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一聲輕笑,透着男人獨有的冷冽音調,宛如一道帶着鋒刃的細風拂過了紀安瑤的耳畔,穿透了她的胸口。
紀安瑤輕輕顫動了一下卷長的睫毛,心中滋味紛雜,一下子竟是說不出是個什麼樣的感受。
爲什麼宮聿剛纔的這一聲笑,聽起來比她還要慘淡?
手裡握着生殺予奪的大權,站在主導的位置,一直高高在上君臨天下的那個人……不是他嗎?
他又有什麼可自嘲,可冷笑的?
想到這裡,紀安瑤頓覺胸口處竄上了一股氣,憋着有些難受,即便轉過身來,擡眸對上了那兩道冷冽的目光。
昏暗的光線下,視野並不清晰明亮。
但在那抹暗淡之中,紀安瑤卻是一擡眸就捕捉到了男人沉鬱的雙眸,宛如夜幕中的貓頭鷹般,散發着犀利而幽冷的光澤,直勾勾地射入她的眼眸中,刺穿了她的心底。
四目相對,紀安瑤仍是不發一言,只筆挺着脊背,像是在維護自己最後的倔強。
看她這樣,宮聿不由撇了下嘴角,最見不得她這副樣子。
好像多委屈似的。
難道這樣的情況下,就只有她一個人受折磨嗎?
她這樣折磨他,還要作出無辜的模樣,彷彿只有他是那個大奸大惡的人。
既然是這樣,那他也就不妨做一回大奸大惡的人,免得白白擔了這個名,還什麼便宜都沒撈到……這種虧本的買賣,總歸是不划算的。
這麼想着,宮聿便又笑了一聲。
清冷的口吻開始變得不大正經了起來,調侃一般,剔着眉梢看着紀安瑤,好似漫不經心地隨口那麼一說,又像是故意在挑釁她的底線,一句話……從那兩片禁慾的冰脣中吐出來,瞬間就染上了緋麗的色調與光澤。
“怎麼……站得那麼遠,是怕我吃了你嗎?”
聞言,紀安瑤心尖微動,想要辯上一句,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駁他。
口吻滯住的當口兒,又聽宮聿繼續說道。
“不是早就已經吃幹抹淨了嗎?從頭到腳,從上到下……每一分,每一寸……”
說到後面,語調就開始變得曖昧了起來,透着些許油腔滑調的意味兒。
這種調子,紀安瑤是熟悉的。
不同於閻烈花花公子氏的戲謔,當初白斯聿在當衣冠禽獸的那會兒,也會對她說些不入流的話,叫她又是惱火又是羞赧,卻是拿他沒有一點兒辦法。
可是現在這樣的場合,儘管宮聿也拿捏起了這種腔調,紀安瑤卻是沒將他認作是白斯聿。
她很清楚地知道,白斯聿的記憶,並沒有回來。
因爲這個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依舊犀利森冷,全然無法將那兩道幽暗如野獸般的目光同他說話的腔調聯繫在一起,好像那是兩個人一樣。
紀安瑤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剛剛那一瞬,她甚至覺得他有點兒精神分裂。
而實際上,如果白斯聿的記憶恢復了,眼前這個男人……大概是真的要分裂人格的。
畢竟眼前的宮聿,是如此的強勢而唯我獨尊!
“夠了!”
揚起聲調,紀安瑤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
紀安瑤終於發現,這個男人總是有辦法激怒她!
不管她再怎麼控制自己,可還是輕而易舉就能被他牽動情緒,揚起心海的萬丈狂瀾!
“如果你今天晚上來這裡,只是爲了羞辱我的話,那就當我沒來找過你!”
憤憤地丟下一句話,紀安瑤拔腿就要走。
只是還沒來得及轉過身,就被男人一把扣住了手腕,繼而猛地一拽,重重地將她摔到車廂上!
紀安瑤不知道宮聿是怎麼從車裡出來的,只覺得他的速度快得像是一陣風,天旋地轉的一瞬間,等到她回過神來,整個人就已經被甩到了車上,撞得手肘有些生疼。
吃痛之下,紀安瑤皺了皺眉頭,下意識掙脫了兩下,想要甩開他的手。
“放開我!”
攥在手腕上的力道卻是隨着她的掙扎捏得更緊了,霎時間,連帶着領一隻手腕也被牢牢地扣住,像是死死地釘在了車廂上,半點兒也沒法動彈。
紀安瑤惱羞成怒,冷然詰問近在咫尺的男人。
“你想幹什麼?!”
男人微勾嘴角,性感而冰薄的脣瓣隨之勾成一抹倨傲而邪肆的弧度,他的海拔比紀安瑤高上許多,眼下又是將她整個人背貼着車子反按,在這樣的姿勢下,就顯得更加的高不可攀了起來。
“你不是想要下來求我的嗎?這麼快就放棄了?”
過於靠近的距離,讓男人說話時候的氣息隨着聲音噴薄在了紀安瑤細嫩的肌膚上,霎時就像是細微的電流一般,飛速的流竄而過。
男人身上的氣息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
越是想念白斯聿,紀安瑤就越容易把眼前這個男人當成是他,即便他們兩人的性格有着明顯的差異。
深吸一口氣,紀安瑤努力平復心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嗯?”
男人微揚聲調,又哼了一聲。
像是在催促,其間又夾雜着幾分挑釁。
“不要了,”紀安瑤側過臉,不再去看他,“我不要求你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她求還是不求,又有什麼差別呢?
聽到紀安瑤這樣說,宮聿眸色微沉,並沒有那麼輕易就放過她。
只冷笑着追問道。
“是嗎?就算那個叫墨子胤的傢伙死了,也沒有關係嗎?”
話音落下的剎那,聽到宮聿提起墨子胤的名字,紀安瑤的眼眸中一閃而過微光,旋即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彷彿沒有了氣力。
“如果是你想讓他死,我確實攔不住。”
宮聿卻是不入套。
“別這麼說……好像他出事了,就是我害的一樣。”
紀安瑤跟着笑了笑,反問道。
“但你可以救他的,不是嗎?”
“沒錯,”宮聿坦然應下,並不否認,“但我爲什麼要救他?”
紀安瑤沒有反駁。
“你可以不救,這是你的自由。”
“你錯了,”宮聿忽然冷下聲調,滿眼陰鷙,“我本來就沒想讓他死,但是你知道嗎?就因爲你想幫他求情,求我救他……就足夠他死上一千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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