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的眼睛幾乎是發狂地盯着鏡頭,眼看着膠捲下那四張活色生香的美豔臉孔,只覺得未來的名聲、榮光幾乎撲面而來。
這一期的《FASHION》無論是從選角,後期製作還是視覺效果都挑選了業界最前列的人,完全能夠達到世界頂尖水平。
更何況……
他魔障似的看着那一身白雪女王妝容的冷云溪,只覺得一股炙熱從心底涌動起來。
這樣的模特,這樣的眼神,這樣的姿態,無疑,今天之後,他肯定能憑此封面登上攝影巔峰!
屋子裡的空調開的溫度極高,化妝師不時上前開始爲模特補妝,幾乎人人都感覺到了攝影師的癡狂,這種發自心底的癲狂讓所有人幾乎都預見了可以想象到的成功。
業內專業頂尖人事都已經如此,那些癡迷於時尚的大衆又該是怎樣的尖叫瘋魔?
這時,就在衆人所有視線都集中在那四位美人身上的時候。攝影棚的大門被一人輕輕推開。
無聲無息,似乎本來那門就沒有鎖住一樣。
當一身神色西服的東方男子走進攝影室的時候,幾乎沒有一個人看到他。
他一個人淡淡地靠在牆角,一雙漆黑的眼睛慢慢地在整個攝影棚掃視一圈,最終,定在了那位冬之春的身上,再也沒有移開視線。
他的視線,帶着淡淡的審視,或許太過直白,又或許太富有侵略性,以至於,漸漸的,手頭正在補妝的化妝師和幫忙梳理頭髮的助理們都感覺出了一份異常。
有人忍不住回頭打量,對上那一雙極致高貴的眼睛,慢慢地渾身定住,竟是什麼反應都沒有了。
負責現場秩序的工作人員本想上前詢問他是誰,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竟是邁不開腳步。
有一種人,天生就有一種氣質。或許,他已經足夠高貴,但是,渾身的危險卻是隱約總人讓人望而生畏。
陳昊倚在那裡,猶如一株古樹,定定地看着云溪落在那極致華麗的背景牆前,美得猶如夢境。
良久,他輕聲一笑,淡淡地伸出右手,在空中虛虛做了個手勢,話自是對着冷云溪說的:“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帶着股冷靜自持,不似上一次在香港見面時的火花四溢,這一刻,猶如久別重逢的一對好友。
他只靜靜一笑,卻是浮生若夢,恍然一切都是虛幻。
云溪慢慢低頭,在那偌大的聚光燈下,靜靜地沉下呼吸。
昨天在街頭的偶遇,讓她此刻漸漸有種想要嘆息的衝動。
陳昊,你到底打得什麼主意……。
她身邊的衆人卻都已呆呆地望着他們倆,陷入一片詭異的沉寂。
幾乎是同時,大家心底都在驚歎,這個東方女人的追求者實在是太過灼眼,竟是比任何一位影星都讓人移不開眼。
好像他身後有着自然散發出的光輝一般,每一個動作,即便只是舉手投足,都讓人呼吸困難。
即便是見多識廣的那三個超模也被眼前的男人狠狠地驚豔了一把。下意識地又將視線調轉過來,看到的,卻是云溪那一雙淺淺無波的雙眸。
哪有戀人之間見面會這麼冷淡的?
雖說是冰美人,可這也太過了吧……
不知何時,從陳昊身後跟進來的POLA亦滿臉驚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啪啪啪”攝影師手裡的紙張拍着嘩啦啦的直響,衆人一愣,反應過來,這才發現,不知道何時,大家都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各就各位,今天的拍攝還沒結束呢,一個個都在看哪裡。”
陰沉着臉的攝影師回頭盯着從頭到尾都十分矜貴的陳昊,口氣沖天:“閒雜人等,統統給我離開!”
回答他的僅是一個挑眉,陳昊黝黑的雙眸直直地看向攝影師,眼裡刀鋒樣的尖銳劃過,似是有形的刀刃,割得人的皮膚竟是感覺一痛。
幾個工作人員上前想要請陳昊離開的動作一窒,幾乎是愣在了原地。
一口氣噎在胸腔裡,竟是不敢吐出來。
這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攝影師回頭看向云溪,卻見她一副早就料到,卻依舊無動於衷的模樣,一時間只覺得棘手無比。
正要回頭親自請那人離開。
卻聽見,門口傳來一聲懶散的聲音:“陳昊,我發現有些人的脾氣竟然比你還大,以前還覺得你這人牛氣沖天,現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不懷好意的聲音裡帶着痞痞的氣息,極爲耳熟。
望着攝影師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云溪低頭眼底閃過一抹暗色,倒是沒想到,王綱竟然也來了紐約。
從門外立刻有走進了三個人。打頭的自然是不夜天裡的老熟人——王綱,至於其身後跟着的兩個身高超過一九零的高大壯漢,看架勢,估計是保鏢之流了。
能請得起保鏢的人不在少數,可擁有這樣亦正亦邪的氣息的人,就十分值得人深思了。
攝影師的腳步慢慢退了回來。沉吟一二,只當沒有這些外人。
笑話,既然連工作室外面的守衛都能將這幾個人“放”進來,要麼他們來頭極大,擋不了,要麼就是“武力值”太高,螳臂當車。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目前看來,都是衝着這個叫“WANG”的模特。
早早結束了拍攝,其餘的事情,一概與他何干?
許是感覺到了攝影師的意圖,其餘三個超模立馬調轉視線。
再俊美的男人又如何?身份不明,來路不清,還是早早的死心爲妙。
雖然,他長得實在是太讓人想要犯罪。
就在衆人默契的情況下,拍攝精度快得幾乎讓人吃驚。
從化好妝一直到最好一張樣片選定,不過只花了一個多小時。當攝影師雙眼放光地大喊一句“收工”的時候,所有人幾乎已經預感到了下一期雜誌封面供不應求的極致狂銷。
有人虛脫地坐在地上,也有人馬不停蹄地開始趕着下一場的工作。一切,又恢復了常態。
云溪換好衣服從試衣間裡出來的時候,門口盤旋許久不肯散去的工作人員火辣辣的視線世界掃來。
雖然站得極遠,但那副好奇八卦的樣子還是極其顯眼。
不能上前,也可以好好過過眼癮吧。
她幾乎可以聽到他們在心底的聲音。
轉身,陳昊正坐在離她最近的一把椅子上,王綱亦是一臉興致盎然地打量着她的妝容,許久,嘖嘖驚歎一聲:“早就知道你是個妖精,沒想到竟然禍害到紐約來了。”
云溪只掃了他一眼,王綱正想說的話當場卡在了中間,臉色一僵,訕訕地退到一邊。
有時候,他幾乎懷疑,這一雙琉璃般的眼睛,是不是早已把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和CRIS消失的那一個晚上,他總隱約間感覺到兩分怪異。
難道是自己多想了?
“有事?”她看向陳昊,微微一笑,臉上透着幾分平靜,將最外的一層大衣披上。
“我送你回酒店。”陳昊站起來,視線掃過離他只有三步距離的POLA,率先走出攝影棚。
竟是滿身氣勢,比上次見過的那位姓“詹”的男子來得更爲懾人。
POLA望了一眼陳昊的背影,不經意間,眉頭緊促,看着云溪,不知如何開口。
“沒事。你放心,先回去吧。”云溪看了一眼POLA滿臉的憂慮,卻只是輕輕一笑,舉重若輕地將陳昊的事情一筆帶過。
她自不會白癡地以爲陳昊登門拜訪,爲的真的是把她送回酒店這麼簡單。
以她對他的理解,怕是從離開香港開始就已經着手開始讓人調查“冷云溪”的來龍去脈。
只可惜,能和“笪筱夏”扯上關係的線索實在是太寥寥無幾吧。否則,也不該這麼心急地找上門來……
倒是,爲什麼他這麼在意笪筱夏的死,真是讓她有點好奇啊。
POLA近距離地看着云溪眼睛的顏色幾乎越來越透明,似乎有什麼在裡面流瀉而出。
心頭一陣亂跳,只覺得,有些極爲陰暗的事情在慢慢醞釀。
“回酒店時,記得給我個電話。”還是不放心,到底交代了這麼一句,POLA才轉身離開。
云溪望着那一身優雅的女子離開的樣子,微不可見地輕輕勾了勾脣角。
這一個異國他鄉的地方,她竟是難得地感覺到了一份溫暖。
從攝影棚出來的時候,見那兩個保鏢都守在一輛豪華賓利門口,拉開車門,一副靜待許久的樣子。
云溪走過去,坐上車,迎面遞來一杯香檳,她伸手接過,也不問他要帶她去哪,任君隨意的樣子。
王綱本想說兩句話調節一下氣氛,卻見陳昊始終冷着臉直直地盯着云溪,到底還是一聲嘆息,什麼話都停在了嘴邊。
一個都死了的女人,到底還要影響陳昊到什麼時候。
他爲什麼又一定認爲冷云溪就和笪筱夏扯得上關係。
一個是江南水鄉女子,隨着外公北上,一個是天之驕女,出身豪門政客,八竿子打不着,偏陳昊查了又查。
甚至不惜親自跑過來。
爲的是什麼?王綱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層又一層的迷霧。
車子緩緩開始開啓,透過玻璃杯,他靜靜地打量着坐在對面的冷云溪,這個女孩,到底又藏着什麼,爲什麼,對於陳昊的突然到訪,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一樣。
總覺得,他們倆之間似乎有種奇怪的氣氛,他插不進去,也走不出來……
車行駛了不過十分鐘的時間,就停了下來。
下了車,云溪看了一眼頭上的LOGO,微微勾脣,果然,不是送她回酒店啊。
走進咖啡廳,四個站得筆直的服務生正迎面走來,分爲兩排,微微傾身:“歡迎光臨。”
本市鼎鼎有名的咖啡屋,歷史悠久,亦是最龍蛇混雜的地方。
電影中無數次出現過的場景,竟然是真的在眼前。如果不是身後跟着的是陳昊,她倒是真的有興趣看看,傳說中的西西里黑手黨是否真的在這間咖啡屋的底下設有據點。
輕笑一聲,她被侍者很快地引入包間。
王綱和那兩名保鏢都留在了外間,一時間,偌大的房間內,只有面對面坐着的陳昊,以及她自己。
“我查了笪筱夏死前,中恆大樓附近的影像記錄。”侍者離開後,桌上的兩杯咖啡誰也沒動。
陳昊看着云溪,從頭至尾,不放過她一絲的表情變化。
“從她外公死的那一刻起,一直到她被撞飛的那一秒,她的身邊,除了圍觀的路人,沒有一個熟人。”清冷的氣息漸漸多了一分森冷,他的眼睛像是夜裡散發着狠辣光芒的狼,直直地看進她的心底,“你根本不可能是她死前最後一個見的人。”右手突然被他捏住,幾乎是攥緊手骨的聲音嘎吱作響。
云溪渾然未覺,伸出左右,慢慢地攪拌着咖啡。“你查到現在就只知道了這些?”
扣在手腕上的力道一頓,對面森冷的目光幾乎轉爲辛辣,她卻低低地笑:“陳昊,你查出了我是誰又如何?看到那個影像記錄有什麼感覺,笪筱夏被碾成碎肉,傝在地上的時候,是不是覺得,她咎由自取?”
“咯吱”——
手腕一陣劇痛。
就來香港沙灘上的那一套嗎?
云溪垂眉,似是毫無所感,淡淡地看着滿臉沉鬱的陳昊,靜若蘭芝:“我還是那句老話,你既然當時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走進思路,就已經知道總有一天她會有那個下場。人死了,你再來調查,有意思嗎?”
她被扣在對方手心的手腕已經紅腫起來,不知道有沒有被捏到了腕骨,看上去指痕交錯,陰森恐怖,她的笑卻更加燦爛起來:“你又是站在什麼立場跑到這裡來責問我?我是不是她的朋友,是不是她死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幹你何事!”
“閉嘴!”陳昊手心收攏,眼看已經青紅交錯的纖細手腕就要骨折,突然,一杯滾燙的咖啡迎面撲來。
“哧”——
滾燙的溫度在皮膚上燙開,發出一聲聲響。
漆黑的整整一杯咖啡,一滴也沒有浪費,全部灑在了陳昊的身上。
熱氣瀰漫開來。
只是,被潑咖啡的人,和潑咖啡的人,都沒有發出聲音。似乎,那熱熱的液體,不過是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執着咖啡杯的云溪笑得十分平淡:“陳昊,笪筱夏死在離她外公十步的地方,一個是腦漿迸裂,一個是碾成碎肉。你告訴我,你看着那碟影像,當時是什麼感覺?”
她眯着眼,似乎還嫌不夠一樣,慢慢地靠近他冰冷的側臉:“我記得,你和笪筱夏當初還是朋友,一起熬夜加班,一起慶祝派對,看着以前的朋友死得那樣悽慘,你不去調查兇手,老是跟着我,你在幻想什麼?”
陳昊的臉色頓時難看得比被潑咖啡時要陰冷的多,對面的淺笑卻依舊沒心沒肺。
“你該不會是在幻想,笪筱夏並沒有死,而是被我給藏起來了吧。”
嗤嗤的低笑像是一陣鑽心的鋸子,陳昊閉起眼睛,可無論如何,腦子裡就像被人戳開了一個洞一樣,漸漸地還是瀰漫出那一片血腥。
那張記錄着笪筱夏死亡全過程的帶子不知道是被誰動了手腳,他一直沒有查到,直到從香港回來,動用了幾乎北京的所有人脈,纔在一個廢棄的郊外小屋找到。
他曾經在夢裡無數次夢到一個女子對着這滿是血污的影像垂淚,即便是覺得再荒唐也好,除了笪筱夏,他再想不到還有誰會拿着這盤影像消失得無影無蹤。
冷云溪說她是笪筱夏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看到影碟。還可以欺騙自己,報紙上刊登死亡訊息的不過是個幌子。
能在簫氏裡當上第一的財經女子,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就死了?
可,這盤碟子上,那清清楚楚滿臉淚痕的女子,就在他眼底,活活地被車碾壓過去,重型豪車的輪胎將她的身體破成一堆腐肉。
那一刻,坐在漆黑的屋子裡,他望着滿是血污的屏幕,只想將那個人剁成碎屑!
他在幻想什麼。
低頭,他望着自己滿身的污漬,笪筱夏死了,真真正正的死了……。
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腕,云溪冷冷地看着滿臉木然的陳昊,慢慢靠回沙發:“陳昊,因果循環,你記着,笪筱夏即便是死了,事情也沒完。欠了她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低着的頭倏地擡起,幽暗的眼底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他直直地看着云溪,似乎再研究一個看不出的迷:“你到底是誰?”……。
她是誰?
云溪看着他,冷冷地閉上眼。
一抹孤魂,一道野鬼,一個死不瞑目的女人,每一個都是答案,但每一個都是烙在身上的櫻花烙,屈辱至極!
她張口欲笑,卻發現嘴邊的神經完全沒有反應。
果然,心冷到極點,連表情都做不出來了嗎。
“啪”——
桌上唯一僅存的另一隻咖啡杯這時突然碎裂,黑濃的汁液在空中撒開一地。
一道彈痕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留下深深的印跡。
兩個神態各異的人同時一怔,望着落在地上的彈夾,表情倏地一變。
第一反應就是趴在地上,躲開窗戶。
從窗外射出的子彈只一枚,用得是滅音手槍,包間內的音樂幾乎掩蓋住一切痕跡。
王綱和保鏢都在外面,一點反應也沒有,想來是根本就沒有聽到槍響。
云溪苦笑,怎麼就忘了,昨天在街頭還看到這人被人持槍跟蹤。
果然,一碰上他就沒有好事。
狠狠地攥了攥手心,她朝四周打量一圈,可以移動的除了兩張躺椅,別無他物,只可惜,重量太重,別說是移動躺椅,就算是要靠過去,以她目前的位置,走過去,還不知道要被喂上幾顆子彈。
回頭看向陳昊,卻見他正從衣角處撫摸,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找槍嗎?
在紐約公衆場合隨意開槍,可不是鬧着好玩的,沒看到對方有備而來,用得是滅音槍支嗎?
陳昊自然也沒傻到專門找着官司的程度,很快,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門外果然傳來一陣窸窣,王綱開門,看到臥倒在地冷云溪和陳昊,正要說話,一種古怪的感覺迎面而來,他下意識地偏了偏身,下一秒,一道彈夾從他面前擦過,“嘭”地一聲脆響,射入了後面來人的胸口。
一身漆黑的壯漢倒地,轟然引起衆人驚叫。
站在門外的另一個保鏢,反應迅速地拉開同伴的身體,滾地,睡到,避開窗戶外的射擊點。
同時,手心朝下,探向中槍同事的動脈。
陰沉的眉間漸漸多了幾分難看。
云溪臉色一冷,到底還是死了。
這下子,店裡只要是張了眼睛的人,都知道有人開槍,頓時,一片驚駭。
打電話報警的聲音絡繹不絕,可是更趕不上所有人逃跑的速度。
只見,剛剛還人來人往的咖啡廳,頓時人去樓空。
從精準度和涉及角度看來,等在窗外的定然是以陳昊這一行爲目標的狙擊手,至少一個,或許還有更多。目的或許在於威赫,或許在於警告,否則,也不可能在開第一槍的時候,故意偏開。
倒是,這個盡忠職守的保鏢做了替死鬼,成了活活的靶子。
門外逃離的羣衆一個個瘋了般的竄逃,再也沒有一聲槍響響起。
云溪明白,要麼對方是怕警方來了走不了,要麼,就是等着主顧的下一個指示。
屋子裡太平間一樣的安靜,沒有人吭聲,以免暴露自己的具體位置。
陳昊朝南,王綱和保鏢靠近門口,正對窗戶,云溪趴在地上,靜靜地細數時間,只要對方不衝進屋子,很快警察就能趕到。
王綱拿着手槍,警惕地看了一眼彈夾的位置,朝陳昊打了個手勢,那活着的保鏢已經把死屍放到一邊,慢慢地不着痕跡地往陳昊身邊靠攏。
“嘭”——
又是一聲子彈打穿木桌的聲音,直接將保鏢移動的身體定在了原地。
這是警告,意思是不要輕舉妄動。
云溪的呼吸慢慢地低沉下去,幾乎忍不住想要去看對面陳昊的臉色。
想起昨晚CHARLES打電話時,在對面一遍又一遍嘆息時的口氣,就忍不住悲憫,到底還是被捲進了陳昊的漩渦裡。
黑道的人手段如何,她就算是再純良,也聽說過一二。
屋子裡的四個人一下子像定格了一般,除了呼吸聲,再也沒有其他。
良久,一道冰冷的視線從對面射來。
云溪慢慢擡頭,卻見那人前疏離尊貴的眼神竟已經染上一片暗色,滿身邪冷,一種熟悉的顫慄襲上心頭,她似乎又看到了當初的陳昊。
望着他手上拿起的槍械,云溪低低嘆息,真的是,許久沒見過他這麼嗜血的一面了。
當真是,都快忘了,這個人身上揹負的血債幾乎可以浸溼一片荒原……
她垂眉細想的這一剎那,陳昊已摸到了她身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正準備,爬過她身邊,靠近窗戶的時候,王綱轉眼看過來,配合着他的動作。
一切,就發生在那一剎那。
快得幾乎難以反應。
“嘭”“嘭”——
當兩聲脆響夾雜着一道幾乎聽不見風聲的悶聲時,云溪的視線漸漸暗了下去。
當她的頭狠狠地砸在地板的那一刻時,她看到那張滿臉邪氣的英俊臉孔慘白地望着她,滿眼驚恐……。
按在胸口的手心一片溼潤,有什麼黏稠的東西噴涌而出。
她怔怔地看着王綱放大的瞳孔,良久,嘴邊,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不能睡!冷云溪,你現在要睡了,這輩子就再也不用醒了!”
是誰在她的耳邊發狂,她的視線太過模糊,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
只覺得,胸口上的血似乎止都止不住一樣,渾身都被那種腥氣包圍的噁心感,和她上一次癱倒在路面上成了一灘腐肉時的情景差不多。
真是讓她,厭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