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王市長今天會不會出席焰火晚會?”小吳停下了嬉鬧,幽幽地問道。
老何不假思索道:“當然會了,聽說這次有大領導來,省委書記和省長都來陪着了。”
“這下阮書記可要露露臉了,我聽說咱東埔市這次招商引資效果不錯,今天還簽了個二十多億的合同,一下子把山垣市和安易市給壓下去了。”小吳一邊朝窗外一個要在馬路上駐紮的小攤揮手,一邊向老何道。
老何沒有立即答話,沉吟了一下,這才低聲的道:“嘿嘿,那可不見得,我覺得阮書記絕對高興不起來!”
“怎麼回事?這麼好的成績,又是在領導面前,他還不高興?”老何的話讓小吳有點吃驚。
“好成績是相對的,你知道麼,今天玄綠集團的呂老爺子來了。”老何抽着煙,等着小吳的感嘆。對於他這種在仕途上已經沒什麼想法的人來說,最大的樂趣就是讓別人尊敬自己。
一直想着一步登天的小吳,對於白手起家的呂老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真的假的?呂老真來了我們東埔市?”小吳難以置信的問道。
“可不是嘛,我還騙你不成。”對於這種效果,老何是相當滿意的,衝小吳得意地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不知道吧,我表弟是東埔賓館的廚師長,在那裡面,什麼內部消息聽不到啊。這可是他今天中午打電話親口告訴我的!”
“真的啊,那拜託他給我要一張呂老的簽名怎麼樣,他是我偶像呢。”
老何鼻子裡哼了一聲,對於小吳的心思有點嗤之以鼻。作爲一個有思想深度的人,他絕對不會迎合小吳這個願望的。當然。他現在也沒這個能力,那種人是你能隨便接觸到的?想到這裡。就敷衍道:“我說老弟,好歹你也上班好幾年了,這種時候給呂老要簽名,你還讓不讓我表弟在東埔賓館幹下去了?這不是開玩笑嘛!”
小吳嘿嘿笑着,有點八卦的問道:“呂老來咱們東埔市,對於阮書記來說不是一件大好事麼,今天來的人越多,他臉上越有光彩啊。”
“話倒是這個理,但是你知道麼。人家來怎麼東埔市,並不是爲了經貿洽談會,而是爲了一個投資項目。”說到這裡,老何又故弄玄虛地賣弄道:“一個在羅南市的投資項目。”
“你說他來的目的是爲了王市長啊?”
“那當然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聽說這個項目投入資金要上百億呢。”
“這阮震嶽辛辛苦苦操持了大半年。最後卻替別人娶媳婦了。”老何嘻嘻的笑道。
“你老兄這個比喻好,他孃的,我怎麼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這麼高興呢?老阮要是知道來東埔市這麼不順當。他還不如不來,讓王市長在東埔市繼續幹下去呢!”
小吳的話,自然是得到了老何的贊同,就在兩人嘀咕的時候,就聽到後面滴滴的喇叭聲,回頭一看。卻見主抓業務的副局長開車過來了。
老何很是機警,趕緊看了一眼四周沒什麼異常情況。幾步跑到副局長的車前,副局長問了幾句大致情況,又叮囑他們一定要負起責任來,管好市容。幾分鐘之後,領導就要過來主持這次焰火晚會了。
老何給副局長拍着胸脯保證沒問題,這纔回到原來的執法車上來了。跟小吳說道:“幸虧我發現得及時,咱們不能光扯蛋了,得好好看着點,可不能這兒出了岔子,聽說局長也在街上巡查呢。”
“看來老一也不想當阮書記的出氣筒啊!”小吳感慨了一聲,就慢慢的開着車,在有些擁堵的道路上,繼續清理佔道經營。
十幾分鍾之後,廣場上喇叭響了起來,明亮的射燈打開了,一個個領導登上了亮如白晝的主席臺。而作爲這次晚會主持人的東埔市市長祝於平,更是開始了例行的嘉賓介紹。
“看,那個不是王市長麼?他怎麼也在主席臺上?”老何指着主席臺上站的王子君,輕聲問道。
不過小吳此時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將目光落在自己偶像身上的他,激動不已:“呂老可比照片上精神多了,怪不得能夠白手起家呢!”
老何對於這種不能連接的話,覺得心中有些暗笑。他朝着呂老的方向看了看,就和小吳道:“你看王市長和呂老挨的那麼近,是不是等一會要宣告那個投資百億的項目啊!”
“我看不像,畢竟這是焰火晚會。”小吳看着自己的偶像,目不轉睛的朝着老何道。
而就在他們兩人談論之時,臺上領導的講話也開始逐個的進行。也許是知道下面的人大部分的心思都在焰火上,所以這次講話的人講的都不太長。只是十多分鐘的時間,被安排了發言的領導,就已經講完了。
在胡一峰大聲的宣佈焰火晚會開始的聲音之中,?一束束亮麗的煙花在廣場上升起,瞬間黯淡的燈光,也讓這本來美麗的焰火,更增了幾分的魅力。
“老何,咱們左邊有個賣紅薯的。”小吳偶爾一回頭,發現情況了。
老何扭頭看了看,沉吟了瞬間道:“人家應該也是看焰火的,反正晚會已經開始了,咱就睜隻眼閉隻眼吧。”
小吳點了點頭,目光從偶像身上轉移了一下,不覺就落在了市委書記阮震嶽的身上,雖然離得不近,但是小吳依舊能夠看清阮震嶽的大部分表情。看着昂首而立,面色嚴峻的阮震嶽,問老何道:“老何,我怎麼覺得咱們阮書記現在比煙花還要寂寞呢?”
阮震嶽回到位於東埔市委家屬院的家裡時,已是夜裡的十一點了。雖然他此時身上很是疲憊,但是讓他更累的卻是他的心理。如果一切都按照他想象的發展下去的話,他說不定依舊精神振奮。
可是現在,他只是感到無比的勞累,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而這種意料,更是讓他有一種當頭一棒的感覺。雖然這種壓力,絕對不會將他壓倒,但是他怎麼都感到有些不舒服。
不止一次,他覺得自己和王子君就是天生的對頭,而現在,他的這種感覺變得更加的強烈,如果不是王子君這次強勢的出現,這次經貿洽談會本來就應該會是他的舞臺。
可是現在這場舞劇已經落幕,他才知道這場舞劇他並不是主角,如果硬要給他自己按上一個角色的話,他不認爲自己是第二副主角,他更覺得自己像是個跑龍套的。
將一切都準備好了,而後呢,登臺唱戲的卻換人了。這種滋味肯定不好受。想想剛纔的宴席上,自己給呂老頭兒倒酒,那老頭兒居然笑着說,阮書記別客氣嘛,來日方長。
那一刻,阮震嶽只覺臉上非常難堪,心裡越發不是滋味。琢磨着呂老頭兒的話,感覺意味深長。這來日方長的“來日”是哪日?恐怕就是他跟王子君簽約之後,把自己氣得七竅生煙的那天吧?
“阮書記。”司機見阮震嶽坐在車裡沒有下車,猶豫良久,終於開口提醒道。
從不舒服之中驚醒過來的阮震嶽,在朝着司機看了一眼,這才笑着道:“小鄭,今天辛苦你啦。領導都還在賓館裡住着,你明天還得六點半來接我,另外今晚不要關手機。”
“阮書記您放心,我一定隨叫隨到。”司機對於阮震嶽的客氣,可是似乎不敢怠慢,在表了幾句忠心之後,纔在阮震嶽的催促之中離開了阮震嶽的家門。
看着飛馳而去的車子,阮震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推開家門,邁步走了進去。
悠揚的樂曲,正奏着阮震嶽熟悉的樂調。但是此時此刻,阮震嶽卻極不想聽到這個叫歡樂頌的調子。他朝着客廳一邊走,一邊隨手將那正賣力的播放着音樂的音響給隨手關掉。
“震嶽,你難道連一首曲子都聽不下去了麼?”穿着薄薄紗衣的曹真兒,從躺着的沙發上斜坐了起來。
燈光下,曹真兒穿着睡衣,頭髮蓬鬆,很有幾分嬌媚。但是再看看曹真兒嘴角的怒意,阮震嶽剛剛在心裡慢慢升騰、瀰漫的那種溫潤,頃刻間冷卻了,凝固成一團涼涼的、硬硬的東西,哽在胸口。
“我有點累了,明天還要去賓館,想要休息了。”沉吟了瞬間,阮震嶽最終還是平靜的說道。但是此時此刻,他心中的火焰,卻是變得越發的濃烈!
“你累得不是身體,而是心。”曹真兒輕輕的來到阮震嶽的身前,朝着他渾身上下看了一眼,接着沉聲的說道:“你這般的模樣,如果讓爺爺他們見了,我想他們一定會覺得自己選錯了人,你是阮震嶽,怎麼能夠像一隻鬥敗的鵪鶉呢?”
阮震嶽的身軀晃了一下,晃的幅度很小,小的只有阮震嶽這個主人才能感覺得到,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感到自己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他的心中充斥了憤怒,冷冷的看着曹真兒的他,在沉吟了瞬間之後,惱火地說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這是你的話麼?”曹真兒不但沒有後退,而且還上前一步道:“逃避是懦夫!你以後的路還很長,一個王子君就把你嚇怕了的話,以後的官場你就不用混了,我建議你還是找個地方種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