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歲不我與，時不我待
一個小時後，霍熠謙站在錦華街136號的附近。他之前路過小賣部的時候買了幾塊毛巾，也沒顧得上消毒，便草草將左臂上的傷口包紮了起來，雖然傷口還疼，但好歹現在也算是止了血了。
他沒有着急按門鈴進去，只是斜倚在路邊的一根路燈杆子上，握着手機，一副沉思的模樣。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忽然間，他的手機一陣震動，他隨手按下了接聽通話的快捷鍵。
“霍大。”沒有出乎霍熠謙的意料，電話的確是覃帆打過來的。
“說。”霍熠謙沒有客套，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之前電話裡他拜託了覃帆去查石琳的事情，覃帆說一個小時會出結果，但是沒有想到，素來都守時的他這一回居然遲了一刻鐘才撥打出這通電話，這也足以證明石琳背後事情的棘手。
覃帆也沒有在意霍熠謙的語氣不好，相識多年，他自然知道這種情況下霍熠謙的壓力有多大，外露出一些情緒來也並非是針對於他。
“你還記不記得八年前你登報的那次？”覃帆沒有直接回答霍熠謙，反而拋出了一個問題來。
八年前？霍熠謙眉頭一皺。那個時候他剛剛大學畢業，以助理的身份進入霍氏工作，外界一直對他褒貶不一，有的人說他炒作，也有的人說他腳踏實地，兩相爭執之下，他的見報率自然不低。加上時間久遠，覃帆說當年見報的那次，他還一下子真的想不出來覃帆說的是哪一次！
只是，正如覃帆瞭解霍熠謙，霍熠謙也足夠了解覃帆。覃帆此時問出這個問題來，自然不可能是無用功。霍熠謙伸手揉了揉眉心，希望借這個動作來緩解一下心頭的紛亂思緒，不成想，還真的讓他想到了點什麼。
“那起國內特大毒品走私案？”霍熠謙心中已經有了八分確定，但卻依然開口反問，從而確定自己的猜測。
八年前發生的大事，恐怕也只有這一件了。那時候他剛進入公司，從小進行的精英教育讓他自信心爆棚，鬥志昂揚地準備在霍氏大展拳腳，就算是沒什麼大事，也總是去下屬公司亂竄，攪亂了不少平衡。
也正是那個時候，他意外撞見了一場毒品走私案，在偷偷報了警之後，居然大膽地去到偵查現場，還參與進了犯罪嫌疑人的追捕。就是他的那場行爲，讓他以“見義勇爲”的關鍵詞登了報，險些讓怕他被尋仇的霍振軒愁白了頭。
也正是那一次之後，他認識到了自己的力量並不強大，處處爭當出頭鳥在羽翼不豐的情況下，只會爲他帶來危險，他才漸漸地收斂了脾氣，將高傲和不屑一顧收起，表現出了冷漠和霸氣。
果然，霍熠謙的猜想沒有錯。他的話音才落，電話那頭的覃帆就回答了他：“就是那起案子，當時參與這件事的人中，有一個人姓林。”
聽到姓林的，霍熠謙第一反應就是林楠清，只是還不等他多想，自己就將這個荒誕可笑的想法逗笑了。林家不僅僅是家大業大，別說不可能自毀根基牽扯到販毒上面去，就算是真的坐了，也必然會是領頭的那個。
“姓林的男人？和石琳有關係？”霍熠謙雖然腦海中想了一圈，但卻還是很快地發出了疑問。他心裡清楚，既然覃帆說起這個人來，那這個人就必然會和自己要他調查的石琳有關。
“嗯，”覃帆出言確認，“他是那個販毒團伙的二把手，叫做林歲，負責貨物的押運。當時將你當成人質扣押的人，就是他。”
隨着覃帆簡單的話，霍熠謙當年的記憶也一點點地回溯。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見有人偷偷要銷燬證據，便不顧一切地衝了出去阻止，恰巧被一個告狀漢子抓到。他那個時候還帶着點少年人的傲氣，頗有些目下無塵，反而將自己陷入到了更加危險的境地——好在有那個狙擊手，他才順利獲救。
霍熠謙眯了眯眼睛，只覺得眼角有點酸澀。他已經沒有這種感覺很多年了，只是一想到那個狙擊手因爲救了他的緣故也上了報，最終被逃脫了的走私團伙成員報復殺害，他就忍不住要去自責。
“他不是死了？”霍熠謙壓抑住翻涌的情緒，反問出聲。
那個人死了太多年，在多年的工作壓力之下，他培養出了寵辱不驚的態度以及冷漠如冰的外衣，幾乎已經忘記掉這個差點殺了他的男人。
“是死了，”覃帆沒有否認霍熠謙的話，“但是他有一個妹妹，名字叫林時。”
幾乎在聽見林時這兩個字的同時，霍熠謙便明白了過來。
林時，石琳，雖然字都不願意，但是卻只是名和字之間的顛倒，加上覃帆刻意提起林歲的事情，讓霍熠謙不想到這一層都困難。
“林歲是石琳的兄長？”雖然語調微微上揚，但是霍熠謙的心裡卻已經有了答案。果不其然，電話裡也傳出來覃帆確認的聲音。
“沒錯，”他說話的語氣無比的鄭重，“加上你剛纔所懷疑的仇殺，有很大的可能就是石琳爲她哥哥報仇，所以佈下的局。你一定要小心一點，我不建議你繼續追查了，後面的事情交給我，我幫你安排下去就好。”
他在商業上的天賦遠不如霍熠謙，但是那是因爲術業有專攻，覃帆的戰場不在這裡，相反，身爲檢察官，他對於這類事情會擁有比霍熠謙敏銳得多的嗅覺，更掌握着優秀的偵查資源，如果霍熠謙鬆口，這件事情到此爲止，剩下的都交給覃帆，那纔是正確的選擇。只是……
“我現在正在石琳登記的住所樓下。”霍熠謙出言，打斷了覃帆的勸說。
他很明白覃帆想說的是什麼，只是這次的事情如果只是牽扯到有人制造車禍，希望對他不利也就算了，可千不該萬不該，事情還沾染到了霍一諾和蘇容容，這樣的前提下，讓霍熠謙暫且放手，讓覃帆去探查，又怎麼可能？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是聽見霍熠謙這麼說，覃帆也着急起來：“霍大，你不要輕舉妄動，一諾和嫂子的事情我也會幫你跟進的，他們的目標是你，你這樣大咧咧送上門去，那就等於羊入虎口！”
他絕對沒有危言聳聽，霍熠謙也知道這一點。只不過，他一想到蘇容容和霍一諾這次被綁架很可能是因爲他，就忍不住心如刀絞！
“放心，”他冷聲開口，“我只是過去看看。”至於看完之後會不會做什麼，那就要等知道他探查出什麼來之後再說了。
一旦霍熠謙堅定了某個想法，覃帆也只能妥協。就連這一次，霍熠謙可能會遇到危險，但也並不例外。覃帆一再叮囑霍熠謙注意安全之後，也只能掛斷了電話，然後將電話撥給了他的父親……
霍熠謙收起手機，左手握了握拳，發現可能是一陣疼痛過去之後所帶來的麻痹，他的左手雖然沒有什麼力氣，但也不會因爲疼痛再來影響他的判斷了。他幾步走上前去，按響了那一戶的門鈴。
門鈴響了足足有半分鐘，門才被打開。
“你一個人。”開門的是個女孩子，看起來體型嬌小，說話的語氣就算是篤定的，聽起來也是甜美到膩人。
霍熠謙眸光一凝，他直直地看着站在門後的女孩子，不帶半點猶豫地便叫出了對方的名字：“石琳——亦或者，我該叫你林時。”
雖然已經瞭解了一定林時的消息，但霍熠謙卻並沒有見過對方的影像資料。可就是這樣，他見到這個女孩子的第一眼，就能夠判斷出對方的身份來。
“叫我林時吧。”女孩的聲音非常好，就算是帶着嚴肅，聲音聽起來還是軟軟的，給人一種萌妹子的感覺。
但是霍熠謙卻沒有以貌取人的習慣，更不會輕易地小看於人，更何況，今天的這個局有很大的可能是面前這個狀若乖巧的女孩子所佈置的，霍熠謙自然也更加不敢掉以輕心。
“林時。”他吝嗇地開口，只是如林時所願，叫出了她的本名。
林時也並不介意，她後退了兩步，做出了一個邀請的姿態，請霍熠謙進門。霍熠謙並沒有遲疑，邁步走了進去。
“家教中心說你家境貧寒，只能租住得起這樣偏僻地段的閣樓。”霍熠謙環視一圈，最後將腳步停留在一幅字的面前，就像是一個來到朋友家參觀的人。
林時不置可否，只是回答道：“不過是一個住所，閣樓也好，樓下主臥也罷，沒有兄長，何以爲家？”
她的聲音忽然變得落寞起來，就連那像蜜糖一般甜膩的嗓音也遮擋不住她言語之間的悲傷。
畢竟，即便是她的兄長犯了多大的過錯，那也是她的兄長，是她的親人。霍熠謙就算目的是做好事，但對於被他害得失去了兄長的林時而言，他便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所以你就想讓我和你一樣，嘗試一下失去心中最重要人的滋味？”霍熠謙沒有反駁林時的話，兀自開口。
他緩緩轉過身來，面向林時。看着女孩澄澈卻又含着憎恨的雙眼，聲音冷得就像是從十八層地獄裡傳出來一樣：“歲不我與，時不我待，你就是想讓我體驗一下這種滋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