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沈建南打了一個響指，令全場目光都注意到了自己身上。
“瑪麗。說下最近英國市場的資本流動性。”
“是，老闆。”
“......”
“......”
1982年到1989年，英國市場處於典型的資本過剩狀態，表現以M3爲代表的流動性和地產、股價爲資產的價格，上漲速度遠遠高於GDP和CPI的上漲速度，房地產價格在十年之內連續上漲了百分之一百六，股票市場上漲了百分之三百二。
其中在1986年超額貨幣指標EM高達百分之十六，異常高於1985年的百分之一點六，1987年，EM指標更是達到了歷史性的高點百分之八十。
利率上，1985年，私有化改革進程帶動了英國經濟的短時期增長，CPI指數也達到了百分之六點一，英格蘭銀行將隔夜拆借利率提高到了百分之十二點五，但在通脹下降到百分之五後，短期拆借利率又從下降到了百分之十，百分之九點五。
1988年，也許是意識市場投機熱度太高和貨幣氾濫帶來的危機，英格蘭銀行再次上調了利率，1989年，隔夜拆借利率上調到了百分之十三點五，1990年，利率更是上調到了百分之十四點七。
在場都是市場中經驗豐富的精英，就連威廉，也惡補過相關知識，哪裡會聽不懂沈建南和瑪麗一問一答的含義。
英鎊，嚴重超發，也正是因爲貨幣的大量超發才推動了股市和房地產市場的持續走高。
供需關係決定價格因素，英鎊的超發流通量龐大，對應存在的就是貶值壓力，如果想要維持英鎊的價格，就需要加息來收縮英鎊的市場流通額。
但由於私有化改革後，英國經濟多受歐共體以及北美市場影響，隨着芬蘭、冰島等北歐陷入經濟危機，英國出口業受到了很大影響，失業率居高不下，非常需要降息來刺激通脹。
不久，瑪麗的講述爲之告一段落，偌大的會議室變得雅雀無聲。
很明顯，自家老闆的目的，是要沽空英鎊。
這個想法太恐怖了。
日不落帝國何其強大，曾經幾乎統治了大半個地球，雖然現在的英國不復風光之時，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爛掉的破船還有幾斤釘。
以第一資本的實力想要做空英鎊，這不是雞蛋撞石頭，而是老鼠想咬死大象，根本就是找死。
咕嚕！
安迪.史密斯嚥了咽口水，想說什麼又不太好開口。
沽空一國貨幣，無異於挑戰一個國家的權威，英國又是歐共體成員國之一，想要做空英鎊，就是在挑戰歐洲共同體這個龐然大物。
軍情五處、軍情六處，可都不是吃白飯的，天知道，會惹來什麼樣的麻煩。
成功，沒有好果子吃，失敗，那虧的是自己的錢。
“史密斯。有什麼想法，不用拘束。”
安迪.史密斯不由挺起了脊背，很嚴肅開口了。
“老闆。恕我直言，做空英鎊，這是一個非常愚蠢的想法。雖然歐共體的匯率機制有一個漏洞，現在的英國也不復昔日輝煌，但英格蘭銀行的外匯儲備高達兩百四十億美元，沒有人很能撼動這樣的英國。
就算我們找到了英國的弱點，也無能爲力。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無論成敗，這是一個擁有完整主權的國家，如果我們對它挑釁，根本就無法承擔那種後果。”
後果？
沈建南揚了揚眉毛，站起身，走到了安迪.史密斯背後，一掌重重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安迪。後果，不用擔心。你說的沒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所以完全不用擔心。現在，我們聊的是市場。資本決定價格，你覺得，我們需要準備多少資金，可以賺到錢。”
安迪.史密斯皺了皺眉，但很快，他就放下了不必要的想法，自己的身份，只是投資經理，不用去考慮市場以外的任何事情。
“老闆。根據歐共體匯率機制，當匯價達到浮動下軌時，各國央行有責任進行市場干預。”
“沒錯。他們不操縱外匯價格，但是隻干預市場。”
安迪.史密斯一愣，不知道沈建南的語氣爲什麼忽然很諷刺。
沈建南也不解釋，拍了拍他的肩膀，適宜他繼續。
“匯率價格達如果突破波動下軌，成員國央行必須進行市場干預，這將是我們賺錢的主要邏輯。否則，不管我們投入多少錢，都會像做空盧布那些蠢貨一樣，虧的一無所有。
但這，也是我們的限制。
作爲歐共體成員國之一，如果英鎊遭到重創，德意志銀行一定不會袖手旁觀，英國本身也有兩百多億美元的外匯儲備，何況，英國還是IMF的成員國，必要時，還可以從IMF拆借大量資金。
我們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
其次，目前不光是英國需要降息來刺激通脹，意大利、盧森堡等國家，也需要刺激通脹，所有成員國，除了德國，都需要執行較低利率，甚至是降息，我想，德意志銀行，也一定頂不住來自各大成員國的壓力，如果德意志銀行降低基準利率，那麼就是華爾街所有財團來，也只能輸的一塌糊塗。”
沈建南點了點頭，毫不吝嗇拍了拍安迪.史密斯的肩膀，讚許了一句。
“你說的沒錯。如果德意志銀行降低基準利率，真正和歐共體一榮共榮，那麼，就算是漏洞擺在眼前，誰也無能爲力。”
安迪.史密斯沒有接話，他知道，沈建南一定還有話要說。
作爲一個真正的金融精英，他能夠感受到沈建南骨子裡的那種狂妄和霸氣，囂張和神經質。
不是神經病，誰敢開口挑戰一國央行。
如今的第一資本，流動資金只有區區三億美元，想要去做空英鎊，跟自己摸脖子沒有任何區別。
但一個人，能夠掌握資產規模達到二十億美元的投資公司，又豈會是真正的神經病。
安迪.史密斯靜靜聽着，希望沈建南能夠說服他，也期待沈建南能夠找出自己分析中的缺陷，他，是一個真正癡迷於貨幣研究的傢伙。
沈建南自然不會讓他失望。
他鬆開拍在安迪.史密斯肩膀的手，走到窗口，透過玻璃望着外面星光點點的夜色。
夜色下，金絲雀碼頭很美，作爲金融區，四周並不缺少燈紅酒綠，熒光燈，繽紛色彩像是一顆顆璀璨的寶石，將目所能及的城市，點綴的分外美麗。
在場所有靜靜望着沈建南的背影，等待着他解釋，期待，和一種別樣的激動。
誰都知道，像沈建南這種人一旦開口，那個理由一定會是石破天驚。這種頂級覓食着，已經掌握了世界的規則。
“二戰之後，德意志銀行有個傳統職責，就是打擊通脹。防止民粹主義復甦，這個，我想你們都知道吧？”
何爲民粹主義？
二戰，既是經濟下行造成的風險轉移，也是民粹主義的集體爆發。
亂花漸欲迷人眼。
財富、力量、慾望、自信。
當任何一種東西，達到膨脹的地步時，那種心理上的傲慢和自大，目空一切，都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錢，是一個人的血。
當氣血充足，人就會變得格外強大，內心，也會像是脫繮野馬一樣，變得瘋狂而又傲慢。
就像曰本，作爲戰敗國，本身是一件恥辱和教訓，但自從經濟發達之後，人們兜裡有了錢，就忘掉了過去付出的代價。
甚至就連首相，都口中狂言，諷刺美國是一個低劣的國家，美國人也不過如此。
首相都如此，民衆就更不用說了，在媒體輿論引導下，曰本人忘記了自己是怎樣戰敗的，自廣場協議之後，就拿着大把大把的錢在全世界揮霍，妄圖買下整個地球。
但凡有人敢說曰本一點不好，就會遭到辱罵和威脅，甚至是扣上日奸的帽子，曾經，李大笑，也正是因爲居然敢說出曰本經濟即將完結，而因此被罵到全曰本皆知的。
但德國不同，作爲戰敗國，深切吸收了教訓，對於財富帶來的那種心裡膨脹一直非常牴觸和恐懼。
所以德意志銀行行長，有一條不成文的職責，無論是情況，以打擊通脹爲第一職責。
砰砰砰！
在場幾人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德意志銀行的職責，只是在傳說中聽聞過，但沈建南這麼說，那就是，肯定的。
那.....以德國目前的通脹率，德意志銀行很可能真的不會降低利率。
七月沒有多久了，在下次德國的議息會議上，如果德意志不降低利率的話.....
“如果德國不降息，甚至加息，你們說，會不會很好玩呢。”
“哈哈！”
沈建南狂笑着，瘋狂之色盡顯。
但沒有人對此有什麼不滿，如果德國不降息反而加息，那歐共體的匯率機制會被德意志直接粉碎的。
在場所有人，心裡不由都激動起來，事態如果朝着自家老闆想的那樣發展，那就是一個天大的機會在等着自己。
誰都不是傻子，如果全世界資本都動起來，別說是英國了，美國也一樣扛不住。
可是......
意淫不能成爲現實，做投機，要永遠要把血液控制在褲腰帶一下。
激動，讓所有人全是血液都在加速流動着，但理智，讓所有人都繼續清醒着。
“老闆。可萬一，德意志承受不住各大成員國的壓力降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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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蔔頭。現在，你不能真的像一顆蘿蔔那樣哪裡有洞就去埋掉自己。OK？”
該死，這特麼是什麼比喻。
羅伯特.約翰暗自腹誹着，很是不滿沈建南對他的稱呼和評價，但敬畏，卻又不由蔓延在骨子裡。
“喔買噶。讚美上帝。老闆，您的智慧就像神的光輝灑在世界，我終於知道，您爲什麼會讓我建財務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