爲你的涉足,只會越幫越亂罷了。”
一個被父母嬌寵長大,一帆風順的皇子殿下,又哪裡能理解封世子還有他們家主子在想什麼呢?
若不是蕭傾九,他們家主子這會兒定會平安帶走世子,不會傷及腹中的孩子。
蕭傾九臉色煞白,問道:“你什麼意思?”
沈越一本正經的道:“若是封世子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你會很開心吧!”
說完,沈越留下蕭傾九獨自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
保不住?蕭傾九生性單純,雖然明白封玦懷了褚均離的孩子,他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即便他心裡再愛她,她只將他當做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蕭傾九確實難以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卻沒有想過去傷她或者傷她腹中的孩子。
好像當頭一棒一般,蕭傾九腦中嗡嗡作響,怎……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
這時,肩頭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蕭傾九木訥的轉身,卻發現是蕭傾恆,他頓時驚訝又委屈:“哥?”
蕭傾恆擔心蕭傾九,所以派人跟着,聽到封玦出了事,他放心不下,便趕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屋內,對蕭傾九道:“莫怕,和你無關,秋靈毓的醫術不比子蘇公子差,她不會有事的。”
年紀小,沒經歷過,蕭傾恆以爲生孩子這些事,也不過是瓜熟蒂落的事,不足月的孩子沒長大,生起來應該更容易。
凌軒跟在蕭傾恆身邊,她見蕭傾九一臉挫敗恐慌的模樣,心裡有種不安的感覺,難道封王小產了?凌軒看了一眼蕭傾恆,正好看見蕭傾恆低頭看她,卻聽蕭傾恆道:“你也會幾分醫術,進去瞧一瞧。”
這會兒,也不過是給蕭傾九一個定心丸,讓凌軒代他進去瞧一瞧。
蕭傾恆話落,蕭傾九立馬看向凌軒,不贊同的道:“不行,太監也是男人,何況,他除了會告狀,還能幫什麼忙?”
凌軒扯了扯脣角,恭敬道:“奴才不敢冒犯王爺,不過倒是可以燒水打下手!”
蕭傾恆也扯了扯脣角,摸了摸蕭傾九的頭,勸道:“讓她去吧,免得你乾着急!”
凌軒這才福了福身,疾步進屋。
見蕭傾九眸光尾隨凌軒而去,蕭傾恆嘆了一口氣,牽着蕭傾九的手,道:“隨爲兄來,你這幾日沒好好休息,與其在這裡讓他們責怪,何不如在隔壁等着,也省的你站在這裡耽誤他們,這孩子保得住就罷了,保不住,你也休得自責。”
蕭傾九聽此,更是心頭大痛,身子僵硬的跟着蕭傾恆走。
凌軒進入房間,見封玦躺在榻上,緊閉着眼睛,下面全是血跡,她瞳孔一縮,心裡咯噔一聲。
封王肚子雖然大,但是按照脈象,也不過才六個多月,大寧天氣陰冷,冬季長,這都二月份了,還冰凍三尺的,根本就不適合養身子。就算孩子強行生下來,六個多月,早產這麼久,新生兒肺部發育不健全,呼吸都難自主,若是現代就罷了,保溫箱裡面待着,並不是大事,可是這古代條件這麼差,就算生下來,又該怎麼救的活?
秋靈毓見凌軒進來,忙道:“你來了?正好,去燒熱水,準備乾淨的剪刀和棉衣。”
凌軒點了點頭,連忙去忙活。
封玦迷迷糊糊的,耳邊一直有人說話,肚子一直很疼,她卻有些說不出來話,也聽不清楚。
秋靈毓給她吃了藥後,封玦的意識逐漸清楚了一點,肚子裡面一波又一波綿綿不絕的痛意一直折磨着她,讓她呼吸有些急促,揪着褚均離的衣袖不肯撒手。
“疼……”封玦很害怕,害怕腹中的孩子會離她而去,因爲她清楚的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才六個多月,根本不到出生的時候。
她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入眼,是褚均離焦急又心疼的模樣,她扯了扯脣角,露出一抹笑意,故作鎮定的問道:“均離,我……我可能發燒了!”
褚均離點了點頭,道:“嗯,我知道,莫怕,只是有些着涼。”
封玦點了點頭,一手緊緊的摸着肚子,猶豫了一下,呻吟了一聲,才艱難道:“呃……肚……肚子好像有些疼。”
褚均離伸手握住封玦冷汗涔涔的手,壓抑的嗯了一聲:“嗯!”
他除了影她,別無他法,即便是想代她痛之心很迫切,他卻無能爲力,只能看着她痛,這種無力的感覺,讓褚均離沉重無比。
封玦耐心並不好,腹中一波又一波的痛讓她煩躁不安,許是因爲秋靈毓的給她喂的藥的原因她擰着眉頭,緊緊的揪着褚均離的手腕,喘息道:“不是……有點疼,是……是很疼,這孩兒……好調皮……呃……”
“等他出生,我一定好好管教!”說這句話的時候,褚均離眸中全然都是悲涼。
這會兒,沈越已經熬了催產藥,他無聲走進來,將藥碗交給秋靈毓,小聲問道:“小殿下,王爺她知道麼?”
秋靈毓看了一眼封玦,搖了搖頭,道:“你去找奶孃,找不到,羊奶牛奶都成。”
封玦身子這個樣子,母乳肯定吃不成,她雖然不能保證孩子會活下來,但是總不能讓小侄兒們出生後餓着。
“兩軍交戰,軍糧緊缺,附近的牛羊所剩無幾,冬日羊奶牛奶更是少有,主上準備了狼乳。”
秋靈毓點了點頭,接過藥碗,感嘆了一句:“不愧是本宮的哥!”
秋靈毓什麼話都沒有說,將藥碗遞給褚均離,用眼神示意讓封玦喝下,褚均離接過藥碗,彷彿燙手一般,抖了一下。
封玦剛好睜着眼睛,她感覺不對勁,問道:“均離,這……這是什麼藥。”
褚均離不想騙封玦,也不敢騙,因爲他已經知道欺騙的後果意味着什麼。
“玦兒,你動了胎氣,咱們得先把孩子生下來,讓他提前來到這個世上。”褚均離老實道。
封玦卻在褚均離眸中看到了恐慌和痛色,腹中的疼,褚均離的悲涼,讓她後背發涼,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她的孩子,有危險。
說什麼生下來,這分明是想要放棄孩子,是小產。
封玦搖頭,不敢相信,更不願意!
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在乎腹中的孩子了,那是她的骨血,是她身上的一塊肉,她怎麼捨得?
封玦已經能感受到孩子在她腹中玩耍的那種美妙感覺,她多麼期待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可是,這竟是沒有希望了麼?
父親離她而去,她的孩子,也要離她而去麼?
上一世,她已經這麼痛過一回,如今已經不想再經歷這樣的痛。
封玦有些恐慌的搖頭,道:“可……可他才六個月,我不……均離,別……求求你……一定要保護我們的孩子……”
褚均離見封玦如此激動,心裡更是撕裂一般的痛着,他緊緊的摟着封玦的身子,道:“玦兒,你不要這樣,你會好好生下他的,即便才六個月,我相信,我們的孩兒會堅強的挺過來的,這不是落胎藥,是催產藥,我們生下他便是在保護他,你明白麼?”
封玦不敢同意,因爲她從沒見過六個月就出生,還活着長大的孩子,所以,封玦不敢相信。
秋靈毓看不下去了,站在一邊道:“你不同意,便是一屍兩命,你死,腹中孩子也隨你而去,可是你現在生下他,興許還能救他一命,封王,這麼說,你明白麼?”
封玦瞳孔一縮,看向秋靈毓,雙手驟然握成拳頭。
褚均離看了一眼秋靈毓,警告味十足,然後對封玦道:“乖,喝了藥,生下孩子,你別怕,我在你身邊。”
封玦眸光呆滯,沒有動,褚均離將藥送到她的口中,她木訥的一口一口的喝下,淚水和汗水從眼角滑落,封玦突然心中有些悲涼。
孩子,孃親終是對不起你麼!
腹中的痛愈演愈烈,那種墜痛讓她痛不欲生,突然腹中動了一下,封玦眉頭擰了擰。
她要生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