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趙子兮將睡過去的趙以可抱至自己寢宮,將她輕輕放在牀上,爲她蓋上被子。然後坐在牀邊靜靜地看着她。
真是醉了,一個習武之人竟然連這樣的動靜都沒感覺。
你就這麼放心我嗎?
趙子兮嘆了口氣,不知是什麼滋味。有些甜,有些無奈。
她固執地不肯回家,他便只能將人留在府中。不是沒注意到府裡的人在看到他抱着趙以可進來的時候的驚訝表情,尤其,他還將人抱到了自己寢宮。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寢宮和書房都是不輕易讓人接近的。
其實,他只是想讓趙以可住得舒服一些。當然,這個太子府,最好的寢宮就是他的臥室了。
趙子兮不理會旁人怎麼看,他從小就沒學會看人臉色,也根本用不着。
牀上突然傳來異常的呼吸聲,趙子兮趕緊湊過身,只見趙以可緊閉雙目,眉頭深鎖,好像有什麼解不開的結縈繞心中。她的手握成拳,將墊被捏得緊緊的。只是,從頭至尾,她都不曾發出聲音。
趙子兮皺眉,從剛纔開始,她就不太正常,他沒問,心裡卻存着很大的疑惑。如今,她這副樣子,分明是在隱忍着什麼巨大的痛苦。
到底出了什麼事,她會變成這樣?是不是因爲她從前每天都笑着,所以她這個樣子才更讓人心疼。
趙子兮伸出手覆在趙以可手上,用了些力將墊被從她手中扯出來,然後將自己的手放進她的手中。另一隻手輕撫着她的。
被握着的手有些刺痛,趙子兮感覺趙以可的指甲刺進了他的指肉。他只是微微皺眉,卻並沒有太在意,轉而繼續安撫趙以可。
感覺到手上貼着一股溫熱,手及之處,不再是一片空落落。空蕩蕩的心漸漸有了着落,睡夢中的趙以可終於慢慢平靜。
趙子兮看到趙以可眉頭漸漸舒展,終於也舒了口氣。低頭看着兩人交疊在一起的雙手,趙子兮挑了挑眉,握了握,然後放開。
步出寢宮,輕輕合上門,轉身只見月亮已經落在另一半夜空。
“殿下,今晚,你。。。。。”召南、綠衣看着關上的房門,犯難地說道。
“將今日的公文送到書房。”趙子兮說完看了眼玉勝和繁花,接着對綠衣說道:“再找些人來守着。”說完便率先離開了。
“是。”召南、綠衣應下,緊跟着趙子兮離開。步子放得很輕。玉勝和繁花對視了一眼,然後沉默地站在門外。
這個夜,太多人沒有睡下,趙以可卻是睡得安穩的人之一。
月亮還在西邊掛着,卻已經薄的像一片紙,而另一邊,朝霞漸漸渲開。
趙以可從牀上坐起,望着陌生的環境呆愣了許久。想要將腦中的記憶拼湊成塊,可是一動腦子就覺得頭皮生疼。
“嗯——”趙以可按住兩穴輕揉,口中溢出難受的呻吟。
酒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掀開被子,趙以可下牀,移步走出房門。她沒心思去猜是誰,是怎麼回事,既然衣服還在,一切無恙。那答案,走出房門去找便是了。
“主子。”
“小世子,你起了?”
除了玉勝和繁花,門外還有兩個伺候的人,看到趙以可,她們立刻躬身詢問。
趙以可沒有回答她們,放眼望向附近的景緻,這才漸漸想起。這裡似乎是太子府。
趙以可回頭,果然,頭頂的牌匾上清楚地刻着“水榭居”三個字。她從前不曾來
過這兒,但是聽說過這個地方。這是趙子兮的臥室。
“太子殿下在哪?”她霸佔了他的房間,那他去哪兒了?趙以可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回小世子,太子殿下在書房。”
趙以可點點頭,往書房方向走去。
“扣扣——”
門突然被叩響,被埋在公文中的趙子兮皺眉,隨即又鬆開。太子府還沒什麼下人這麼大膽來敲書房門,想來,應該是那人醒了。
“進來吧。”
趙子兮不曾擡頭,只聽得趙以可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太子殿下。”趙以可弱弱地喊了一聲。
趙子兮還是沒有偏過頭,好似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等着處理,無暇顧及其它。他只淡淡說了句:“坐吧。”
趙子兮忽然懷念起昨晚的趙以可,至少,她沒有叫他“太子殿下”。還記得她脆弱哀傷的神情看着自己,似蟲鳴一般輕的聲音喚他“趙子兮”。
太久沒有人喚過他的名字了,連父皇都稱他“太子”,他都差點忘記自己叫什麼了。
餘光處,那人捧着腦袋齜牙咧嘴。趙子兮於是朝外頭喊了一聲:“來人。”
門被打開,立刻有人進來聽候吩咐。
趙以可本沒什麼反應,卻在聽到趙子兮對那人吩咐了一句“拿碗醒酒湯來”時頓住,擡眼看向趙子兮。他仍舊低頭做着自己的事。
趙以可有些觸動,對着趙子兮說了聲:“謝謝。”
趙子兮紋絲不動,老久才伴着吐氣應了句“嗯”。
“還想去菜圃嗎?”批完最後一本公文,趙子兮放下筆,這才面對着看向趙以可。
趙以可聞言,朝外頭看了眼,想了想,然後搖頭:“不了,我該回去了。改日再來叨擾吧。”
趙以可放下碗,再次對趙子兮道了聲謝,然後起身,準備回去。
“等等。”
趙以可站住,回頭看向趙子兮,用目光詢問。
趙子兮朝着榻上努了努嘴,既而說道:“外面挺冷的,你穿的少,加上那個吧。”
趙以可順着方向看去,榻上橫陳着一件狐皮氅子。趙以可看着,突然恍神了片刻。隨即,趙以可走過去,聽話地披上了氅子。
這倒讓趙子兮吃了一驚,他以爲她的第一反應會是拒絕,她這樣的反應倒不在他預料之內。不過,結果不變就是了。
趙以可回到攝政王府,卻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口。她目光微沉,下一刻便看到翩如公主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趙以可站了一會兒,然後走上前與翩如公主打招呼。
“翩如公主,真巧啊。”
“是小世子啊,真巧。你剛從外面回來嗎?”
趙以可點了點頭,還沒答話,便聽見從府內傳來的聲音。偏頭,只見趙夕莫率先走來。
“喲,大世子真是消息靈通,這麼及時就來接公主了。”
趙夕莫的腳步定住,目光從趙以可身上轉到翩如公主身上,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而翩如公主早已被伺書打趣地臉紅,正嗔斥着伺書。
趙夕莫將目光轉回到趙以可身上,本來想說的話再看到她身上的狐皮氅子時斷在了咽喉處。
她昨日出去時穿得少,今日溫度降了些許,她那副行頭定會着涼的,他本想提醒她加衣服的。只是,好像現在不需要。
趙夕莫看着趙以可的同時,趙以可也看着趙夕莫,只是
一瞬,又收回了目光,以是沒看到趙夕莫微涼的眼角。
“你們聊吧,我先進去了。”趙以可對兩人示意了一下,然後邁上臺階,走進王府,與趙夕莫擦肩而過。
“昨日去了鏡湖,翩如甚覺雅緻,卻聽得人說王府的平湖更勝一籌。心下好奇,便不請自來,還望世子見諒。只是。。。。。。世子怎麼知道翩如今日造訪呢?”
趙夕莫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既是不請自來,我又怎會知道。只是這話,他沒說出口。
趙以可回到閒雲閣,嬤嬤正翹首盼着,看到她,嬤嬤不由得驚喜。
“小世子呀,怎麼住外頭也不提前說一聲,幸虧太子府來人稟報。你都不知道,王爺王妃他們昨兒個都是等到你的消息纔去睡的。”
趙以可漠然,然後擡頭嬉笑,道:“嗯,是我不對,下次不會了。”
嬤嬤這才放心,又說着要去給趙以可準備吃的,打開房門好像看到了什麼,便喃喃了幾聲:“大世子和那翩如公主看來真是情投意合了啊。。。。。。”
趙以可解氅子的手頓了頓,嚥下胸口的苦澀。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麼多人等着嫁進攝政王府,她是最沒有希望的一個。
深呼一口氣,趙以可聳了聳肩。傷春悲秋的可實在不適合她。
那日下午,趙夕莫陪着翩如公主逛了一圈攝政王府,繞着閒雲閣附近走了不下三圈;而趙以可則在自己房中看小書,看到高興處,常常笑出聲來。
公休的日子,蕭逸和裴歡都得了閒,便邀上趙以可和康樂一起去北湖釣魚。雖然是冬季,可天氣還不算太冷,沐浴着陽光還是挺暖和的。
然而,趙以可着實讓其餘三人嚇了一跳。
“趙小可,你這是怎麼了?這還沒到下雪的時候,就裹成這樣了?”
眼前的趙以可穿上了棉衣,戴了帽子,還披了條豎領的紅袍子,鞋子都換了棉的。
趙以可人瘦,穿上這些也不明顯,走在路上倒是不太引人注意,只是幾人與她打小的情分,這些變化還能逃過去?
“誰知道要不要變天呢!穿多些總是好的,又不着涼,又不用人家替你操心。”趙以可悠悠地說了一句,然後拿起釣竿走開。
誰也沒說什麼,只當趙以可是抽風了。
四把椅子排排站放在湖邊,四根釣竿平行於湖面擺着,四人手握魚竿,靠在椅背上,悠閒地等着魚兒上鉤。
“趙小可,那啥,夕莫和那翩如公主,真是好上了?我聽人家說,他們倆老在一起遊山玩水的。”魚兒還沒上鉤,反正也是閒着,康樂便忍不住說起小趣聞來。趙夕莫從小女人緣極好,但是能跟他接近的一個都沒有,最近聽到消息,康樂也是好奇得不得了。
趙以可面不改色,將手中的杆子晃了晃,然後甩了個白眼給康樂道:“想知道自己不會去問啊。就這點出息,跟菜市的大嬸似的,愛嚼舌根。”
“嘿,趙小可,你怎麼一點都不友愛啊!什麼嚼舌根,就隨便問問。”
趙以可不理康樂的瞎嚷嚷,偏頭問向蕭逸:“蕭逸,最近是不是說要進新軍營啊?”
蕭逸點了點頭,有些驚訝道:“這麼快都收到消息了?是這麼回事。上回不是說什麼整頓氏族子弟作風嗎,所以皇上就下令十五歲以上,二十歲以下,賦閒在家,不拿俸祿的氏族子弟都進新軍營去練練。待滿兩個月再出來。”
趙以可瞭然地點點頭,兩個月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