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實深知寬容總是有限的,他心中猛抽一下毫不猶豫的將手背在背後,捏住了一張假面。
如果骰子求來了【命運】,那按道理假面也該能求來【欺詐】。
於是程實還沒等【腐朽】開口,便緊捏假面心中默唸:
“命若繁星,望而不及.......”
然而假面一動不動,並未有所迴應。
程實心底咯噔一聲,趕忙試着改口:“來途去路,盡皆命定!”
“謊如昨日......”
“不辨真僞......”
他心裡都急的冒煙了,可假面仍未有任何反應。
程實的心直接沉了下去,【欺詐】不理人,【命運】在打架,這下壞了,要走遠了。
他額背冷汗盡出,再退一步,悄悄的捏住了手裡的【死亡】樂子戒。
他在以此爲自己打氣,但願【死亡】的氣息能讓自己面前這位【祂】有所顧忌。
但顯然,如果只是一個造物,在祂們眼中根本算不上什麼。
蒼老的巨人緩緩睜開了眼,那渾濁的眸子裡寫滿了哀傷和悲愴,祂似乎有什麼求而不得的心願尚未達成,但祂的身體看上去卻已經走到了盡頭。
祂看向渺小的程實,無力的從幾乎乾涸的喉嚨裡擠出了一絲嘶啞的聲音。
“【欺詐】......的信徒......你做的......很好......”
?
只這一句,程實的天靈蓋都差點炸飛了!
祂說了什麼?
誇我做的好?
想想看,如果你前腳剛把別人的家拆了,後腳這人就到你跟前來誇你做得好,你猜他想幹什麼?
不會是虛晃一槍然後偷偷給自己來一棒子,陰陽怪氣的判自己死刑吧?
程實慌了,但他又穩住了。
因爲他瞬間想通了一點那就是如果祂不想讓自己活着,那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聽到剛剛那句話。
於是他穩住心神強壓恐懼,微微上前一步,先是裝作無比敬畏的讚美道:
“讚美您,偉大【腐朽】之神!
願世間衆生以身化腐......”
除了我。
“願寰宇萬物且行且朽!”
也除了我。
而後他又極其自悔的低頭認錯道:
“礙於試煉的規則,我,程實,【虛無】的命途行者,【欺詐】的第二藏品,【命運】的神眷寵兒,【死亡】的兼職員工,【混亂】的候選令使,對您做出了一些小小的褻瀆之舉......
但請容我解釋,本人絕對不曾對您有一絲真正意義上的褻瀆,而那些所謂的‘敬獻’也並非是對【繁榮】的虔誠。
我只是單純的想要通關試煉,而在這通關的過程中,或許手段略略略微激烈了一點,給您造成的困擾,我深感懺悔並願意爲此承擔一定的......額,不太致命的......責任。”
本就行動遲緩的巨人在聽到這一長串的軲轆話後,行動更加遲鈍了。
祂僵硬的轉過了腦袋,再睜眼看向程實的時候眼中的黑血滴落的更快了。
“你無需......恐懼......
吾召你而來......只是爲了看看這個讓吾認清......過往無用的【欺詐】信徒......是否像吾一樣......也是個可憐人......
可惜......你太像祂了......與吾的意志無緣......
【欺詐】信徒......你做的很好......但切記要遠離【繁榮】......”
“?”
程實傻了,他的腦子因爲【腐朽】這句話中巨大的信息量而直接宕機了。
祂似乎真的在誇我!
啊?
我到底哪點讓您滿意了哥?
這個世界顛了吧?
我敬獻【繁榮】,祂賜下的是質問,我獻祭【腐朽】,卻換來了祂的讚賞?
不是,這不會是【欺詐】寫的劇本吧?
怎麼這一切的背後都隱隱在閃着“樂子”兩個字呢!
...
說到樂子神,【欺詐】現在的處境或許並不太好。
在【信仰遊戲】出現意外,【繁榮】打破秩序降臨試煉之中時,那雙繪滿了螺旋與星點的眸子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異樣,並立刻消失於虛空奔赴吃瓜前線。
可當祂嬉笑着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星辰疾速閃爍的星空之下,看着周圍因爲過度加速而扭曲的時光,祂......
笑的更開心了。
“【時間】,難得。”
星空下扭曲的時光愈發變形,無數光線坍縮成兩枚駭人的黑洞瞳孔,既快速又緩慢的看向了祂。
“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讓人厭煩。”星點和螺旋的眸子眨呀眨的,開始尋找時光的漏洞。
“你也是。”
黑洞之眸似乎總是言簡意賅,祂矗立在星空之中,每眨一下眼,周圍的時光便快速涌流片刻讓星空浮現出羣星起落生滅的華彩。
等到不眨眼的時候,扭曲的時光痕跡又徹底靜止下來,凝固爲亙古不變的永恆。
這忽快忽慢的時光變化讓【欺詐】找不到機會溜走,於是祂放棄了嘗試,長長嘆了口氣。
“我甚至無法騙過自己,說這裡只是回憶,這一切只發生在百萬年前。
所以......【記憶】也在啊,你們兄弟還真是齊心呢。”
話音甫落,沉寂的星空中誕生了一枚新的星辰,它隨着時間的變化逐漸膨脹,而後消隕,在不斷迭代的時光長河裡,它生生滅滅幾經變幻,最終所有它存在過的痕跡串聯起來,繪出了一雙刻寫着滄桑的歷史之眸。
那眸子裡閃過那顆星辰上的諸多過往,在出現的一瞬間便好似經歷了無數歲月風霜,讓整個星空彌散出神秘而又古舊的氣息。
螺旋與星點的眸子看向祂,嗤笑一聲:
“2對1,怎麼,還要等我先出手?”
寫滿了歷史風霜的眸子無喜無悲的看向【欺詐】,語氣滿是滄桑的開口道:
“還有一個。”
這話一落地,那雙迷轉的嬉笑眸子正下方便幽幽現出了一個人影。
它真的只是個人影,一個漂浮於星空之上,沒有本體的......人的影子。
那影子如同剪紙一般隨着時光的風暴扭來扭去,好不容易把自己弄的平整後,才伸出一隻手朝着面前三對眸子打了個招呼:
“嘖,三缺一啊,今兒......撲克還是麻將?”
【時間】亙古不變,【記憶】無喜無悲,【欺詐】指指點點。
祂瞥向那個影子,眼色略有不滿。
“偷偷留下也就算了,有好戲看爲什麼不提前叫我?”
影子一滯,撓頭乾笑道:“這不沒來得及嘛。”
“那你怎麼有時間通知【命運】?”
“額......正好碰到了,沒瞞過去。”
“嘁,你以爲我不知道是祂幫你遮掩了痕跡?
吃裡扒外!”
“......”影子無奈了,他嘆了口氣,“【虛無】唯一,哪來的外呢恩主大人。”
“呦,這話說的好聽,既然如此,不如讓我那好妹妹回來替我罰站,我去幫祂找【繁榮】的麻煩?”
影子猛猛點頭:
“行啊,只要這兩位願意,我肯定雙手雙腳支持。
但問題是,他們二位同意嗎?”
說着影子看向了【時間】和【記憶】。
【時間】亙古不變,【記憶】無喜無悲,【欺詐】嘖嘖稱奇。
祂譏諷道:
“如果【存在】的選擇是【沉默】,那請你們在徹底追隨祂前告知我一聲,好讓我也去湊湊熱鬧。”
影子聽到這話,哈哈大笑。
但無論這兩位如何捧腹,此地的時空和記憶始終牢不可破。
見一直找不到機會,眸子和影子都笑不出來了。
它和祂對視一眼,紛紛嘆氣。
“恩主大人,沒騙到,怎麼辦?”
“關我什麼事,你求的又不是我,我只是可惜好一場大戲居然沒佔到前排,而你可就慘了,被遣返之前還有什麼‘遺言’,趕緊說吧。”
影子摸了摸鼻子,笑道:“倒也沒什麼可說的,就是單純的回來看看。”
見面前的兩位還在胡言,一直沉默不言的【記憶】終於再次開口。
“沒有誰可以打破【公約】殺死【繁榮】,【真理】不行,【欺詐】你也不行。
無論你們在覬覦什麼,都是徒勞的。
【公約】高於一切,你我皆知。
我可以不深究這是不是一場意外,但我會看好我的藏館,以免以後再有不告而取者偷溜進來。”
【欺詐】嗤笑一聲,看着【記憶】陰陽怪氣道:
“既然【存在】覺得我殺不掉【繁榮】,那你們兄弟在這兒圍着我幹嘛呢?
觀摩我和我的信徒沉淪【慾海】,共享【誕育】的權柄?”
“......”
“......”
“......”
影子僵住了,它乾咳兩聲,友情提示道:“人,與,神,不能共享【誕育】的權柄。”
那雙眸子嗤笑一聲,看向它道:“你是人嗎?”
“......”
這話說得。
我還真不是......
影子無法反駁,於是選擇了閉麥。
隨着影子的沉默,星空中的時光流速變的正常起來,那被光線勾勒出的黑洞之眸輕輕瞥視了影子一眼,而後影子便開始漸漸淡去。
它感受到自己正被【時間】之力拉扯回原來的空間,於是在消失之前哈哈大笑道:
“我看【時間】也是個婊子!”
話音剛落,影子消失不見。
當下時空中的一切漏洞都被補全了。
【時間】一言不發,祂看了一眼【欺詐】之後無聲的離去。
【記憶】看到【時間】離去,喟嘆一聲,閉上了眼道:
“靠近【*祂】......不好嗎?”
那雙繪滿了星點與螺旋的眸子眨了眨,裝傻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聽得懂。”
“好好好,我聽得懂,既然我都聽懂了,不如我們來慶賀一下,打一架?”
“......”
歷史的眸子轟然消散,沒有給祂任何出手的機會。
“嘁,無趣。”
話音剛落,祂也消散在星空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