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如果雲末死了,石陣也會隨之消失,可是兩年半來石陣一直沒有消失,只是時強時弱,弱的時候幾乎一碰就能破去,可見他在裡面也是幾經生死。
好在雲末進洞前,在石陣外種下了氣味刺鼻的臭果,那難聞的味道可以掩去如故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不會引來妖魔,而且妖魔害怕食人妖的煞氣,不敢靠近洞口,這地方還算安全。
這兩年半中,如故體內的毒薄弱的時候,也會睜眼看他,會對着他笑。
漸漸地,他意識到,他的血雖然可以消除她體內的毒,但這消,那長,她體內的毒,永遠去不掉,這樣耗下去,沒有一點用處。
他得強大,無論是家仇,還是帶如故離開這鬼地方,他都需要無比的強大。
強大到可以報仇,可以帶她離開九重天。
這時的他,沒有云末的那身本事,不能像雲末一樣,靠着四處殺伐讓自己成長。
而且他家族的修煉方式,入定後會長時間進入忘我狀態,這種時候,她有任何危險,他都不會知道。
在他成長的過程中,他保護不了她。
這樣的認知讓他心痛,卻又無奈。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寫字,“容——瑾——”
她歪着頭看他,跟着他念,“容瑾……”
他笑了,輕聲道:“對,我叫容瑾,是你的鳳夫。”
她不知道什麼是鳳夫,手心被他寫字時劃得發癢,‘咯咯’地笑。
他害怕,他離開後,沒有了他的血,她又會痛得厲害,於是撕下了自己半縷魂放到她的體內。
撕魂之痛讓他差點死去,痛醒了就用血喂她,往往喂到一半,又再痛昏過去。
在他痛昏過去的時候,她也知道撿那澀果子擠汁喂他。
這樣日復一日,半年後,他終於熬了過來。
這天,石陣再次弱到什麼也擋不住,他第一次進了石陣,把她抱在懷裡,“如故,我是你的夫,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別害怕,冷家不要你,你還有我。”
她被鬼冀家族所棄,而他鳳冀家族被滅。
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唯一的親人,而她又何嘗不是他唯一的親人,唯一的掛念?
第二天,石陣再次結界,他冒着死,纔出了石陣,隱姓埋名,十五年艱辛的修煉。
艱苦枯燥的歲月中,除了滅門之仇,他心中唯一掛唸的只有那石陣中的孩子。
好在儲在如故體內的半縷魂能讓他感覺到她的存在。
她活着,是他唯一的欣慰。
十五年,體內玄丹終於凝成,他破功而出,匆匆趕去九重山。
石陣已經撤去,雲末成了九重山的君主,他身邊依着的白衣少女如畫一般美麗。
她不再是十五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但他憑着那半縷魂氣,一眼就認出了她——他的小妻子。
風揚起她的發,雲末慢慢爲她攏起亂了的髮絲,不知說了句什麼,她望着他笑,臉上滿滿的幸福。
他有一瞬的失神,怔怔地看着。
她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們,轉頭過來,目光卻只在他臉上掠過,就轉了開去,沒做半點停留,拉着雲末跑走。
他忽地意識到,她已經不再記得他了,而她的眼裡,除了雲末,再沒有其他。
那個捧着果子喂他的小女孩,已經不再是他的。
眼底突然有些發澀,竟有了多少年沒再有過的淚意,自嘲一笑,當年他柔弱無力,無力護她,他也活該落下今日的下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九重山。
忽地覺得,這樣也好。
起他去報仇碼殺她家人的時候,不會讓她爲難。
而他也不會因爲她,而有所顧忌。
他憑着無人能敵的一身好本事,很快接近了冷厲,成了冷厲的左右手,深得冷厲的信任。
他不急着殺死冷厲,因爲他要的不光是冷厲一個人的人頭,而是整個鬼冀家族。
鬼冀家族和鳳冀家族仇,他要在他這裡結束。
他在暗中清除了鬼冀族的各旁支,只剩下最後的一支。
他萬萬沒想到,在走到最後一步的時候,她竟回來了,最終目睹了他血刃鬼冀家族。
她對他說,“與他生生世世再不相見。”
既然這是她想要的宿命,他就給她。
如故看着這樣的容瑾,即便是腦中一片空白,仍感到鑽心的痛,是他那半縷魂觸動的痛。
容瑾——
被她毀了一生的男人,卻還得爲她承受永世輪迴的孤獨。
如果可以重來,她寧肯不進這祭臺,放他離去,轉世輪迴,再不記得她。
隨着她情脈的封存,前世今生的記憶,再次被洗刷得乾乾淨淨。
容瑾給她帶來的刻苦之痛,也隨之消失。
她終究成了一朵無心之花,陷入了沉睡。
鬼刀撤去陣式,命守護三生泉水的河神化成了四靈花守護在曼珠沙華的身邊。
而他自己在曼珠沙華腳下的水底進入沉睡。
用自己的靈氣,維持着曼珠生存需在的靈力,無論她需要多少,他都毫不吝嗇地給予,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化在八荒之中,也在所不惜。
滅了血魔,匆匆趕來的雲末,不見如故,也不見容瑾。
他只道,她最終迴歸宿命,隨了他的鳳夫而去。
他怒了,把三生界翻了個遍,也殺了個遍,血流成河,也沒能看見如故的身影。
一生殺伐,他只想找到她,問問她,爲什麼就憑着那點天命就要棄他而去?
他是天地共主,也是人人懼怕的魔煞。
想殺他報仇的人太多,想殺他取而代之的人也太多。
不知過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身邊生靈過了幾世輪迴,能去的不能去的地方都踏過。
終究是找不到她。
他累了,也認了,他和她最終無緣。
在一場血戰中,他突然放棄了廝殺,重傷累累,然後離去,只想找一個安靜的去處安靜地死去。
他選擇了最後一次見到她的地方。
閉上眼,心想,不管她還在不在這世上,他可以在夢中帶着她死去,也算不太遺憾。
一滴露水滴上他的眼睛,擾了他的夢,眉心剛剛蹙起,卻聞到熟悉地淡淡幽香。
懵懵地睜開眼,卻見身邊一朵開得正好的火紅花心上,探出一張絕麗的面龐,好奇地看他。
他望着那張臉,整個人怔住。
追兵趕來,他再次奮起,小心地護着那朵小花,把該殺的殺之,帶着一身血腥再次回到水邊,那小花仙竟已經縮了回去,臉都不再露一下。
他在水邊搭了木屋住了下來,守了整整一世輪迴,守到花落葉出,他看見了容瑾。
那一剎,他心裡五味雜陳,分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苦尋她多年,卻不知她竟一直就在他身邊不遠處。
他曾不分白天黑夜地坐在這水邊苦等,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身邊的這朵小花。
他拘出四靈花花魂,以毀滅三生界作爲威脅,得知了如故失憶的事。
手指骨骼捏得‘咯咯’作響,真恨不得一槍搗了這個三生界。
也恨死了與如故同脈相生的容瑾。
容瑾又何嘗不恨死了他。
但容瑾與如故一脈而生,他奈何不了容瑾。
按理,她和他的惡緣也就此結束。
不料,許久以後……
已經是曼珠的她,被一件事激怒了。
那時的她,雖然無心,卻也知道天地共主喜歡她。
他在離她不足十步遠的山腳下搭了間茅屋住下。
每次在她從冥界沉睡醒來,都能看見他坐在屋前看書,安靜而悠閒。
那一瞬,她都覺得很快活。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看他。
像是他第一次血淋淋地倒在她花枝下,卻又像更久以前,久到她完全不記得的時候。
漸漸,她習慣了他在身邊。
他不在的時候,她會想,他會不會再不來了,會不會被人傷了死在了哪裡。
但除此以外,她對他再沒有更多的想法。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好幾世,直到有一天,他問她,“難道曼珠真的無心?”
她覺得他很可笑,曼珠有心,還叫曼珠嗎?
他頓了頓,又問,“曼珠到底是沒心,還是把心給了別人,比如說……沙華。”
其實每個曼珠都會對自己沙華有各種的遐想。
這樣的遐想佔據了整顆心,除了沙華,再不會有男人走進她們的心。
曼珠無心,其實是把心給了永遠不能見面的沙華。
如故也不例外,對自己的沙華,也存着各種遐想。
但覺得份情應該緣於是一脈相親,血脈相融。
即便是生生世世不能見面,也沒有人比曼珠和沙華更親近。
如故聽了這句話,想了好一會兒,覺得挺有道理,問道:“曼珠把心給沙華,難道不應該?”
雲末凝看着她,一句話沒說,過了好一會兒,起身離去。
那一世,她再看見過他。
生活又恢復到,沒認識他以前。
每一天都變得漫長而無聊。
看着旁邊的那間小茅屋,還有些失落。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和以前一樣,眼見又到了沉睡的日子,她想着修蘿那永遠難看的臉色,尋思不如避開她,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
地方都想好了,卻沒迎來該來的沉睡。
這樣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她覺得奇怪。
這時見四靈神色古怪,又總避着她。
過了十天,仍然沒有睡去的感覺。
她實在忍不下去了,截住又要外溜的竹靈,竹靈性格最直,也最單純。
沒花多少功夫,就從竹靈口中得知。
天地共主去了冥界,毀了她的沙華容瑾的不死之身。
沙華再不會離開冥界,而她也再不會沉睡了。
等過了這一世,沙華將會化在八荒之中,不會輪迴,也不會輪世。
到時候,她再不會受困於這株彼岸花,她自由了。
自由是誰都想要的,但她的自由卻意味着,她生命中另一半的死亡。
別人的死亡還輪迴轉世,而她另一半的死亡,卻從此沒有來生。
她渾身的血液瞬間冷去,怒火卻騰騰而起,激起她骨子裡的毀滅本性。
雲末,你毀我沙華,我要你整個天地的生靈給陪葬。
妖嬈的花瓣一瓣瓣綻放。
墨黑的毒霧隨之散開。
許久不見的他,漫步走來,伸手輕輕握住她的花苞,“恨我?”
她冷笑,真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難道不該?”
他笑笑,“恨就再恨得狠些。”他寧肯看她恨,也不願意看着她沒心沒肺,一世又一世的一直活下去。
“爲什麼?”
“想你記起。”
“記起什麼?”
“一切。”
“瘋子,你可知道,這麼做的代價是什麼?”
他笑了,自從出生就一路廝殺,一直踏着生死線而活的人,還會害怕代價?
握着她花苞的手掌上,慢慢化開一個光罩,淡藍的光把他和她罩住,與世隔絕。
她散發出來的毒氣
她散發出來的毒氣慢慢沉澱,消失在腳下土地裡。
如故看見過他殺人,知道他天地共主的地位不是投機取巧得來。
但他的強大,仍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是可以毀滅一切死亡死,仍奈何不了他。
奈何不了他,不表示她會就此收手。
噬魂從袖中飛出,血紅的綾帶飄飛,凌厲的風刀在窄小的空間裡肆虐,傷他也傷己。
她承受多少傷,他就成倍的承受多少。
如果她死了,而對方還能活着的人,這世上不會有。
她就算拼得一死,也要爲沙華報仇。
這一招,她存着與他玉石俱焚的念頭,用盡了所有功力。
她怔了,做夢都沒想到,他不攔不擋,甚至不還手。
就在最後致命一擊的時候,他突然把她抱進懷裡,猛地轉身,用自己的身體爲她擋下那致命的一擊。
任噬魂把他傷得體無完膚。
“爲什麼?”
“你的噬魂上有你的一脈魂,等我的血滲入你的那脈魂,你也該記起我了。如故,你並非無心……只是不想有心……你怕承認了對我有心,我就會成爲沙華,與你永生不得再見。你爲了可以和我一起呼吸,可以不時相見,選擇無心。我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再自欺欺人?”
她看着他胸口滲出的血,染紅了白衣,那傷像是在她的身上,絞心的痛瞬間傳來。
“你錯了,我無心。”她猛地收回噬魂,不再看他一眼,倉惶跑走。
淚止不住地滾落。
他說的不錯,她雖然沒了記憶,但對他的執念卻沒有消失過。
爲了這個執念,她當初自私地默許的他人成爲她的沙華的決定。
那日,他一身的傷躺在花枝下,頭上露珠滴上他的臉,他睜開眼和她四目相對的時候,她就明白,他就是她的執念,雖然她不記得他。
她爲了他,自私地毀了容瑾,她對沙華有愧,所以在知道他毀了沙華的不死之身,讓他再不能轉世輪迴,將會化在八荒之中的時候。
尤其說是恨他,倒不如說是恨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的自私,沙華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剛纔那一戰,與其說她想殺他,倒不如說,她想死在他的手上。
可是結果卻是他傷在她的手下,她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活命。
她不敢看,也不想看。
只想儘快地從這裡消失。
她是死亡,也是不死花。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讓自己消失,那就是轉世輪迴爲人類。
人類只有短生的人生,很快可以結束。
她身爲死亡花,進不了輪迴臺。
能幫她轉世爲人的人,只有一個——浴火之王瓊樓。
當年的浴火族小王子,早已經成爲浴火族的王。
坐上王位已經多年的他,後位一直缺空。
他翻遍了九重山,也找偏了三生界,卻找不到本該成爲他的妻子的少女。
這時,瓊樓看着面前渾身是傷的女子,已經分不出自己是憤怒,還是悲涼。
輕敲掌心的小金算盤驀地一住,佧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面前,四目相對,她眼裡一片死寂,完全不是當年那頑皮無賴的神情。
看着這樣的她,他心裡鬼火四處亂竄,惱得真恨不得把她揉碎在掌下。
她偷了他的心,逃得無影蹤,害他找了她數萬年,她竟敢來求他,送她去人界。
“你在考慮轉世爲人之前,是不是該先履行你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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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什麼也不記得,包括義務。”
他氣得太陽穴跳痛,“不記得,能找來這裡?”
如故默然,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來找他,或許她和他以前真有讓她不能釋懷的過往,“我真不記得。”
他能讀取她的記憶,他知道她不記得,心一冷再冷。
她是他見過的最混賬的女人。
浴火族在八荒之中地位極高,又向說一不二,不管是他們對別人的承諾,還是別人對他們的承諾,都絕不允許有半點矇混。
給儲君選妻更是族中一等大事。
爲了預防有人不明白,而導致誤會,即便是圍觀的觀衆,都要清楚前來的圍觀的是什麼事惡性腫瘤,才能進入現場圍觀。
至於進入答題陣的,更是要事先接受問答。
清楚地明白,進入答應陣的目的。
也就是說,要先有將可能成爲浴火族小王妃的覺悟,才能進入陣式。
而且,浴火族的長老會清楚地告訴她們,要怎麼樣才能算過關。
這女人明明經過重重解說,並做出承諾,才進入的答題陣,她居然取下如意結以後,要求退貨。
不過,浴火族有浴火族的規矩,她既然曾經做出承諾,就得履行承諾。
哪知,她竟會借三生界尊主和天地共主之戰逃得無影無蹤。
能從他的意念中失去蹤跡,只有一個可能——抹去記憶。
這一發現,讓他又急又怒。
消除記憶是逆天之行。
他不相信,她爲了拒婚,幹出這種事。
而且,她也沒這個本事。
天地共主倒是有這個本事,但以天地共離的爲人,不可能卑劣到用這種方式,來拒絕和浴火族通婚。
所以,他想,她應該是出了事。
前去找天地共主的長老回來,說天地共主去了三生界,好像是和如故有關。
他們也去了三生界,但沒能找到如故,卻見到天地共主——雲末。
雲末剛殺了血魔,一身是血的站在三生瀑面前,如同鬼厲。
他同樣在找如故,同樣沒有半點消息。
人不見了,還談什麼婚事?
後來,如風帶着他新娶的妻子跪到面前請罪。
如風是族中最年輕的長老,爲人公正。
這次如意陣選妃,就是由他監督。
他娶的姑娘是從如意陣裡淘汰出來的姑娘。
是一個小桃仙。
桃仙在陣裡困了數個時辰,雖然取不到如意結,但在靈氣和體力以及毅力上是也是極少見。
加上格性外柔內剛,適合做他們浴火族的媳婦。
桃仙在陣裡的時候,就已經引起了如風的注意。
她沒能取得如意結,如風還有些失望。
他做夢都沒想到,桃仙離開結陣後,竟向他表白。
浴火族本來就有意借小王子選妃的機會,再尋些合適的姑娘,給族中年輕一代物色合適的姑娘。
所以,桃仙表白後,族中衆長輩立刻去調查桃仙的背景。
發現桃仙是桃靈所化,孤身一人,沒有家庭糾紛,平時爲人又是極好的,沒有任何惡行,修爲雖然算不上好,貴在勤奮,加上身體好,相貌好,容易生養,是浴火族理想的選妻人選。
於是,桃仙順利地嫁給瞭如風。
桃仙見夫君爲小王子的事,終日一籌莫展,心裡難受。
便向他透露了如故進陣只是爲了幫她的事,並沒有真心想成爲浴火族的小王妃。
現在連小王子都不能搜尋到如故的記憶,可能已經遭到不測,不如想辦法勸勸小王子,斷了對如故的心思,另外先妃。
哪知如風聽了這話後,整個人懵了。
當即帶着她去族中領死。
桃仙這才知道,那如意結裡灌入了小王子的情結,只有和小王子結下情緣的人,才取得下如意結。
但浴火族的人,結下情緣,就不可能再接受別的女人。
如果如故真的有什麼意外,那麼浴火族這一脈,真要斷子絕孫了。
桃仙雖然並非罪魁禍首,但不是因爲她,如故怎麼可能進入結陣,又怎麼可能摘下如意結?
而且,桃仙明知道如故並非爲了選妻進入結陣,爲了私心,卻不阻止,才導致浴火嫡血一脈面臨絕滅。
整個浴火族徹底的怒了。
論罪,桃仙挫骨揚灰也不爲過。
族中長老鐵了心要按族中規矩,把桃仙丟進碎魂塔。
碎魂塔碎去的不僅僅是肉身,還有魂魄,再沒有永生。
如風自請隨桃仙一起進入碎魂塔。
桃仙這才知道她和如故闖了多大的禍。
嚇得傻住,她死了,就算族中放過如風,如風也要孤老一生了。
桃仙心痛如絞,跪在小王子麪前一味磕頭。
她不求生,只求如風活下去。
可是如風想到,因爲自己的妻子,讓浴火一族的嫡脈滅絕,即便是死也不能贖罪,哪裡還有生念,一心求死。
瓊樓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直到這時候,才緩緩開口。
令人把如風夫婦鎖進玄冰塔,終身不得解禁。
衆長老默然。
小王子這麼做是想留下如風的命。
玄冰塔終日不見陽光,時時刻刻忍受寒冰刺骨之痛,生不如死。
瓊樓在衆人面前,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恨不得捏死那把他們浴火族玩弄於手掌間的女人。
他不相信,那樣雜草一樣的女人會死去。
那夜,對着族譜發誓,一定要找到她,絕不允許她如此蔑視浴火族的尊嚴。
她必須爲她種下的惡果付出代價。
一萬年,一萬年地過去。
漫長的歲月,他一直在找她,從來沒有放棄,也不甘心放棄。
這時,看着失去記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她,更加不甘心。
“我憑什麼要幫你?”
如故怔住,憑什麼?
他可以送她去凡界,但得他轉世輪迴,帶她一起轉世。
所以,他答應幫她,也就意謂着,他也得去人界活一世。
這不是小人情。
她憑什麼讓他白白幫她這麼大的一個忙?
“只要你肯幫我,有我能做到的事,我一定赴湯蹈火爲你辦到。”
“爲我辦事?”瓊樓嘴角浮上一抹誚譏冷笑,她害他們浴火族面臨絕滅,還有什麼資格來和他談條件?
“是。”
“那是不是該把你欠下的債還了?”
“債?”
瓊樓冷笑,“想說不記得了?”
如故確實不記得了,但她能在最絕望的時候,想到來找他,她就想到,她和他之間一定有什麼。
被瓊樓反問,“不記得”幾個字,說不出口。
瓊樓凝神進入她的記憶,越看心越冷。
他在她失去蹤影后,已經知道,她愛慕着雲末,應該也是因爲雲末,她纔會拒絕嫁他。
在知道她愛慕雲末的那瞬間,他怒不可遏,也不甘心。
不過,後來雲末翻遍了八荒,也沒能找到她,雲末的處境比他也強不了多少。
他心裡才勉強平衡了些。
不料,她沒有記憶,現在滿腦子竟全是雲末。
甚至求死。
這一發現,讓他怒極,也不甘之極。
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儘量的沒有情緒起伏。
“我可以幫你,但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如果你記得了我,履行你的義務,嫁我爲妻。”浴火族不能沒有女主人,而他要的女人,只有她。
如故驚訝擡頭,看向他亮如星辰的眼,他眼底壓抑着強忍着的怒意。
浴火族的人從來不會說謊,他說得出這話,就說明,她真的有要退他爲妻的義務。
可是,她一心想毀了這不死之身,怎麼還可能嫁神族的他?
“我做不到。”
“那我也不可能幫你。”他憑什麼要幫害他族人面臨滅絕的她?
他該做的是,把她毀屍萬段,丟入了輾魂臺,讓她生生世世承受輾魂之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是你轉世爲人,根本不可能娶我,你的這個條件根本不可能達成。”如故的手攥成拳。
無論是他還是她,轉世爲人,都會被禁去所有記憶。
禁了記憶的他,不可能動娶任何凡界女人的心思。
“這就不用你去操心,你做好你那份就可以。”
“如果我記不起來,而你又無娶我之意呢?”
“那我就當白送你去一趟凡界。”
“好,一言爲定。”
他眸子半眯,記下她記憶中的幾個人物,“雲末,水靈,沙華……”
後來,他帶她轉世,雖然被封去記憶。
但潛意識中卻有這幾個人的存在。
如故做夢都沒想到,轉世爲人的她,會去尋找三生石,會因爲三生石解開過往的記憶。
更沒想到,瓊樓在沒有恢復記憶前,卻憑着那潛在的意識,與雲末,玉玄和容瑾結下了不解之緣,把她圈入了他佈下的天羅地網。
如故忍着一下一下抽痛的太陽穴,向四兒問道:“如果失信於浴火族會怎麼樣?”
四兒從書架上拿出一本古籍,翻開來,指給如故看。
“我不知道,失信於他們會怎麼樣,但他們的能耐倒是有些記錄。”
如故看向古籍,關於浴火一族的敘述麼少,但有一句卻讓如故眼皮亂跳。
浴火族是時光的守護神,可是讓時間挪移,但如果爲私慾擅自改動時間流轉,會引來毀天滅地的災難。
她當初是存了死心轉世爲人。
而憑她的記憶卻可以斷定,她的轉世,卻是浴火族浴火重生的機會。
第一次走進瓊樓的結陣,可以說是她爲了好友,頑皮胡爲,可是後面那次,卻是親口向他承諾。
那麼她再沒有違逆的理由。
如果她恢復了記憶,和他永結同心,再努力給他生一堆孩子,浴火族也就有傳承下去的希望。
可是,如果她執意賴皮,或者幹出再幹出違背諾言的事。
真會引來浴火族毀天滅地的報復。
世上一切生物,都會因爲她的一個念頭,毀於一旦。
太可怕了。
如故額頭冷汗涔涔。
可是就這麼嫁給瓊樓,又過不了心裡的坎。
如故搓了搓臉,還沒到最後關頭,說不定還有別的辦法。
瓊樓……應該說是小開,不是還沒有恢復記憶嗎?
只要他沒想起這回事,不娶她,那不就皆大歡喜。
如果不讓小開恢復瓊樓的記憶,怎麼解得開他身上封印,又怎麼能施展時光倒流,回到過去殺死雲夕?
最好能讓他動一動凡心,愛上誰,那麼浴火族有救了,她也可以解脫。
如故決定,想辦法多給小開物色好姑娘。
四兒見如故眼珠子亂轉,有種不好的預感,抓住如故的衣袖,“你可不能亂來。”
“不會,絕對不會亂來。”如故連忙保證,這種事,她哪敢亂來,一定會小心又小心,慎重又慎重。
如故口裡這麼心,心裡卻半點也不輕易,像壓了一塊巨鉛。
能殺死雲夕的人,這世上只得繆繆幾人。
“如果回到當年,雲溟能不能活回來?”
“他魂魄己散,即便是回到過去,也不會有他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找到他,讓他重生。”
“沒有別的辦法?”要一個死去多年的人,生而復生,難如登開。
“除了雲溟,能殺他的只有天地共主了。”
“雲末?”
“是天地共主。”
如故沉默,四兒的意思是要能恢復爲天地共主的雲末,而不是現在的轉世。
可是雲末的主魂封在三生幽境。
如果不釋放出那脈主魂,他過了這世,只會化在八荒之中,再恢復不了天地共主的真身。
要釋放出雲末的主魂,有兩個辦法,一是毀三生鐲,二是煉出返魂丹。
毀了三生鐲,容瑾得死。
她絕不允許爲了雲末生,而讓容瑾死。
至於煉出返魂丹,但兩個九階的藥師雙修。
先不說她能不能煉成九階藥師,就說男性藥師,放眼天下,能有這級別的僅容瑾一人。
而容瑾身爲沙華,和她靠近都痛不欲生,怎麼雙修?
說是有兩條路,實際上,一條路都沒有。
這個問題,還沒能找到答案,四兒接下來的話,更如同冷水淋頭。
“據說,雲夕的魂魄與從不同,可以隨時抽走。也就是說就算殺了他,也未必能真的滅了他。所以,得有幾個人各守一方,不給他的魂魄逃走的機會。”
如故揉着額頭,真是一個頭三個大。
殺雲夕的人選都定不下來,還得另外幾個人把關,真是一個難題接一個難題。
如故雖然頭痛,臉問道:“哪些人守得住?”
“能進入魔界,又夠本事的只有幾人——雲末,容瑾,玉玄,止燁和無顏。”
如故深吸了口氣,果然他們幾個不是憑空聚在一起。
四兒話說到這裡,繼續收拾東西。
如故起身快步跑向門口。
四兒奇怪地‘咦’了一聲,“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誰說我害怕了?”
“你不害怕雲夕找來,跑這麼快做什麼?”
如故回頭皺着臉,堆了個笑,“我又不傻,他又打不死,我留在這裡等他虐?”
“那你要去哪裡?”
“你去哪裡,我跟你去哪裡。”
“啥?”四兒呆了。
“你既然要跑路,說明一定有好地方藏身,是不?反正你一個人躲是躲,多我一個也是躲,是不?”
四兒對如故的厚臉皮,徹底服了。
“不行,不行,你不能跟我去。”他躲起來,是爲了把從憐心身上來得來的那脈魂養壯。
這個過程會很漫長,又需要絕對的清靜。
如故這惹事精去了,用不着幾天,雲夕就能找去,他還清清靜靜地養魂?
做夢吧。
“爲什麼?”
“你不管到什麼地方,不出一週,雲夕就能找知道你的下落,我可不想跟着你亡命天涯。”
如故懵了,四兒的意思,她往後都得溜着雲夕這條狗,過四處逃竄的日子?
四兒同情地睨了眼發怔的如故,扛着個大包裹,一溜煙地跑了。
如故鬱悶得想撞牆。
身後一個聲音傳來。
“和我去東臨。”
如故回頭,卻見寒香安靜地站在一個大書架旁邊,微微一怔,“你一直在這裡?”
寒香輕點了點頭,“我來這裡找點書,見你們說話,不好出來打擾,所以……我都聽見了。”
如故沉默。
寒香道:“我們鮫人的天玄之音可以解媚魅之術,也可以解鎖心禁。容公子的噬心咒,是鎖心禁的一種。”
如故眸子一亮,如果能解容瑾的鎖心禁,而她能修成九階藥師,就可以雙修,煉出返魂丹,釋放出影子。
“我天資太差,修不出高階的天玄之音。但我聽我乳孃說過,我娘繼承我外公的資質,或許我娘可以幫到你。郡主既然不能在一個地方長呆,不如隨我一起去東臨看看,如果你娘還活着的話……”
“不行,太危險。”
“如果去東臨是捕捉寒香的圈套,寒香去東臨是自投落網。”
寒香上前,握住如故的手,“回東臨看看我娘,是我的心願,無論好壞,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門口突然傳來無顏懶洋洋的嫵媚聲音,“這鬼地方,呆得太久,也無趣得緊,鳳兒,我們就去東臨玩玩,也很不錯。”
寒香的漂亮的臉龐,慢慢地白了,慢慢轉身,看着斜依在門框上,轉着扇子的無顏,嘴角扯出一絲極爲勉強的笑,道:“越國更換國君,必然動盪,明王之前不是說,得回越國處理一些重要事務?”
無顏笑了一下,道:“我想了一下,這種時候,我這個名姓王,不是更應該繞道而行,等她們鳳氏自家人該爭該搶的,都鬧過了,我再回來做我的閒王,比較合適。花滿樓一時半會兒,也開不了,閒着也是閒着,倒不如和鳳兒出遊山玩水。鳳兒,你說呢?”
“不要……”寒香臉上僅有的一點血色,也沒了,急情之下忘了禮節,阻止的話脫口而出。
如故看了寒香一眼,再看無顏,若有所思。
寒香話出了口,也察覺自己失態,惱自己沒用,明明一再注意,卻仍犯了這樣低級的錯誤。
現在是如故面前,但不擔心如故會害他們兄妹。
如果是在外人面前這們失態,被人懷疑上哥哥的身份,後果不堪設想。
“郡主,我……”寒香絞着衣袖,又急又悔,卻又不敢再說什麼來辯白。
她懂得什麼是越描越黑。
如故眼角向無顏瞟去,還是平時那妖嬈嫵媚,又沒個正經的模樣,但眼底卻是一抹少見的認真神色。
驀在一笑,道:“確實,反正是要跑路的,跑哪兒都是一樣,聽說東臨風景極美,乘這機會去看看,也是好的。出門在外,有個男人打點,總是要方便些的,既然明白毛遂自薦,我們沒理由拒絕。”
寒香雖然知道說多錯多,但她哪肯讓無顏前往東臨涉險,剛要開口拒絕無顏同行。
如故接着意味深長地道:“有些責任該擔當的,終究還是要擔當。不管結果怎麼樣,做過,就能心安。反之,如果把想做的事,強行壓抑,沒事,也就罷了,萬一有什麼事,會後悔一輩子,即便到死,心裡也存着遺憾和不安。與其心裡難受,倒不如快刀斬亂麻,該怎麼怎麼。”
無顏抖開扇子,慢慢地扇了幾下,眼裡的笑意漸漸加深,“鳳兒這幾句話,甚至得本王的心。”
寒香心裡潮起潮落,她果然已經猜到哥哥的身份。
看了如故好一會兒,終究沒再說什麼。
從書庫出來,如故叫來一二三四和三順。
不管是三生界的水靈鬼刀,還是這一世的玉玄,都極討厭被人當成女人。
所以,堅決不和女人來往,沒想到他三生泉的四大護法居然是女人。
如故看着一二三四,想到玉玄突然有些好笑。
這些年,如故沒有記憶,也不知一二三四的來歷,而她們又整天顧着幫如故打架擦屁股,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這會兒被如故似笑非笑地看着,渾身不自在。
四菊性子急,問道:“我們又有哪裡不對勁了,讓你這樣的眼神看人。”
如故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走近。
四菊不知道如故又要玩什麼花樣,警惕地看了她一陣,才小心靠近,瞪着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不敢放鬆戒備。
如故小聲問道:“你們以前怎麼和鬼刀相處的?”
四菊不明白,“什麼怎麼相處的?”
“他不是不和女人來往?”
四菊聽了這話,直接臭了臉,鄙視道:“他眼挫,根本男女不分。”
“什麼?”如故怔了一下。
一梅乾咳道:“我們當年,跟着他乾的是拿人錢財替人銷災的勾當,大多數人一看我們是女子,就不肯把買賣給我們了,就算給,價錢也是壓了再壓,所以我們也就都穿着男裝。水靈也就一直以爲我們是男人……”
如故無語了,這得多粗的神經才幹得出來的事。
臨安府裡,如今都是雲末安插的人,這些人都懂得怎麼保護自己,即便是雲夕上門,如故也不用太過擔心。
只是三順和她極爲親近,又常跟隨她四處走動,很容易成爲對方的目標,於是如故把三順安置在雲末留下的聯絡點,吩咐她不要輕易回臨安府。
而一二三四,雖然是由雲末帶出的三生界,但她們四個,本來就是水靈鬼刀給她的人,曾守護過她和沙華數萬年。
現在要離開臨安府,去東臨自然要帶在身邊。
有無顏和如故同行,寒香自然不必再去尋找爾顏。
無顏身邊只帶了一個親信的小廝,一行人就匆匆上了路。
還沒到府門口,突然聽下人傳話,“小開公子來了。”
如故心裡‘咯噔’一下。
她不知道小開現在有沒有可以窺視別人記憶的功能。
如果有的話,那麼就可以從她的記憶裡知道一切。
他知道了這些,這時候向她追究那個承諾,她還真不知該怎麼應付。
她不指望一直瞞着小開,但現在手頭上的要緊的事實在太多,而且時間緊迫。
實在沒有時間和小開糾纏那個承諾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這樣嫁給瓊樓。
在沒有解決的辦法以前,她必須避開小開。
“小開到哪裡了?”
“已經到府門口了。”
無顏眉梢輕輕一挑,“他來得正好。”
“你想做什麼?”如故皺眉。
“錢家商會在東臨同樣起着壟斷地位,如果有小開幫忙,我們在東臨可以方便很多。”無顏吩咐下人,“快帶他來這裡。”
“等等。”如故嚇得三魂飛了二魂。
“怎麼了?”無顏迷惑。
“我們秘密前往東臨,還是不驚動錢家的好。錢家雖然管理的不錯,但還沒完美到沒有一條害蟲,萬一先漏了消息出去,會讓我們的處境變得不利。”
無顏一臉不以爲然。
如故接着道:“還記不記得上次錢家拍賣寒香?”
如果小開幫他們,只會把消息傳給東臨錢家商會的最高層,而且在他們上門求助以前,錢家商會的高層不可能有任何動靜,消息是絕會不會被傳出去的。
無顏對如故的話自然不認同。
但看了一眼身邊的寒香,沒有再堅持。
在紅秀村的時候,他們利用的了寒香,雖然當時他即便是知道寒香是他的妹妹,也會那麼做,但不表示他沒有心結。
如故見無顏沒有堅持,鬆了口氣,上了自己的馬車,道:“我們走後門。”
剛要落下車簾,突然感覺一股氣流向她胸口襲來。
那氣流無聲無息,肉眼自然也不以看見。
但如故卻感覺到,那氣流是刺向她心臟的。
直覺,如果她的心臟被刺中,她會死得很難看。
極快向氣流拂去,手從氣流中穿過,卻沒有讓氣流受到半點阻制。
而且在她一拂之後,來勢更快地避無可避。
如故臉色微微一變。
撐開金傘,就地一滾,試圖做最後的閃避。
但那氣流卻不受金傘的阻攔,徑直穿了過去。
肉丸子在三生鐲裡感應到如故有難,驚呼了一聲,“是意念。”
如故心一沉。
用意念傷人是秘術之一。
被人稱爲黑魔法。
意念不會受任何實物阻止。
除非有這門秘術,而且具有比對方更加強大的意念控制力,纔可以救得了她。
她對黑魔法完全不懂,根本沒有自救的辦法。
氣流穿過她的胸前衣裳,如故的胸口感覺到氣流的陰冷寒意。
下一瞬,她就該被這股氣息穿心而過。
如故苦笑,她終究躲不過這一劫。
就在這時,已經沒進她衣裳的強大氣流突然往右挪移半寸。
如故聽到一聲極輕的碎裂聲。
那氣流也在這瞬間消失。
車外傳來玉玄焦急的聲音,“死女人,你沒事吧?”
接着人影一晃,車上多了個人。
玉玄扛着大刀坐到她面前,飛快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從上看到下。
“傷到沒有?”
如故輕噓了口氣,從懷裡摸出一把碎了的三生石碎片。
這塊碎片是四兒給她的那片。
玉玄視線落在那堆碎片上,臉上焦急的神色一掃而空,偏頭罵道:“太卑鄙了。”
如故雖然不知道刺向心髒的氣流,爲什麼會突然轉向,但知道是這碎片爲她擋了致命的一擊。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們收到消息,說白族的聖女要對你不利,白族擅長黑魔法,於是我和容瑾匆匆趕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是白族聖女做的?”
“是。”
如故冷笑,就知道那女人不會消停,“她手段雖然惡毒,但也是她的本事,算不上卑鄙。”
“我說的卑鄙是雲末。”
“什麼?”
“雲末就在附近,他明明懂得黑魔法,可以事先把那個什麼聖女滅了,讓她根本沒有機會出手,可是他居然什麼也不做,讓那賤人出手。”
“你是說雲末在府裡?”
“是啊,你沒看見?”
如故搖頭,“他怎麼知道他沒有出手?”剛纔那氣流不會無故偏移方向,聽玉玄這麼一說,立刻明白過來,是雲末在最後關頭,讓氣流方向偏移。
“他如果出手了,嫵冰根本沒有機會對你下手。”玉玄在如故掌心拈起一小塊碎片,“我就說他既然人來了,怎麼可能不出手,原來是爲了這個,太卑鄙了。”
玉玄一而再地說雲末卑鄙,讓如故越加迷惑,“你是說,他故意讓嫵冰出手擊碎這塊碎片?”
“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
“那他爲什麼要擊碎這個?”
“還能爲什麼,當然是把錢小開……啊,應該說是瓊樓的封印再加固一層。”玉玄怕自己說的不夠明白,手指敲敲自己的腦袋,“不讓他恢復記憶。”
“你是說,這個碎了,會影響錢小開的記憶?”
“是啊。”
如故心裡化開說不出的酸楚。
他撿到她,不知道她是鳳女,心肝寶貝一樣,把她護着,一點點養大,爲了解她體內的毒,更是連自己命都給搭上了。
她爲了沙華,把他傷得差點要了他的命,然後爲了逃出他和沙華之間的糾葛,向瓊樓求助,並做出承諾。
她雖然是被忘情丹洗去了記憶,纔會落到這樣的處境,但對他而言,她真是狼心狗肺,忘恩負義。
他怎麼可能對她沒有怨恨?
他身爲天地共主,自然知道什麼是一諾千金。
他就算身爲天地共主,也不能左右她做下的承諾。
只要瓊樓的轉世記不起她,那麼她和瓊樓的賭注也就贏了。
她贏了,自然不用嫁瓊樓。
或許像玉玄所說,他卑鄙。
回想他過去,雖然一生殺伐,但何等光明磊落,他要多無奈,纔會用上這些手段?
如故吸了吸鼻子,忍下眼底泛起的熱意,“你真的是水靈?”玉玄現在的容貌和做水靈的時候一模一樣,她基本不用懷疑。
玉玄抓了抓亂篷篷的頭,“應該是吧。”
“應該是?”
“礙,怎麼說呢?”玉玄想了一下,道:“長清……哦,就是四兒,給老一塊碎片,老子從那碎片裡看到不少事情……啊,就是你手上的那塊碎片。那裡面的水靈應該是老子,但老子記不起那些事。”
如故明白了,玉玄當年爲了給她提供靈氣,在她腳下沉睡,應該是因爲她轉世爲人,他纔會跟着轉世。
轉世輪迴,有轉世輪迴的規矩。
不允許帶着前世的記憶。
雖然輪迴的人太多,難免有錯漏,但絕大多數都逃不了這一關。
也正因爲這樣,他們纔會不記得以前的事。
玉玄之前表白失敗,覺得很丟人,正不知該怎麼重新接近如故,看過碎片上的往事以後,發現原來自己有護她生生世世的承諾,頓時整個人都輕鬆了。
他是要護她生生世世的,還有什麼不好意思接近的,是不?
那剎那間,他覺得自己的前世太明智了。
“老子雖然暫時不記得以前的事,但以前的承諾,老子不會賴皮的。”玉玄說完這話,臉上像起了火,自己都覺得自己不要臉,“說吧,你這是要去哪裡?老子跟你去。”
如故車上裝了這麼多行禮,一看就是要出遠門。
東臨現在局勢緊張,而無顏和寒香的身份更是特別的存在,想他們兄妹死的人太多。
如故這次陪同無顏和寒香去東臨,危險重重,有玉玄同行,先不說水族的勢力,光憑玉玄的那身功夫,也是極好的幫手,如故自然不會拒絕。
“你有沒有什麼東西需要交待,或者收拾的?”
玉玄是水族的小族長,不同一般人,說走就走,總要對族裡的事,有些安排。
“水族到處有分壇,有什麼事,自然會通知我,用不着特意安排。”玉玄一個大男人出門,哪來那麼多收拾頭,隨拿帶兩身換洗衣服也就夠了。
“怎麼不見容瑾?”如故看向車外。
“找他有事?”玉玄看了碎片裡的事,知道容瑾靠近如故會引發身上鎖心咒。
“我想讓他一起去東臨。”
雖然如故並不奢望無顏的母親,真能解開容瑾身上的鎖心咒,但就算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不願意放過。
“不用你叫,他也會去。”
他當時得到消息,嫵冰要向如故施咒的時候,容瑾正和他一起。
容瑾一句話也沒說,起身就往臨安府趕。
明知道接近如故,會引發鎖心咒,卻沒有半點猶豫。
如故要去處處殺機的東臨,容瑾怎麼可能不跟着去,在暗中保護她?
“真的?”
“嗯。”玉玄起身,跳下馬車,“一起上路,人太多,太過招搖,你們先走,我和容瑾隨後去。”
“也好。”
如故這一隊人馬雖然也是秘密前往東臨,就算無顏是未必知,能打探到別人不知道的各種消息,但世事難料,不能保證他們的行蹤完全不會暴露。
他們的行蹤一旦暴露,就會招來各種危險。
他們和容瑾玉玄一明一暗,也容易照應,不會太過被動。
玉玄見如故落下車簾,‘咦’了一聲,“你不見見雲末?”
雲末就是府裡,難道她不見一面就走?
“不了。”如故暗歎了口氣,她對以前的事,知道的越多,越恨自己。
爲了沙華,她傷他,雖然心痛,卻不後悔。
可是不解決瓊樓的事,她真沒有任何立場面對他。
見他,不過是讓他心裡更加難受。
玉玄向來粗神經,這時也能感覺到她的難處,“小魔頭,別想太多,路到山前必有路。”
如故笑笑,“好。”
馬車緩緩啓動,沒一會兒功夫,就去得無影無蹤。
玉玄向不遠處的樹叢裡望了望,嘆了口氣,大步過去,“我說,你們倆是不是要再打一架啊?”
林中,容瑾的雲末僵持而立,四目相對,半點不讓。
被玉玄一打岔,二人才動了一下,容瑾冷冷開口,“你故意的?”
“是。”
“我說過,不允許你再傷害她。”
“有驚無險,何來傷害?”
容瑾眉心緊鎖,眸子冷得刺骨。
給他和玉玄送消息來的信鴿,被人用小石子襲擊過,損了信鴿翅膀上的一小片羽毛,雖然不影響信鴿完成任務,但速度上卻慢了一點。
如果對方不想他們收到消息,完全可以擊落信鴿,但他沒這麼做。
說明那人故意延後他們收到消息的時間,讓他不能及時趕到對付嫵冰。
在他看見雲末的瞬間,就知道這一切都是雲末做的。
也只有他能這能耐。
他知道雲末的本事,也知道他確實能控制到不傷如故一根頭髮,但這樣危險的作法,他無法認同。
“驚也不行。”
雲末鄙視一笑,“只有白族的黑魔法,可以擊碎三生石,除了這個辦法,難道你有別的辦法?”
容瑾沉默。
白族聖女嫵冰只有對如故下手,纔會用全力,她也只有用了全力,纔有機會碎掉那塊碎片,阻止瓊樓暫時的恢復記憶。
雲末讓嫵冰活到現在,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絕不可能讓任何人破壞這次機會。
“小開馬上到了,你們這是要鬧到什麼時候?”玉玄上前拽了容瑾就走,“這架,你們以後再打,我可不想扛個要死不活的人上路。”
容瑾有潔癖,不喜歡任何人碰他,摔開玉玄的手,睨了雲末一眼,終究沒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雲末也轉身向側門的方向而去。
小開進了府,問迎上來的管家,“郡主呢?”
管家道:“郡主出府去了,說要出趟遠門,公子找郡主有事?”
小開怔住。
他明明覺得有很重要的事,必須立刻見到如故,可是被管家一問,卻想不起爲什麼要見如故。
仔細想了想,又不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非要急着見如故。
“奇怪。”他心裡迷惑,自己這是怎麼了?
難道對她的心思,真到了情不自禁的地步?
小開念頭閃過,臉‘刷’地一下紅了。
“公子,您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
小開的身體一直不好,管家見小開神色有異,怕他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不由地擔心。
“沒事。”小開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她去了哪裡?”
管家搖頭,“郡主沒有說。”
小開睨了管家一眼,知道管家沒有說謊,隨意點了下頭,仍出府去了。
不管是誰出門,都少不要吃住。
錢家的勢力無處不在。
只要如故要買吃的,要住店,他就能查到如故的去向。
他要想知道如故的行蹤,根本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
**
臨安府外的一處山涯上。
擺放着一個小茶几,茶几上放着個碎裂的水晶球。
嫵冰一臉恐懼,手捂着胸口,歪在一邊,大口大口地嘔血。
她知道,要直到把能嘔出來的血嘔幹,纔會停止。
但嘔吐停止的時候,也就是她死亡的時候。
她想不明白,這是她送給如故的死法,爲什麼會被反射回來,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襲雪白的衣袍飄入視野。
她吃力地擡頭,是她做夢都想看見的俊美乾淨的臉龐。
“太子。”
“我不是太子。”雲末淡淡開口,明明是平時的溫和口氣,卻讓嫵冰心裡一冷。
“告訴我是怎麼回事,讓我能死得瞑目。”
“我來只是想看着你死去,至於瞑不瞑目,和我沒有關係。”
白族的黑魔法極爲詭異,他看了這麼多年,也只是想出了其中原理,卻並不會施展。
今天不過是靠着強大的意念,生生地把嫵冰的意念移偏半寸,擊向如故懷裡揣着的碎片。
碎片光亮如鏡,雖然碎掉,卻把嫵冰的意念反射回去,讓她傷在自己的意念之下。
如果他不是隻能做到這一步,以他的意念控制力,直接讓如故把碎片交給他碎掉完事。
何必一直留她活着現在,又何必讓如故受這場驚?
嫵冰的意念雖然被反射回去,但終究在碎片上一擊的時候,被消弱了力道。
他不能確定,剩下的力道,還夠不夠殺死嫵冰。
所以,纔會來到這裡。
黑魔法損耗極大,嫵冰用了一次,不可能再接着用第二次。
嫵冰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再有力氣傷害如故。
但白族聖女的黑魔法陰毒至極,殺傷力又強。
他必須親眼看着嫵冰死透,才能安心。
嫵冰感覺到他眼裡的冷意,卻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她還有底牌。
“救我。”只要他及時帶她找到容瑾,就有機會活命。
“我爲什麼要救你?”
“沒有我,南朝的百姓信奉白族,如果沒有我,他們不會安穩地守着南朝過日子。”
雲末嘴角慢慢勾起,化開一抹譏誚冷笑,“你真以爲沒有你們的鼓惑,南朝白姓就不活了?”
“我是他們的天。”
“如果真要靠你的那點妖術才肯活命,活着也不過是殘喘的螻蟻,死不足惜。他們要死,我不攔着。”
嫵冰怔了,“你不在意那許多百姓的生死?”
“命是靠自己在乎,而不是別人。再說,我沒那麼多閒功夫,理會別人尋死覓活的事。”
“你不在乎南朝百姓的生死,但你娘在乎。如果我死了,你娘不會放過你的。”
“你以爲我娘這些年捧着你,真是爲了鼓惑百姓?”
嫵冰臉色微微一變,口中卻強硬道:“她全靠我來維持民心。”
“我娘說的話,你也信?”雲末眼裡是不加掩飾的譏諷。
早在南朝被越國滅掉的時候,白族就亡了。
留下她,是他的意思,他的母親不過是按照他的意思,把嫵冰留在身邊。
表面上看,對她是百般信任寵愛。
實際是把她囚禁在身邊,約束着她,不讓她有作惡的機會。
嫵冰身邊的人,全是母親的人。
至於,靠她來獲得民心之類的話,不過是母親哄騙着她,讓她得意到看不見真實的一切,老老實實地在他給她的囚牢裡活着。
四兒說,是該讓如故知道一切的時候了。
於是,他就輕輕地激了嫵冰一下,把嫵冰壓抑着的仇恨全激出來。
嫵冰本就恨得如故要死,不過是有所以顧忌,纔不敢自己動手。
但知道他爲如故放棄南朝太子身份,也就意味着,她和他再沒有可能。
這時候,哪裡還忍得下氣。
自然要殺瞭如故。
於是,他算好時間,在這裡等着。
果然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中進行。
如故從四兒那裡得到碎片,知道了一切。
接下來,碎片也該完成它真正的使命,暫時地阻止瓊樓恢復記憶。
而嫵冰已經不再有用。
既然無用,也是該除去的時候。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嫵冰冷笑了一下,催動意念,她要拼着最後的殘力,讓婉茹知道,雲末殺了她。
她既然不能活,那麼她也要讓他以後不得好過。
突然一個極強大的意念把她發出去意念硬截了下來。
頭頂傳來雲末沒有一絲暖意,甚至帶着憎恨的聲音,“如果我娘知道你是那棵魔樹,又再知道是你假扮我爹,做出要傷害我的事,才激得我娘後來出手傷了我爹,你說我娘會怎麼做?”
雲末停了停,接着道:“恐怕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都是輕的。”
“你……”嫵冰睜大了眼,瞪着雲末,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這世上沒有人知道這一切,他怎麼可能知道?
“就憑着這些,如果不是你還有用處,我豈能留你活到現在。”
“你是誰?”
雲末不答她的話,接着道:“我念你也曾年少癡狂,今天才給你一個全屍。”
嫵冰看着他,突然笑了起來,“你哪有這麼好心,留我全屍,你守在這裡,不就是要我魂飛魄散,再不得不永生。”
“你爲了報復,泄露鮫人的秘密,引發人類和鮫人的戰爭,血染東海,血腥之氣衝破天界,毀了三生界的水源,讓魔界百姓墜入生不出死的煉獄。你做下這些孽,還想永生?”
嫵冰嘴角的笑微微一僵,卻笑得更大聲,而眼角卻慢慢流下淚來。
他說的不錯,她確實也曾年少癡狂,也曾少女懷春,但得來的卻只有背棄。
她恨死了所有人,包括雲末,就算一切重來,她也不會改變當初的做法。
眼前景緻慢慢模糊,漸漸地再也看不見。
而她彷彿回到很久以前。
她曾是魔界的魔姬,她漂亮,年輕,靈力又高,到了十五歲的時候,和儲君雲夕訂下了親事。
那時魔君是想傳位給雲夕的,如果不是他闖下那禍,他早已經成爲魔君。
她雖然沒有見過雲夕,卻知道魔君的兩個兒子,無一不是人中龍鳳。
魔族裡沒有哪個姑娘不想嫁給他們。
她那麼幸運,有着魔族少女想有的一切。
可是大婚那天,她蓋着蓋頭獨自坐在牀婚上,新郎卻遲遲不來。
後來,她才知道新郎跑了,逃婚去了人界。
魔君大怒,削了他儲君之位,傳位給了他的弟弟雲溟。
聽說,他在人界有了愛人。
她從幸福的雲端跌到了地獄。
但她不甘心,心想,或許他只是少年情懷,被人界某個妖精迷惑。
反正人類壽命極短,等那妖精死了,他回來看見她,自然會回心轉意。
由於雲夕的逃婚,雲家對她有愧,雲溟對她這個‘嫂嫂’也極爲照顧。
只要能幫她做的,他一定會做。
她第一眼看見雲溟就喜歡。
那麼溫潤如玉,那麼彬彬有禮。
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不能有非份之想。
也知道他對她的好,僅是爲了彌補兄長的過錯。
他可以爲她做任何能做的事,但絕不會越禮半步。
她看見雲溟的時候,心目中的雲夕也會是這模樣,越加盼望雲夕歸來。
可是一等就是人界的二百年。
以人類的壽命來說,早已經埋在地下,化成了白骨。
可是雲夕卻一直不見回來。
偏偏這時,無意中聽說,雲夕愛上的不是凡人,而是鮫人王子。
她等不下去了,決定去人界看看那鮫人王子,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雲夕逃婚,不肯回魔界。
當年,人界和魔界還沒那麼森嚴的結界。
但以她的靈力,仍然不能穿過結界。
於是,她把自己的元魂珠埋在結界薄弱的地方。
她是魔樹,她的元魂珠在她的催動下長成蒼天魔樹,樹梢穿過結界,進入了人界。
那棵魔樹就是她的真身。
她真身雖然不能離開魔界,但她的化身卻可以順着魔樹去到人界。
她如願地看見鮫人王子。
明明是男人,卻嫵媚漂亮過任何女人。
而她那從沒見過面的夫君,那麼溫柔地陪伴在鮫人王身邊。
他毀了她的人生,卻在這裡和別人恩恩愛愛。
她氣得發瘋,也嫉妒的發狂。
她再也忍受不下去,她要拆散他們。
於是把鮫人可以泣淚爲珠,體內有明珠的事傳了出去。
果然引起貪婪人類的注意。
開始捕殺鮫人。
不過那場戰爭在雲夕的幫助下,沒維持太久,就結束了。
雲夕殺光了知道情的所有人。
不過鮫人一族也受到不輕的重創,鮫人王死於那場戰爭。
鮫人王子繼承父親傳承,做上鮫人王的位置,不能再任性而爲,而得爲族人打算。
於是,他離開了雲夕,帶領族人離開那片海域,去了石海村一帶。
那場戰略雖然沒有維持太久,但死的人不少,血光衝出天界,污染了三生界的水源。
讓魔族的生活變成艱難。
她做夢都沒想到,原本逼迫鮫人王離開的方式,後來竟被雲夕所用。
被鮫人王拋棄的雲夕怒到了極點,後來竟喪心病狂地引發人家對鮫人的屠殺。
意圖殺死所有鮫人,那麼鮫人王就不用揹負那該死的使命。
可惜他看重了他和鮫人王之間的戀情,而看輕了鮫人王對族人的愛。
鮫人王知道一切後,戰死在與人類的戰爭中。
這場戰爭,徹底的毀了三生泉。
地獄一樣的魔界,她也不願意再回。
好笑地看着愚蠢的人類,向她的真身朝拜,不過自從知道雲夕愛的是鮫人,而不是人類,她對人類已經沒有仇恨。
雖然覺得人類可笑,卻偶爾還會幫他一幫。
於是她就成了人類心目中的‘神樹’。
一天,她正無聊,看見一隻靈獸被人追殺,從樹下路過。
那隻雄性靈獸,看了她好一會兒,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了她的樹杈上。
她覺得那隻靈獸很有眼光,她確實沒有傷害他孩子的心思。
而且,那隻小靈獸雖然弱得一根指頭,都能把他壓碎,但真的很可愛,可愛到讓她這個不喜歡孩子的人,都忍不住想逗他一逗。
而且,她是魔姬,尋常小妖小怪不敢靠近。
直到太陽落山,她魔氣減退……
眼見太陽偏西,靈獸沒有回來,她不禁開始有些着急。
等她魔氣減退到一定程度,就要沉睡,直到第二天,太陽出來。
這個時間裡,任何妖魔鬼怪都可以靠近。
而周圍已經等着許多妖,等她陷入睡眠,這隻小靈獸就要成爲別人的點心。
這時來了一男一女。
那女的傻乎乎地跪在她腳邊許願,那那男的……
她在看見那男人的一瞬間,呆住了。
雲溟!
經歷過雲夕的變態後,她更加想念雲溟的溫和可親。
她沒想他會從魔界出來,更沒想會在這裡看見。
她想,或許是上天可憐她,把他送到她的身邊。
可惜,她很快陷入沉睡,等一覺醒來,他已經離開。
她冒險離開了真身。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進入人類的世界。
可是,等她找到雲溟的時候,他身邊已經多了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就是在她腳邊許願的蠢丫頭。
雲溟在那個女人身邊,比她以前所見的模樣更加溫柔。
他小心地呵護自己妻子和初生的孩子。
溫柔小心到,不露出一點魔族人的特徵,嚇到他的嬌妻。
所有的美好瞬間化成泡影。
上天不是可憐她,而是在戲弄她。
讓她在人界遇見他,不是爲了讓她從此不再孤單,而讓她更加的孤單。
她恨死了這個世界。
她對天發誓,她此生不能得到幸福,那麼別人也別想得到。
報復的機會終於來了。
雲溟外出了,她變成雲溟的樣子,然後用礙眼術弄得自己一身的傷,鮮血淋淋。
她有一個很好用的本事,可以變化成任何人的模樣。
模樣,聲音,都可以和真人一模一樣,就算再親近的人,也不容易辨認。
婉茹看見一身是傷的她,緊張得哪裡還會去分辯她的真假,手忙腳亂地去拿了藥箱過來。
她站在牀邊,看着牀上白白胖胖的嬰孩,想到雲夕對她的背棄,再想到雲溟與這蠢女人的恩愛場面。
怒從心起。
當着婉茹的面,讓身上的魔紋全部浮現出來。
其實,她沒見過雲溟的魔紋,變不出雲溟的魔紋,但云溟把自己藏得太好。
好到婉茹從來沒見過他魔的模樣。
她身上的魔紋果然嚇到了那蠢女人。
可是那蠢女人明明害怕得要死,卻不但不逃,反而抖着手過來拭她變出來的傷口。
說什麼,“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但不管什麼,等傷好了再說,嗯?”
那一瞬,她真覺得這個女人不可理喻。
一把把她推開,走向牀邊,道:“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是魔君,遇上很厲害的對頭。你也看見了,我傷得很重,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救我。”
婉茹忙問道:“什麼辦法?”
她指着牀上嬰兒,道:“我需要他的心臟補充元氣。”
婉茹嚇得傻了,撲到牀邊,把嬰兒緊抱在懷裡,“他是你的兒子。”
“就是因爲他是我的兒子,帶着魔族的血,纔能有用。”
“不要。”婉茹可能是被她身上的傷迷了眼,見她一步一步走近,不敢留下來勸說,抱着孩子逃了出去。
明明只是人類的女人,身手卻快得要命,竟從她手邊逃了出去。
她本想追上去殺了那嬰孩,但這時,見雲溟匆匆而來,她不敢再上前,悄悄隱退。
雲溟看見倉惶逃竄的妻子,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喚着她的名字,追了過去。
婉茹聽見他的聲音,不但不停,反而跑得更快,她想把孩子送去一個安全的地方,再回頭找他問下明白。
但她怎麼跑得過魔君。
只眨眼功夫,就被雲溟抓住,抱進懷裡,看向她緊緊抱着的兒子,“你怎麼了?”
婉茹見他看向孩子,慌了神,想也不想地拔出短刀向他胸口刺去。
她知道他有多厲害,他只要輕輕一攔,就能攔開她,這一刀根本傷不了他。
這麼做不過是想乘他阻攔的時候,從他懷裡脫身出去,並沒有傷他的意思。
但她沒想到,他感覺到她慌亂和恐懼,不知道她怎麼了,怕出手阻止她,反而讓她更加害怕。
於是,一動不動地任那一刀刺進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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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女兒一起生病,更新遲了幾天,請姑娘們見諒。另外,五萬字寫超了,一章更不完了,明天會接着放出大結局下,姑娘們不用再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