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天衍宗的長老趕來，見雲初霽身死，不由目眥盡裂，對林落塵一路狂追。
但林落塵今非昔比，強行破開了重重圍堵，帶着蘇羽瑤飄然遠去。
三位長老只能無能狂怒，沒想到這回居然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周青禾咬牙切齒道：“此人不是屍陰宗的人，查，給我查出他是誰！”
衆人連連點頭，才發現那龍傲天情況不對勁，此刻失魂落魄，光芒盡失。
“傲天，你怎麼了，可是受了什麼傷？”
龍傲天看着雲初霽的屍體，又看了看那把天劍，呆呆地搖了搖頭。
他傷得不重，但道心卻遭遇了嚴重的挫折，信仰崩塌，開始懷疑人生了。
另一邊，林落塵帶着蘇羽瑤闖出重圍，而後遞給她一枚九轉金丹。
“趕緊吃下療傷！”
蘇羽瑤只是呆呆看着他，突然伸手拿下他的面具。
看着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她眼中閃過一抹茫然之色。
“你怎麼會在這裡？”
林落塵聽着就來氣，冷聲道：“我若是不在，你今天就死了！”
蘇羽瑤只是靠在樹上，看着天空，滿不在乎道：“其實死了也好……”
林落塵寒聲道：“蘇羽瑤，你就這麼想死嗎？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蘇羽瑤卻自嘲笑了笑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的。”
“你不說我怎麼懂？”
林落塵實在不明白這女人哪根筋搭錯了，蘇羽瑤卻笑了笑道：“我跟你很熟嗎？我爲什麼要跟你說？”
林落塵一時語塞，這纔想起眼前的蘇羽瑤似乎不記得自己了。
“至少我們曾經是朋友。”
蘇羽瑤划起一抹捉弄的笑意，湊上前盯着他眼睛。
“只是朋友嗎？我看你這緊張的樣子，還以爲你喜歡我呢！”
林落塵眼神有些閃躲，心虛地把丹藥塞到她嘴裡。
“趕緊吃了療傷，別廢話！”
蘇羽瑤差點沒被丹藥嗆死，沒好氣道：“林落塵，你想噎死我啊！”
林落塵聽到熟悉的語氣，皺眉道：“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你上次見我的時候，自己說的啊！”
蘇羽瑤岔開話題道：“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會一直跟蹤我吧？”
林落塵卻振振有詞道：“我是監察使，跟着你們是我的職責所在！”
“但救我，應該就違揹你的職責了吧？”
蘇羽瑤笑眯眯看着他，不依不饒道：“喂，你不會真喜歡我吧？”
林落塵口是心非道：“我只是不想你死罷了，你就真不要命了？”
蘇羽瑤坐在一根倒下的樹幹上，晃了晃腳丫。
“我也沒想到那龍傲天那麼強，還以爲能殺了雲初霽跑掉呢！”
“你想幫沈慕凝報仇？她對你很重要嗎？”
林落塵好奇地看着蘇羽瑤，蘇羽瑤聞言有幾分寂寥。
“她是爲數不多，真心誠意叫我一聲瑤姐，想跟我做朋友的人。”
“小時候她老被我打，一開始還哭哭啼啼，後來被打了也笑嘻嘻的，我都懷疑她有病……”
“後來，我才知道，有種病叫孤獨，除了鬼和跟鬼一樣的人以外，我是她唯一見過的人……”
她有兩份不同的記憶，但不管哪一份記憶裡面，沈慕凝都對她不錯。
哪怕她變弱了，沈慕凝也沒有對她喊打喊殺，見她也還是跟小時候一樣。
林落塵看着她那傷感的神情，總算明白她爲什麼要這麼執意地殺雲初霽了。
“蘇羽瑤，你的狀態很不對，你心境有問題！”
蘇羽瑤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快瘋了，但只有在殺戮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自己活着。”
“我必須找點事情做，不然我會瘋的，聖戰開啓後，殺戮不就是我要做的嗎？”
林落塵不由好奇道：“你到底怎麼了？”
蘇羽瑤站起身來，笑道：“你叫我一聲師尊，我就告訴你！”
“你怎麼也喜歡讓人喊你奇奇怪怪的稱呼？”
林落塵警惕看着她，一副勾起不堪回首記憶的樣子。
蘇羽瑤好奇道：“也？還有誰？”
“與你無關！”
林落塵諱莫如深，蘇羽瑤恍然大悟道：“聖後讓你喊她什麼？”
“沒有的事！”
“師尊？娘子？嘶，她不會讓你喊她娘吧？”
林落塵花了半天，才糾正了她奇奇怪怪的想法，只是蘇羽瑤還是一臉玩味。
“這樣吧，你跟我去一個地方，我就告訴你，怎麼樣？”
林落塵本不想答應，但實在擔心她的狀態，也就點了點頭。
“去哪？”
“你跟我來就是了！”
蘇羽瑤騰空而起，林落塵也只能緊跟其後。
三天後，兩人走在斷月妖峽附近的小城中。
蘇羽瑤看着城中跟記憶中極爲相似的佈局，表情古怪，眼神又開始恍惚。
“城東有一家客棧，名爲有間，我們過去吧！”
林落塵見她如此熟悉，不由好奇道：“你來過？”
蘇羽瑤似笑非笑道：“我說我第一次來，你信不信？”
林落塵看着眼前有間客棧的招牌，鬱悶道：“你身邊有人來過？”
蘇羽瑤還是搖頭，笑道：“都沒有，但我夢中來過！”
見林落塵一臉不信的樣子，她笑了笑道：“我真沒騙你，我真沒來過！”
“這樣吧，我跟你打個賭，看我說的中不中，說中了，你幫我做一件事！”
“反之亦然，不過你放心，這是力所能及的，不會爲難你的，賭不賭？”
林落塵猜到這大概跟她如今的情況有關，點了點頭道：“賭！”
蘇羽瑤想了想道：“城中有個趙寡婦，家中頗有錢財，你去看看？”
林落塵在城中打聽，沒發現什麼趙寡婦。
不過城中姓趙的不多，其中一戶據說祖上是寡婦的養子。
蘇羽瑤聞言又說出許多，更是直接畫出了城中的佈局圖和附近的地形圖。
她說的大部分都能對應得上，其餘都有跡可循，只是時間對不上，讓林落塵都懵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難道你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蘇羽瑤卻沒有回答，而是丟給他一把梳子。
“你輸了，幫我梳頭！”
“梳頭？”
“當然，這是力所能及吧？”
林落塵啼笑皆非，只能上前給她梳頭，但梳着梳着不由有種熟悉的感覺。
蘇羽瑤看着鏡中的林落塵，眼神不由恍惚了，但卻感覺自己獲得了難得平靜。
兩個世界，在這一刻彷彿統一了，縱然樣貌不一樣，但人還是那個人。
林落塵正打算問什麼的時候，卻發現蘇羽瑤疲憊地靠在他身上睡了過去。
她哪怕睡着了，手卻不知道何時抓住了他的衣袖，彷彿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依靠。
林落塵看着她疲憊的神情，不敢亂動，就這樣站在她身後，一隻手輕輕扶着她。
翌日，蘇羽瑤醒來，下意識在‘枕頭’上蹭了蹭，然後就發現身上有東西硌人。
她伸手抓住想撥開，突然一道聲音傳來：“蘇羽瑤，你別亂抓好嗎？”
蘇羽瑤意識到不對勁，猛地睜大了眼睛，而後觸電一般鬆開手。
“流氓！”
林落塵看着惡人先告狀的蘇羽瑤，無語道：“是你亂動在先，誰流氓呢？”
蘇羽瑤顯然不覺得好人就應該被槍指着，憤憤不平道：“當然是你！”
林落塵有理說不清，只能點頭道：“對對對，你先擦擦口水……”
蘇羽瑤俏臉緋紅，趕緊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理了理長髮。
“你爲什麼不叫醒我？”
林落塵轉過身，活動了一下筋骨，“看你睡得跟豬一樣，不好意思叫醒你。”
蘇羽瑤難得睡了個好覺，沒再做那噩夢，心情大好，嘴角上揚。
“你說誰睡得跟豬一樣呢？”
林落塵給她一個不言而喻的眼神，氣得蘇羽瑤踹了他幾腳。
飯後，蘇羽瑤帶着林落塵往斷月妖峽飛去，但山中沒有小木屋，也沒有什麼墳墓。
“這裡倒是不一樣……也是，在這邊你不是野人了！”
林落塵看着山林，有一種很強的即視感，識海泛起的漣漪越來越強。
見他神色不對，蘇羽瑤忍不住問道：“怎麼樣？有沒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林落塵點了點頭：“是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蘇羽瑤驚喜道：“原來不是我的錯覺，真不是我的錯覺！”
林落塵跟着蘇羽瑤到了萬蝠山，蘇羽瑤還想繼續下去，卻被林落塵攔住了。
“下面是斷月妖峽，哪怕是你我都有隕落風險！”
蘇羽瑤這纔沒有繼續堅持，跟他回到那缺少墳墓的湖邊。
“林落塵，你有沒有感覺這世界，像是虛假的一樣？”
林落塵點頭道：“有人跟我說過，這是一場夢，自從那以後，我就總疑神疑鬼了。”
“夢嗎？”
蘇羽瑤眼睛一亮，有種終於找到同道中人的感覺。
“但這個世界好真實，真實到我分不清楚哪邊是夢，哪邊是真！”
“我常常做一個夢境，夢境中，我沒有這麼強，你好像是我徒弟，長得很好看……”
“嗯……就跟你之前變化的樣子一模一樣，可好看了……”
林落塵皺眉道：“我變化的樣子？你還有之前的記憶？”
蘇羽瑤額了一聲，心虛道：“最近想起來一點點，這不是重點，你聽我說嘛！”
她娓娓道來，林落塵只覺得匪夷所思，像有什麼想掙脫束縛，又被夢境之力壓了下去。
“別想這麼多，即視感很正常的，你只是心魔作祟或者前世記憶覺醒罷了……”
蘇羽瑤着急道：“可我真感受到了自己的身體了啊，那種感覺不是假的！”
林落塵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嘆息道：“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蘇羽瑤還想說什麼，但最終嘆息一聲，躺下枕着他的大腿，沉沉睡了過去。
林落塵的出現，讓她感覺到了真實，在他身邊，她不再陷入記憶錯亂的狀態中。
在夢境之力的作用下，她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記憶錯亂，又或者被心魔作祟了。
難道，自己是因爲喜歡他，想獨佔他才編出那樣的記憶嗎？
自己甚至還把夏九幽醜化成那樣，變成了只會殺戮的壞女人？
又或者說，自己真是上輩子來過，如今上一世的記憶復甦了？
不然爲什麼時間和細節上有出入？
蘇羽瑤還是分不清，但林落塵在身邊，她就莫名心安，這就夠了。
不論真假，此心安處是吾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