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大街
顧猛把車停在了酒吧前面，拿着盤子走進了安平胡同。
電影有了投資商，解決了一件心事。
有了閒情逸致，顧猛在路上閒逛。
暮春時節，綠柳小道上的柳樹都開花了，漫天的柳絮隨風飄揚，四月末的安平胡同好似下了一場雪。
青石的巷道上滾動着一團團白色的屌絲，衚衕裡的黑瓦屋頂都抹了一層淺白，有些污了。
這個時節是安平胡同最美麗的時候，柳樹成蔭，漫天白雪，蝶舞鶯飛。
這個時候也是最難過的時候，因爲一不小心會被柳絮嗆着。
這不，如此好天氣好景緻，路上連一個磨腳的老頭子都沒有。
走過了綠柳小道，過了兩家院子，右拐就到了‘顧宅’。
現在他在漢京有四五個住處，獨自一人住四合院有點冷清，這間小院倒也閒置了起來。
他打算有錢了推倒重建，建成新式的四合院，外面院牆，裡面樓房，中西合璧，住着敞亮。
剛走到院子門口，就看到自己院子的牆角下站着一個小屁孩，六七歲模樣，正在院牆上肆意地描摹，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咯咯直笑，尿的不亦樂乎。
院牆外層的泥殼有些陳舊，經不起激流的沖刷，誇啦一聲，又掉了一片，與旁邊不久前脫落的牆皮完成了會師，連成了一大片，院牆頓時變得醜陋幾分。
“佟大衛！你又在我院子門口撒尿？”
顧猛氣不打一處來，大吼一聲就要沒收作案工具。
沒等他衝過去，小屁孩嚇得飛跑，連褲子都沒提，邊跑邊喊着，“爺爺救命啊，大魔王回來啦！”
叫喊聲帶着哭音，很快就從對面的院子裡招呼出來一個鬚髮皆白的老戰士。
“顧猛，你又欺負大衛，我跟你拼了！”
老戰士揮着柺杖就要戰鬥，那架勢有點兒像衝向大風車的唐吉坷德。
在老戰士的身後，罪魁禍首佟大衛得意地吐着舌頭，‘略略略~’
“佟老頭，你說話注意點好嗎？什麼叫又欺負大衛，我什麼時候還欺負他了？”
顧猛氣惱地瞪着這爺孫倆，老的老小的小，一對不着調。
佟老頭小跑了幾步便大喘氣，拄着柺杖跟顧猛懟了起來。
“大衛膽子小，你聲音那麼大，把他嚇壞了怎麼辦？”
說着回過身摸了摸小孫孫的腦袋，“乖孫，沒嚇着吧？”
“嚇着了！”
小屁孩從小就有表演的天賦，他哭喪着臉，指着鞋面說，“他吵吵着追我，把我嚇了一跳，尿到鞋面上了。”
“乖孫莫怕，爺爺給你報仇！”佟老頭揚着柺杖又要戰鬥。
顧猛擔心老頭子碰瓷，早躲遠遠的。
他指着受到迫害的院牆，“佟老頭，你看看我的院牆，禿了這麼一大片兒，您老覺得好看嗎？”
佟老頭一看，嚯，好大一片，有點像梵高的自畫像，我孫兒挺有藝術細胞的。
“顧小子，不就是幾泡尿的事嘛，你一個大人跟小孩子撒什麼氣，虧得你長那麼大的個，一點肚量都沒有。”
老頭子搖了搖頭，有點鄙夷。
顧猛懶得跟老頭子小孩一般見識，拿出盤子亮了亮，“佟老頭，這是個什麼物件兒，你瞧得出來頭嗎？”
佟老頭點了點頭，“我能瞧得出來，我也可以給你說，以後你淘到了什麼我都可以幫你鑑定...”
顧猛翻了個白眼，“不過呢？”
佟老頭沉重地咳了幾聲，“我有一個條件”。
“啥？”
佟老頭摸了摸乖孫的頭，嘆息道：“老話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個兒去，我今年也八十有一了，沒幾年活頭了。”
顧猛有點懵，佟老頭爲什麼在這個時候打悲情牌？
那自己就打溫情牌。
“佟爺爺，你身子骨還硬朗，肯定能長命百歲，看到大衛給你生曾孫子，你莫要多想。”
佟老頭呵呵輕笑幾聲，“顧小子，你這人雖有點渾不吝，可心地不壞，人也有本事，老頭子想跟你攀門親，你覺得咋樣？”
顧猛有點臉紅，難道佟老頭要把孫女介紹給自己，大衛的姐姐長得還不錯，只是...
“佟爺爺，你知道的，我有女朋友了。”
“哼，你想的美！”
老頭子還有點瞧不上顧猛這個孫女婿，“我想要你做大衛的乾哥哥怎麼樣？”
“乾哥哥？”
佟大衛要是個女的，做他的乾哥哥倒也不錯，一個男娃人厭狗嫌的。
“佟爺爺，老話說長十二歲就大了一輩，我剛好大了大衛十二，我做他的叔叔咋樣？”
老頭子皺了下眉頭，“也行！”
他拍了拍佟大衛的小腦袋，指着顧猛說，“乖孫，快叫四叔！”
顧猛一聽到‘四叔’這個稱呼差點沒吐血。
老頭子有三個兒子，自己成了佟大衛的四叔，不就是老頭子的乾兒子了嗎？
這老頭子挺壞的。
佟大衛聽到爺爺招呼，有點不樂意，“不叫，他纔不是我四叔呢！”
“乖孫，你不是喜歡在他院牆下尿尿嗎，叫了以後就儘管尿，你四叔不會再怪你的。”
“真的？”
“真的！”
套路！原來老頭子認親，只是給乖孫找一個可以尿尿的地方，顧猛滿臉黑線地聽着小屁孩叫了一聲，‘四叔！’
這聲四叔不是白叫的，“顧小子，大衛叫了你四叔，也沒點見面禮？”
顧猛咬着牙從兜裡掏出來一塊獎牌，他從李檸那裡討來了，代價是得了獎牌要回贈李檸一塊收藏。
“乖侄子，這是體操王子上次在運動會得的獎牌，希望你長大以後成爲國家棟梁，爲國家爭光，爲社會作貢獻。”
佟大爲拿着沉甸甸的獎牌很高興，“謝謝四叔！”
“哈哈，大衛乖！”
他很後悔說這句話，因爲剛說完，佟大衛piapia地跑到了他的院牆下，拉開下褲子，噓噓了起來，還恬不知恥地回頭一笑，“四叔，你剛嚇我一跳，我還沒尿完呢！”
“乖孫，慢慢尿，咱們不着急！”佟老頭寵溺地笑了笑。
顧猛額頭青筋直冒，我這是做了幾輩子孽才認了這麼一個幹侄子？
“佟伯伯，麻煩你幫我看看！”顧猛大咧咧地叫了一聲，把手中的盤子遞過去。
佟老頭嘴角一抽，這小子好厚的臉皮子。
“這是大明成化年的青瓷，盤撇口，弧壁，圈足，砂底無釉，有褐色斑點，俗稱糊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