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腦子裡瘋狂運轉組織語言。
他接下來的話必須考慮清楚了說。
對方畢竟不是斬妖內部人士，對他應該也不存在任何所謂的賞識。
現在能勉強搭上話，大約也只是因爲這位性格乖張的大佬本人閒得沒事幹，願意出來和他交流，做點接地氣的事情，打發點無關緊要不疼不癢的時間。
沈崇一旦說錯一句話，誰也不知道這位傳說中性格怪異的頂級強者會做出什麼反應。
他甚至不敢太暴露自己的心思，最終試探着問道：“那個……前輩，她現在……”
鬼龍擺手，“好，小女娃好得很，活蹦亂跳的，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
聽他這樣說，沈崇心頭大石放落一半，似乎沒把人得罪死。
“但是，她不能走！”
鬼龍接下來一句話，卻又讓人心頭涼了半截。
“前輩，我不知她怎麼開罪了你，但她畢竟是我朋友，如有開罪之處，還請前輩看在我的面子上……”
沈崇的態度很是恭敬。
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鬼龍卻是咧嘴一聲冷笑，“面子？你區區一個玄級二品，有什麼面子？”
沉默，良久的沉默，十分尷尬，就連空氣都被凍結。
沈崇感到有點屈辱，但卻無可奈何。
他不是熊孩子了，更知道這不是自己家。
大妖鬼龍能打下赫赫威名，絕非只靠一張嘴皮。
鬼龍對抗的是斬妖這等鐵血機構，沒有經過鮮血的洗禮，是不能服衆的。
畢竟靈源與妖元千奇百怪，越是到了後期，適合廝殺搏鬥的靈源與妖元種類便越能佔據優勢，不真刀真槍的拼過，單靠擺出境界，並不能讓人畏懼。
否則忘數老人臨死前，也不會想到要去拖鬼龍墊背了。
只有危險的強者，才值得被惦記。
沈崇尚且可以保持鎮定，但旁邊的風擒山卻已被這氣氛弄得噤若寒蟬，手中暗捏呼叫器，只打算萬一情況惡化就趕緊呼救，將斬妖在這黑市的負責人請來居中說項。
“哈哈哈哈，看你們倆人給緊張得，開個玩笑而已，別太當真。沈崇你這人我也知道，林九天的女婿，如今也是特約顧問部成員，對吧？要論面子，你的確有面子。我就給你這面子，告訴你我究竟爲何要抓她！你聽完之後，自然知道我不是在故意挑事。只因她給我造成的損失，她賠不起，你也賠不起！”
沈崇與風擒山暗中長舒口氣。
聽鬼龍三言兩語說完，沈崇終於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說來也只怪封吹雪運氣不佳。
身爲當世至強者之一，鬼龍果真已經邁出了開闢自我小世界那一步。
當然，由於實力終究沒能達到巔峰古人的層次，鬼龍的小世界並不能自無形中生，而是需要以現實世界爲根基，不斷往裡面灌輸力量，進而演變成型。
他投放培育小世界的地方，正在靈芝山區。
往日裡遊客們來來往往，進進出出倒是都不曾察覺，也沒造成任何影響。
鬼龍的小世界就如鋪在地面上的一張蛛網，人們無聲無息走過，又無聲無息離開。
這蛛網一邊吸收消納鬼龍灌注進去的力量，一邊捕捉收集人們路過之時遺留在原地那點人傑地靈的氣息，一點點的復刻着靈芝山區。
但前些日子封吹雪卻誤闖此地，並在秘境與現實交界的重影處作畫。
等她的畫作一成，靈源終於同時覺醒，竟是雙天級的異種能力，實物入畫！
鬼龍剛剛孕育成型的小世界頓時被抽得一乾二淨，全融進了畫中。
當時正在瓊崍山區扮豬吃虎的鬼龍怒不可遏，當即殺將過去將人給抓了。
他一方面震驚於這小女娃的雙天級異種能力，另一方面心疼自己耗費幾十年緩緩培育的小世界一朝成空。
再後來，鬼龍便發現自己的小世界被封鎖在封吹雪的畫裡，想方設法的想讓她把入畫的秘境給釋放出來，這纔將人囚禁。
可惜，入畫容易出畫難，直到現在封吹雪都沒有完全弄明白她自己的能力，更談不上如何釋放出被困其中的秘境了。
“所以，要我放人不是不可以，把我的秘境賠給我，又或者給我別的好處，足以彌補我損失的好處。否則免談！誰的面子都不好使，天王老子來也沒用。她一天琢磨不出怎麼把秘境解脫出來，我一天不會放人。一年琢磨出來，就關一年。百年放不出來，就再關百年。若不是我擔心殺了她會導致畫作崩解，被她誤打誤撞的壞我大事，我早將她一掌劈死。”
在沈崇琢磨之際，鬼龍最終如此說道。
沈崇暗歎口氣，若說損失的秘境價值，毀於他手的丁衍秘境絕對要比鬼龍本人的半吊子秘境價值高得多。
看看人家斬妖怎麼做的，那簡直就是大公無私，道德楷模。
反觀這鬼龍，就很小家子氣了。
可他現在不能激怒對方，沈崇吞吞口水，“前輩，不然你看這樣，讓我和她見一面。我這個人，對研究新東西有特別的技巧。”
鬼龍嗤笑一聲，“就你？玄級二品？你能有什麼見地？”
“不知前輩可曾聽說過沈德巴赫猜想？”
“聽說過，有點意思。”
“我的。”
“哦？”
“前輩可曾見過斬妖前些日子出的新款靈源背板驗證貼片？”
“見過，有點想法。”
“我做的。”
“行，那就讓你見一見，跟我來！”
鬼龍探爪向沈崇抓來。
沈崇下意識欲躲，但卻沒能躲開，被輕鬆捏住後衣襟，隨後騰空而起。
他眼睜睜看着自己距離地面越來越遠，站在山口處的風擒山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縮小，變成個螞蟻般的小黑點。
鬼龍帶着他飛行的方向，竟正是靈芝地區。
短短几分鐘後，被狂風吹得有點意識模糊的沈崇昏昏沉沉的落到地上，靠着手扶樹幹才勉強站立。
前方，黑衣黑袍的鬼龍在地面用力一跺。
地面如撕裂般張開，露出條漆黑隧道，深不見底。
“進來。”
鬼龍自己當先一步邁入。
沈崇在後面緊隨而至，不想一腳踩空，噗通一聲落在地上。
這老騙子沒告訴沈崇下面是個坑，看他一步一階梯的往下走，還以爲有樓梯呢。
“這就是所謂的聰明人？”
黑暗中，鬼龍轉過臉來，面上散發着幽幽綠光，像個電燈泡。
沈崇爬起來，拍拍衣服上的泥灰，視覺增強開啓，“厲害的科學家走路都喜歡想事情，平地摔都是基本技巧，何況你這裡還是個坑？”
“說得好！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你耽擱我不少時間，如果你拿不出讓我滿意的東西，你便也不要走了。”
沈崇嘴角一抽，心念微動。
鬼龍戳穿他的心思，“你別指望林九天能來救你，除非我放你走，否則，上天入地誰也救不得你！”
這，就是真正至強者絕對的自信，建立在實力上，羨慕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