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年前

七年前。

一個頭發好幾天沒洗了的懶女人趴在桌前,電腦正彈出了好幾條未讀消息,全都是同一個編輯給她的催稿留言——

“快碼字!你都幾天沒更新了!”

“你還活着嗎?”

“活着就碼字!”

“不碼字怎麼可能火,不火你怎麼碼字賺錢?”

女人頭都沒擡,暗淡無光的眼睛下盡是黑眼眶,她提不起興趣,啥也不想做……簡直是正能量編輯和擺爛作者的日常。

“寫什麼寫,不想寫了。”女人毛躁地拉扯着自己的頭髮。

忽然她又對着鏡子傻笑,自言自語地說:“算了,出去玩。”

電腦另外一頭,焦頭爛額的編輯對着電腦一臉無語,這是她負責的事業裡遇到的第幾個不負責任、有始無終的擺爛作者?數不清了,反正失敗的作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編輯不可能記住每個連書都沒有完結就棄坑逃跑的作者筆名。

失敗的作者之一的那位女人正慵懶地坐在街邊小吃店的桌椅上,她在數數,第108個從她面前路過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去搭訕要個電話號碼。

她咬着吸管,這杯招牌飲料並不如它的名字那般好喝,可能衝着它的名字而來的顧客很多,卻不會有多少人因爲它的味道再點第二遍,除非已經淡忘了它的味道。

107位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可能她過得生活無憂無慮,這渾身上下的氣質都寫滿了優雅和美好,讓人羨慕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傾國傾城。

女人託着下巴,哎,如果她是108位也不賴,可惜路過得早了一點。

第108位路過的男人一身輕便的休閒風衣服,五官端正的臉龐,一雙深邃好看的眼眸,哦,她覺得他長得倒還挺好看。

她放下杯子,走過去攔下了他:“嗨嘍,給我一個電話號碼唄。”

男人皺了皺眉,一臉嫌棄地看着眼前這個素顏朝天、還穿着土氣、頭髮都滿是頭屑的女人——

“我沒有理由給你聯繫方式。”他的聲音七分傲慢裡夾雜着三分蔑視和骨子裡的淡漠距離感。

這拒人千里的氣場,讓女人哈哈大笑地拍手稱好:“挺好的!就這樣吧。”

男人難以置信地瞅着她,這人真是有毛病吧?這麼快就放棄了?算了,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直接無視她,與她擦肩而過的那瞬間,一輛摩托車往他的方向衝撞了過來——

女人想都沒想就挺身而出,把他往一旁撞了過去,結果車沒撞上他們兩個,倒是撞翻了一張桌椅。

店長氣得跑出來,抓住肇事司機,讓他賠償損失。摩托車司機解釋清楚,他一邊看手機一邊開車,一時情緒失控不小心就變成這樣了……

女人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看到男人的膝蓋好像摔破皮了都流了一點血。

“你受傷了哦!”她衝他喊着。

男人像是見鬼了一樣,嘴脣發白一聲不吭的,狼狽地爬了起來,跑掉了。

什麼嘛?女人覺得他真的是太無情了,救了他她雖然不求回報,但是簡單一句謝謝也不說,也太沒禮貌了吧?她真是不知道他活在怎樣的世界裡。

摩托司機跟她道歉了,還問她要不要去醫院檢查身體。

“我倒是沒什麼事,關鍵是那個男人不知道有沒有後遺症哦!你應該是問他的,可惜他跑了。”她真是哭笑不得。又不是他的錯,他跑啥呀跑!做錯事的司機都沒跑。怎麼,跑掉有什麼好玩的嗎?她或許下次有機會,也試試跑掉玩玩。

女人逛了逛公園,看到了殘疾兒童在幫他的父母發傳單,她就幫殘疾兒童派發傳單了。

殘疾兒童開心地用他僅有的一隻手拉了拉她的衣角,說:“謝謝姐姐!姐姐真好看,姐姐一定要好好的。”

“哈哈,我很醜的。”女人指着自己的頭髮和衣服,搖搖頭,反駁他,笑着說。

很多人都不想靠近她,以爲她是什麼瘋女人,但是看到她發傳單,還是無奈地把宣傳海報給收下了,主要是因爲怕她糾纏不休。脫鞋的不怕穿鞋的。

女人把手裡的傳單都分發完,就去了一趟公共廁所。這個公共廁所還是老式的,男女通用,裡面的一間間廁所都有獨立的門。她衝了廁所,出來的時候,有一間廁所的門虛掩着,沒有關上,透過門縫,她看到一個男人蜷縮一團蹲在角落裡。

她好像聽見哭聲了?

她走進那間廁所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不是剛纔那個男人嗎?他哭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吧,她現在想安慰他一下,爲他做一點什麼比較好?她想了想,伸手抱了抱他,拍了拍他後背。

“不難過,不難過了哦。”她用哄五六歲的小孩子的語氣哄着他說。

他漸漸地止住了哭泣,沒哭了,擡起他那張俊臉看向她。

“……你叫什麼名字?”

“藏蝶。躲藏的藏,花蝴蝶的蝶。”她衝着他咧開了一個笑容,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這次多久就會消失呢?趁着還能用這個身體,她想多做一點她真正想做的事情。

男人反手握着她的手腕,站了起來,拖着她離開了公共廁所。路過的老人們都看向他們,錯以爲他們是情侶,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還有年紀輕輕的情侶一起上廁所,他們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手腕好疼呀!帶我去哪呀你!”藏蝶覺得他真的超級奇怪的。

“這裡也不安全了,我們去其他地方再說。”男人一臉警惕地看着四周,握緊她的手腕一直抄小路繞來繞去。

“什麼哦!你在躲避誰嗎?你知道我的名字,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不公平!”她才發現他的眼瞳還挺清澈的,裡面並沒有她之前看到的傲慢和疏離感。

“我叫……算了你叫我大熊就好。”他倒是不想說出李雕雄全名,現在這個情況,她還是不知情才比較安全。

“哆啦A夢的大雄?”藏蝶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不是,是國寶熊貓的熊。叫我大熊。”他透着竹林的縫隙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路人的神態,好像是在防備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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