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高燒§
“你發燒了!”白得難見血色的手背和霍熠謙的額頭來了個親密接觸,蘇容容訝然開口。
因爲溫度的刺激,蘇容容條件反射地就要縮回手。只是,她的胳膊不過稍稍一僵,就又固執地貼近了霍熠謙的額頭,像是不懂醫術一樣,希望借自己手上的清涼爲對方降降溫。
“沒有,就是有點着涼。”霍熠謙逃也似的掙脫了蘇容容放在他額頭上的小手,然後快速站起邁開腳步,又一次地停在了蘇容容三米開外的地方。
他的嘴硬讓蘇容容一陣好笑,但一想到霍熠謙沾惹上風寒的原因很可能是前一晚在住院部花園呆的時間過長,她又忍不住擔心和心疼。
“這裡是醫院,你還不趕緊去看看。”蘇容容沒好氣地開口,微微揚起的下巴,讓她這素雅柔和的臉上忽然就多了幾分顏色。
霍熠謙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蘇容容在說什麼。他方纔在蘇容容的身邊閉氣時間有點久,加上生病弄得頭昏腦漲,這會兒他看東西倒是不重影了,成爲了一片朦朧的黑。他站在原地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感覺好受了些,眼前的黑霧也一點點地被撥開去。
“嗯?”蘇容容略帶脅迫地發出了個鼻音,一時間病房內的兩個人顛倒了平日裡的相處習慣,霍熠謙倒顯得像個小媳婦起來。
“我去給你買了早飯再去看。”霍熠謙眨了眨眼,雙眼前終於重新恢復了清明,而大腦也隨之變得清楚了一些。他張嘴說着,身子站得筆挺。
他站得那麼正倒也不全是平日裡的習慣使然。雖然往日總會保證“站有站姿”,但也只是最普通的標準,與現在因爲渾身肌肉和骨骼的痠疼,弄出的渾身僵硬、有如軍姿一般的站法,到底還是有點兩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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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叫個外賣就好,你這樣我可放心不下。”蘇容容皺起了眉頭看向霍熠謙,開口勸說,全然不去想她自己完全沒有立場說出這樣的話語來。因爲,易地而處,她也一定會和霍熠謙做出同樣的選擇。
蘇容容的再次拒絕弄得霍熠謙煩躁不已,他一轉身,隨手拿出自己公文包裡的錢包就往外走。他步履平和,每一步的距離都好像是經過丈量一般的準確,而且步速勻稱,似乎每一步都提早找好了各自的落點。
看着霍熠謙走路的平穩模樣,蘇容容一下子就鬆了一口氣,只是讓她所沒有想到的是,霍熠謙一關上病房的門,就渾身無力地一個踉蹌,腿軟地跌到了邊上的椅子上,好幾個呼吸才緩過神來。
“真是……”霍熠謙努力地牽了牽脣角,口中溢出了兩個字,可沉重的呼吸卻讓他接下來的話語怎麼都接不上去。
他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久的神,然後摸出了手機開機。看也不看一串的來電提醒短信,直接就撥通了覃帆的電話。
“你好,我是覃帆。”覃帆的聲音中還帶着點沒睡醒的含糊,但是這個時候,霍熠謙也不在乎了。他嚥了口唾沫,意圖將喉嚨間的黏膩感覺壓下無果,只得放棄,直接開口。
“覃帆,你過來一趟,給容容送個早飯。要白粥和榨菜。”他本來是想找司機幫忙的,但司機雖然算是自己人,算得上可靠,但畢竟是又當司機又當保鏢用的,糙漢子不懂得照顧人,只得將主意打到了覃帆的頭上。
覃帆本來還沒睡醒,但霍熠謙的吩咐一下來,殘存的那點瞌睡頓時消失不見。他開口應下,隨即才意識到霍熠謙話中的不對。
“你不是最寶貝她了麼,而且昨天去你公司找你的時候,還聽張偉說你請了三天假,怎麼,不是要陪她,是要找別的豔遇?”雖然心裡很明白,霍熠謙已經被蘇容容所“套牢”,但他還是嘀嘀咕咕地說着不中聽的話。
霍熠謙一聽“豔遇”兩個字,頓時眉頭皺得死緊。他冷哼一聲,但腦袋裡傳來的疼痛和暈眩讓他無暇去和覃帆爭論,只是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照辦。”
要說是往常,他如此簡略地說出兩個字,會顯得氣勢十足,但這會兒嗓子沙啞,再加上身體上的難受弄得有氣無力,以至於這兩個字中的脅迫能力也一下子減弱了下來。
“你怎麼了?”霍熠謙與往日裡的差距實在太大,覃帆一下子就發現了他的異常,他猛然從牀上坐起,然後冷靜開口。
霍熠謙伸手虛握成拳,壓着雙脣輕咳兩聲,跟着開口,語氣中帶着點漫不經心:“我生病了,應該是感冒,可能還有點發燒。”
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卻讓覃帆火大:“你這是怎麼搞的!”
略帶責備性的話語顯然不是霍熠謙現在所想要聽的。身體上的難受,加上頭疼而產生的不被掌控感覺讓他幾近發狂。他頓了頓,想多說什麼卻又有心無力,只好又一次地重複了那兩個字:“照辦。”
這惡劣的態度也同樣讓覃帆所不悅,但單從聲音上來聽,覃帆就已經聽出了霍熠謙此時狀況的糟糕。他不願與病號在這個時候爭,便應了下來。
霍熠謙鬆了口氣,掛掉了電話,他試圖站起來。雙腿的確已近開始恢復力氣,雖然感覺還是很虛浮,但想要支撐起這個身體來卻並非難事。只是他才站起來了一半,就發現頭暈目眩,不僅看不清楚東西辨不出來路,就連胃裡也一陣陣的抽搐,帶來一種想吐的噁心感覺。
站不起來,索性就再坐一會兒。他強打着精神,將那些來電提醒的短信一一看過去,原本想和昨晚看的那些郵件做個對應的,但卻不成想,頭部的不適大大地影響了他的記憶力,讓他沒有辦法辨別出還有誰有事情沒有解決掉的。
想不起來就不想,霍熠謙索性來了個羣發短訊,讓所有人將問題枚舉出來上報,然後他再統一分類歸納和解決。
消息纔剛剛發送出去,霍熠謙就感覺腦袋裡鬧着的思緒稍微順從一些,他緩緩起身,這回沒有再感覺到什麼不對。看了看指示牌辨明瞭方向,他這才邁步往急診科走去。
掛號,排隊,好在這個時候看急診的人算不上多,基本上沒有怎麼搗亂,霍熠謙就坐在了醫生的對面。
“怎麼了?”坐在醫生座椅上的是一個男醫生,他伸手推了推眼鏡,然後漫不經心地開了口。他語氣波瀾不驚,就連說話時候給霍熠謙一個眼神都欠奉。
霍熠謙不由想起了蘇容容來。他雖然沒有見過蘇容容給別人看病,但在外聘蘇容容的那一個月時間裡,蘇容容雖然偶爾會和他鬧點彆扭,但從未將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每天的複查都細緻認真,詢問的時候雙眼會與他的雙眼對視,看起來格外真誠和用心。
“頭疼,頭暈,有點咳嗽,可能有點發燒。”霍熠謙開口說道。和蘇容容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他也有點習慣那種報告病情的時候只說自己的感受,而避免出言給自己的病情下判斷。
霍熠謙說話間,醫生已經在病例上寫下了一行字。龍飛鳳舞,霍熠謙看了一眼,發現沒有看懂,就又將視線移開,看向醫生的胸牌。
周正——霍熠謙眯着眼睛,抵擋住重影的阻攔,認出了醫生胸牌上的字,腦子裡又不由惡劣地想:名字取得周正,也不見相貌和處事有多周正!
大概也是和發燒有關,霍熠謙忽然覺得自己和往常變了個模樣,帶着點孩子氣的幼稚。這種感覺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出現了,這次重溫,雖然討厭,但卻也覺得頗爲新鮮和有趣。
“量個體溫。”醫生取了體溫計遞給霍熠謙,示意他放在口中。現在是冬天,穿的衣服一般都比較多,所以採用的大部分都是舌下測量體溫。
霍熠謙看着體溫計皺了皺眉頭,潔癖讓他本能地拒絕使用這顯然被別人入口過的體溫計,但稍一猶豫,還是依言將其含入了舌下。
體溫計用過之後自然是會經過消毒的,那淡淡的酒精味道雖然並不招霍熠謙喜歡,但此時卻只覺得這味道叫人放心。醫生也不含糊,在霍熠謙量體溫的時候拿了血壓計給霍熠謙測了血壓和心率。
“四十一度二。”漫不經心地指揮霍熠謙將體溫計取出,周正湊到光源下一看,習慣性地念出了上面顯示的溫度。他正要回頭看向霍熠謙,卻忽然發現這體溫高得可怕,又再看了一遍體溫表確認。
“有陪護嗎?”周正終於收起了那副愛答不理的態度,看向霍熠謙的眼神中滿是鄭重。
霍熠謙垂下眸子,搖了搖頭。
他早就過了生病找父母的年紀,公司裡的下屬更不可能會跑來陪他看病,而妻子蘇容容又還躺在病房,他還真的成了個孤家寡人。
雖然隔着口罩,但霍熠謙卻還是覺得周正的臉往下拉了啦,這個表情倒是讓霍熠謙對其有些改觀。
“張嘴,”周正可沒工夫管顧病人心裡怎麼想他的,“我建議你最好找個人來陪護,你的體溫太高了,而且你身上的衣服也太少,必須加衣服。”他說着示意霍熠謙張開嘴,拿壓舌板將後者的舌頭壓住,對着光一看。
“應該是扁桃體發炎。你先去驗個血,然後去打個退燒針。”周正板着張臉開口,終於如霍熠謙所願,與他對視着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