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轉念之間（八）
喬御北的寬厚的背影微微停駐，轉身望着一臉決絕的女人，黑眸冰冷。
蘇唸的脣瓣蒼白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血絲。
“既然如此，蘇念，那你去死好了……”
清冷的寒風拂過她的面龐，寒意入骨，額前零碎的髮絲遮擋住她的眼眸，稠密的睫毛下，清透的眸染着一層厚厚的冰霜。
他的聲音清冷而絕情，陰鷙的黑眸深邃而沉冷轂。
“御……”
蘇箏擡起蒼白的臉，虛浮的氣息有些急促：“你別這樣對小念，她一定不是故意的。銓”
喬御北的背景僵硬的站在原地，環抱着懷中女人的手臂緊了緊，收回的黑眸染上了從未有過的溫柔。
“……我不怪她，真的。”
纖細而蒼白的指尖輕輕的觸碰着他冰冷的薄脣，聲音虛弱。
“別說話，我們去醫院。”喬御北心疼的握住她的手掌，轉身快速的上車。
引擎發動的聲音清晰的飄入耳內，視線變的有些模糊。
蘇念站在原地，腳步虛浮的跨出，看着消失在馬路上的車子，單薄的身子一點點的僵硬，耳際，是他森冷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迴盪。
咬着紅脣的貝齒下，血絲滲出，耳膜有些刺痛。
她垂下濃密的睫毛，看着蘇箏摔倒的位置，那裡是一灘的血漬，嫣紅且觸目驚心，風拂過時，那濃烈的血腥味不斷的飄散在空氣中。
身子疲憊的依靠在牆角，伸手撫上額頭，那種像是被撕裂般的痛楚侵蝕着她大腦的每根神經。
她咬着蒼白的紅脣，顫動的睫毛下，呼吸有些渾濁。
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子，身上的大衣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灰褐色的污漬沾滿了全身。
“唔……”
她悶哼了一聲，輕輕的撩起袖子，白皙的肌膚上，那一塊塊的淤痕泛着青紫色。
小心翼翼的蓋好袖口，她揚起頭，高懸在空中的太陽被雲層所遮擋。
跌落在地的包包內，手機不厭其煩的震動着，打散了此刻的肅靜。
直到手機第五次響起，她才慢慢的伸出手，掏出。
“……喂？”
“在哪裡？”沉悶而厚重的嗓音從電.話的另一頭響起。
蘇念吸了吸鼻子，蒼白而倔強的面龐上閃過一絲的脆弱：“……我想見你。”
遲璟易的心莫名的收緊，眉梢微蹙：“你怎麼了？”
單薄的縮了縮身子，四面撲來的寒意讓她忍不住瑟瑟發抖。
“我沒有想過要去害她，可是爲什麼她要這麼來逼迫我……”
“……我在公司，你要不要過來？”低沉而沙啞的聲音低低的傳來。
“嗯。”點着頭，蘇念掛斷了電.話，清冷的馬路上，寒風襲過面龐凌厲的生疼。
……
蘇念徒步走着，穿過幾條街道，站在車流涌動的街頭，腳底很疼，紅綠燈旁的人行道上，她纖薄的身影孤寂的站在人羣中。
綠燈亮起的瞬間，街道兩旁的人潮快速的涌動。
纖瘦的身子被人羣擠入街道，麻痹的腳底火辣辣的刺痛。
商業街頭，人海涌動，巨大的LED屏幕上卻播放着一則新聞。
蘇念本能的停下腳步，仰起頭，閃爍的大屏上，閃光燈不斷的響起，喧鬧聲不止。
一抹暗紅的身影孤傲的站立，被衆人圍堵在中央，碩大的太陽下，一張精緻的面龐一點點的映入蘇唸的眼瞳。
蘇念覺得耳膜有些疼，那熟悉而陌生的面孔讓她的眼孔猛然收緊，蒼白的面頰血色一絲絲的褪去。
耳邊車輛的喧囂聲下，她清楚的聽到一名記者的圍堵着紅衣女人，進行現場報道：“本市上市公司蘇氏今日召開的股東大會，據現場情況來看，傳聞蘇氏即將易主已不是衆人猜測，蘇氏當前掌舵人蘇文拓手中股份不足百分之二十，蘇氏集團淪入改名風波……”
鏡頭前，被圍堵在中央的紅衣女人，面色清冷的一一回答着四周記者的發問。
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那清傲的氣息讓她從容的面對衆人的採訪。
“……聽說您手中掌握着蘇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不知這則消息是否屬實？”
紅色風衣下，高挑的身段，一張化着精緻妝容的面頰，脣角輕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長長的捲髮披散，垂於腦後，每一個動作都透着風姿。
蘇念恍惚的盯着那抹紅色的聲音。
站在斑馬線上，再也挪不開步子，耳際，是刺耳的喇叭聲，咒罵此起彼伏。
太熟悉的臉龐，哪怕事隔那麼多年，與記憶中的臉龐依然那般的相似，沒有任何的變化，歲月並沒有在那張巧奪天工的精緻面容上留下多少的痕跡，
蘇念只覺得耳膜邊的聲音一片渾濁，整個大腦內，只餘下超大屏幕上不斷微笑的女人。
少了當年的婉約，多了一份無可抗拒的高貴之氣。
身子像是掉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讓她感到窒息。
她竟然還活着……
可是，身爲女兒的她卻毫無所知，心湖掀起了層層波瀾，再也無法平息。
比起曾經那痛苦的十三年，如今的真想，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
遺棄，欺騙，謊言……
手中的手機不斷的響起，不斷的震動感染蘇念恍然回神，垂下眼簾，看着屏幕上閃爍的一長串號碼，蒼白的脣瓣微微顫動。
白髮的指尖顫抖的按下接聽鍵。
“二小姐，不好了，老爺在公司暈倒了，被送進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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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嫂擔憂的言語透過話筒傳了過來。
蘇唸的背脊有些發涼，握住手機的手掌忍不住收緊，巨大的LED屏幕上，畫面已經調轉，那抹紅色的身影徹底的消失在眼眸中。
“夏嫂，我爸被送到了哪所醫院？”
電.話的另一端，夏嫂慌亂的抓着電.話：“好像是安泰醫院。”
“我馬上過去，夏嫂，你別擔心，我會照顧爸的。”
蘇念壓下心底的波濤洶涌，掛斷了電.話，街頭的行人一如既往的來去匆匆，馬路上車輛擁擠。
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快速的坐了進去，飛速行駛中的車子外，場景如同萬花筒一般的轉變着。
搖下的車窗，風呼呼的灌入，刺骨的寒意卻讓她的大腦一點點的清晰，渾身都疼，可是這一次，卻遠遠抵不過心底傳來的痛楚。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出租車快速的在醫院的大門外停下。
蘇念從車上下來，步伐匆忙的衝進醫院，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撲鼻襲來，避之不及的步伐因爲走的太快，撞上了迎面行來的一抹紅影。
腳步踉蹌的倒退，看着面前那抹嫣紅的身影，腦海一片空白。
血色一點點從臉頰褪去。
手掌忍不住握成拳狀，慢慢的收緊。
面前的女人一襲紅衣，身姿高挑，因爲穿着高跟鞋，撞上蘇唸的瞬間，因爲避之不及，扭傷了腳腕。
擡頭的瞬間，精緻的面頰一陣驚愕。
透過巨大的太陽鏡片，面前一臉蒼白的人，同樣掀開眼皮與她相視。
蘇念覺得周遭的空氣冰冷刺骨，緊握起的手掌泛白，脣瓣抿緊。
“……小念。”
女人纖細的手掌顫抖的伸出，詫異於難以置信覆蓋着她整個面龐，在快要觸碰到的那一瞬間，蘇念本能的退了一步，身子僵硬，蘇念眸光犀利的盯着面前的女人，脣瓣蒼白：“別碰我。”
“小念，你還好嗎？我知道這麼多年你受了不少的苦，對不起，是我不對，如果你願意，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的彌補你……”
秦晴精緻的面頰流露出一絲的心疼。
她之所以回錫城，最大的心願不過是爲了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
蘇念牴觸的迎視着面前的女人：“彌補？可是，你早已經拋棄我了……”
心底認定死去的人，如今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完好無損。
“您如果真的在乎我的話，爲什麼要拋棄我？你明明知道我過的不好，爲什麼不來看看我？”
心口的位置破了一個口子，那種窒息感染她幾乎喘不過氣，蠟白的面龐，睫毛顫抖的垂下，緊緊握起的手掌，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
迎面而力的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死寂般的寧靜。
蘇唸的腦海之中不由得回憶起那日在舅舅家遇到的小女孩，臉上僅有的血色褪盡，脣瓣顫抖，莞起的脣角有些自嘲，狼狽的盯着面前一襲紅衣，風華絕代的女人：“我懂了，原來是那樣子……”
“小念，你別嚇我。”
秦晴精緻的面頰閃過一絲的無措，伸手欲去觸碰，卻被蘇念一掌揮開。
“啪——”
臉頰上的太陽鏡因爲劇烈的動作而摔落在地，發出一聲刺耳的脆響，精緻的五官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的模樣，皮膚如雪，削尖的下巴，周身流露出的矜貴與貴氣是曾經沒有的，而這一切，無一不透露着一個訊息。
她過的很好，這十多年來，她過的很幸福。
蘇念狼狽的垂下眼瞼，顫抖的睫毛下，眸光有些恍惚。
那日那一聲聲的姐姐像是針般，深深的刺入她的心臟，直到鮮血淋漓。
扣緊的關節青白，心底千瘡百孔：“既然決定拋棄我，爲什麼還要回來！”
“我去見過舅舅了，我在那裡看見了一個小女孩，她也喚舅舅，她長得很可愛，總覺得似曾相識，現在才發現，她長得像你。”
蘇唸的聲音有些顫抖，真相壓得她無法呼吸，像是被扼住了頸項，到處都佈滿了窒息的味道。
“她現在幾歲了？”
仰起頭，透徹的黑眸閃爍的凝望着面前的女人。
秦晴震驚的望着面前一臉清冷的蘇念，精緻的面容閃過一絲的愧疚，聲音有些緊張：“五歲了。”
“她叫什麼名字？”蘇念站在她的面前，背脊發涼。
“小念，她是你妹妹……”
秦晴的精緻的面色染上了一絲的苦澀，勾起的脣角看上去有些落寞。
蘇念偏側過頭，看着醫院外放晴的天際，眯起眼眸，噙起的脣角笑容很淡，有些捉摸不透的飄忽感。
“您覺得我會去傷害她嗎？”蘇念扭過頭，笑容蒼白的有些無力，眉梢間拂過一絲的疲憊，“我累了，對不起，能讓我過去嗎？”
“小念，”秦晴忍不住伸手扣住她的皓腕，眼底閃過一絲的複雜。
蘇念沒有扭頭，受傷的手腕因爲秦晴的突如其來的動作而隱約傳來一絲痛楚，她咬着脣瓣沒有吱聲。
“她全名叫勒米奇。”
蘇念將手腕從她的掌心抽出，扭轉過身，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一絲情緒，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輕聲“嗯”了一聲。
秦晴微微一愣，眼底閃過一絲的欣喜：“小念？”
蘇念避開她探來的動作，淡然的表情沒有一絲波瀾，垂下的眸漆黑：“您回來是想毀了蘇氏嗎？”
蘇文拓手中的股份本就所剩無幾，特別是轉讓了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之後。
闔上的眼瞼再次睜開，蘇念在心底嗤笑自己。
親情，愛情，她似乎一樣都不曾得到過。
經歷了那麼多，心底變得一片的荒涼，心口疼的窒息，卻不得不表現的淡然的毫無關係的模樣，僞裝着讓自己看上去很堅強。
“小念，他根本不配做你爸。”
秦晴面色閃過一絲的陰霾，精緻的面容閃過一絲的複雜。
蘇念掀起眼瞼，輕笑的勾了勾脣角，陳述着：“可是無論如何，他至少養育了我，至少給了我一個棲息之地，讓我免受了成爲孤兒的命運。”
曾經以爲自己的母親喪生在車禍中，她不曾減淡一份的愛。
可是，當面前的女人完好無損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水中的泡影，瞬間破滅，消失的無影無蹤。
心底那份對母愛的憧憬，驟然間蕩然無存，一切的美好都被擊垮。
她曾反覆的告訴自己，自己雖然得不到父愛，至少，得到了母親所有的關愛與憐惜。
事實，卻將這所有的一切毀滅。
原來，她在母親的心裡什麼都不是，她拋棄了自己……
“小念，你若是要怪我，我毫無怨言，可是，今天我不會讓你去見他的，他根本不配！”
秦晴伸手抓起她的手腕，不假思索的拉着她朝外走去。
蘇念想要掙脫，可是這一日的疲憊讓她甚至連掙脫的力氣都沒有，蒼白的面頰流露出一絲的痛苦，闔上的眼瞼上，稠密的睫毛不斷的顫動，呼吸急促。
“放開我。”她的聲音清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臂彎上的手掌微微一僵，卻並沒有鬆開。
蘇念睜開眼眸，車輛密集的街頭，紅綠燈轉換着，不遠處的車道上，一輛炫黑色的轎車停駐在那裡。
“我帶你離開這兒不好嗎？”
耳際是不斷穿梭駛過的車輛，呼嘯的風拂過耳畔捲起縷縷青絲，肆意飛舞。
蘇念勾了勾脣角，笑的有些狼狽：“你現在有你的生活，我不應該再去介入，因爲那裡根本沒有我的位置。”
腦海之中不由得回憶起那一日舅舅絕情的話語，突然間，很多東西便清晰了起來，所有的矛盾便能解開了。
比起她這個侄女，舅舅更想要保護自己的親妹妹。
“我……”
秦晴的緊緊扣住她手腕的手掌有些鬆動，最後慢慢的鬆開，腳步有些虛浮，連連倒退了幾步。
突然，腳步猛然踩空，身子猛然朝後倒去。
蘇念緩過神，來不及反應，遠處駛來的車子讓她本能的衝了過去，伸手便推開了秦晴的身子，伴隨着一道急速的剎車聲刺耳的劃過耳際。
蘇念來不及避開，耳際便響起了一聲巨響。
“嘭——”極速駛來的車來不及剎車撞了上來。
身子被重重的拋棄，伴隨着一道弧度滾落在地，那輕微的“啪嗒”聲下，是從她指尖滾落的戒指，在街道上滾過一段路，緊緊的躺在角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