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要怎麼和國太說？”張昭也不是傻，他只是不想聽。他也不希望孫權聽，他們走到今天不容易，憑什麼還要被他們拿捏？
周瑜抿着嘴，不說話。他也氣，可是他沒法子。這時，他有點認同曹操了，大家都是要打破那一切，重新建立一個新的秩序，只是他們還沒能成功。聽說，現在他們沆瀣一氣了。
所以，現在，周瑜才爲難，別看這些將領們佔的位置不大，可是擋不住人多。有些是世家中人，有些是世家供養之人。
幾大世家一下令，那麼跟隨的小家族們自是要跟隨，這時，父母家人妻小都在家族內，受家族保護外，何嘗不是人質。家族下令他們回去，他們敢不回去？他們走了，軍中怎麼辦？其實這也是每朝每代都想改變的事。
孫權坐在上首，輕輕敲敲桌子，他得再想想，這些世家要什麼他很清楚，之前要學手藝，他已經退讓了。要學就學，但還是不滿足，國太也說了，要不給點錢吧！
這個不用談，孫權都知道不可能。因爲現在孫家看錢很多，但分給各家，那錢就太少了。而且，現在這些世家們，要求，他們別造紙了。
對，他們也不是傻子，之前他們看到利益時，眼紅了。但是他們試製竹紙時，雖說沒造出像東吳那麼好的，但也造出了比之前好很多的紙。成本什麼的，雖說比孫家高，但是卻也不是不可控，他們看到前景，他們有種感覺，孫家這會蓋學醫的學校，明天就能蓋別的學校。他們已經造出了便宜的紙，那麼，便宜的書還遠嗎？這絕對不能有！
所以，在周瑜來討論之前，他們已經向孫權下了最後的通牒。他們寫來的不是信箋，而是漂亮的絲帛，用昂貴的魚型漆盒裝着。意思很明白，魚傳尺素，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還是別改了。
而且這也是一種隱喻，讀書寫字這種事，這是士族的事，你把紙弄出花，那也是紙。吳侯箋，就讓它成爲一束流光，隨風而逝吧，就像當初的蔡侯紙。
三人其實都知道到了這一步，其實就已經是定局了，重點在於怎麼和國太說。她費心製出，結果不許做了，沒有這麼欺負人的。
別人也代替不了孫權，和老太太談的事，只能由孫權去說。
歐萌萌這天沒在作坊，她去了國醫堂，現在錢多，而孫權也聽話，把錢用在了國醫堂和醫學院。
而江東地區，其實地屬長江以南，潮溼陰冷，而這會棉花還在遠處的高昌國呢，老百姓生活其實挺苦的。在這時，還有紙衣一說。因爲生活太過困苦，穿紙衣可擋風，也好看，就是不耐久。歐萌萌都想試試，要不要像小日子蓋房子一樣，把廢紙打成絮，讓他們放在麻衣裡。可以吸收潮氣，也能擋點寒風。不過，她不敢說，說了感覺上，就是不食肉糜一樣。
所以天一冷，歐萌萌就讓人在國醫堂門口會熬一大桶驅寒的湯藥。來看病的百姓，典型受寒的，大夫就給拿個籤子，讓他們去門口喝一碗。在籤子上打個記號，可以連喝七日。
而這些藥湯裡，其實還加了些炒熟的米麪，這是免費的。他們的藥里加了糧食，一邊治病，一邊也給他們肚子裡墊了點吃食，不會又冷，又病，又餓的情況下，讓人在絕望上離開。
歐萌萌今天就是來看看，這不是施粥，而就是國醫堂給病人發的藥。用的也是本地自己種的藥材，成本並不高。這一段時間，來看病的貧苦百姓多了起來。當然，因爲南徐越發的繁華，工作機會也變多了，來吃免費藥的，大多都是老弱病殘們，負擔其實也還好。
孫權看國太遠遠的看着，自己忙過去。
“母親怎麼不站近些？讓百姓看看您的尊顏，也是他們的福氣。”孫權笑着言道。
好些世家門前施粥，都是家主親上，廣施恩德，讓世家在當地能更加根深蒂固。而母親卻躲得遠遠的，這不是猶如錦衣夜行。
“這是你施的藥，又不是我。這種事你該讓你媳婦帶着孩子們來。”歐萌萌擺手，扶着孫權的手臂進了屋。屋裡生着火，歐萌萌可不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去了披風，自己在薰爐前站了一會，鬆了一下骨頭，這才笑眯眯的看向了孫權，“怎麼，有事？”
“沒事，就是來看看母親，這一晃，又一年了，母親這一年，真的是辛苦了。”孫權想想，這不是就是頭一年劉備來求親的時候嗎？那時起，母親就忙碌起來。
他有些慚愧了，母親爲了他而奔波，勞碌，結果現在，自己無能，讓她也跟着受氣。
“看來是有事了，要不，回去說？”歐萌萌笑了，這裡是國醫堂，就算這裡是一個單獨的房間，不會有人來打擾，但是孫權畢竟是江東之主，她得維護他的形象。
“母親。”孫權感動得熱淚盈眶了，深深的覺得母親真的時時刻刻的把自己的需要放在前頭。但也沒阻止，那些話，也的確不適合在這兒說，按了一下眼睛，扶着她從側門離開。回了侯府。
“所以，現在世家聯合，不許我們再造紙了，哪怕是，我們把造紙之法交出也不行。”歐萌萌安靜的聽完，雙手捧着自己的手爐，確定了一下。
“應該是，當然，他們還以吳侯箋爲由。”孫權覺得還是要說得精準一點，畢竟人家也沒那麼霸道，畢竟江東現在推出的就是吳侯箋，然後有些地方要自己做特定的信箋，所以他們也來找他們買信箋紙。圖案他們自己印。現在不讓他們做信箋了，其實也是不許他們做紙了，他們賣紙，也是極賺錢的。
“對不起母親，是兒子沒用。”孫權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歐萌萌現在明白，爲什麼到了晉時，已經把紙造出來了，但到了唐中期纔有了印刷術，而到了宋時，紙書才成爲主流，當然，依然昂貴。
貴，就是最好的分流！註定，學習，是件奢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