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琛慢慢垂下眉梢,他道,“詩雨,來,你先喝水,其他事情都慢慢來解決,你現在着急也是沒用的。”
蘇亦琛手裡的水杯再次抵到了何詩雨的脣邊,何詩雨眸光垂下,她知道蘇亦琛說的都是實話,她現在怎麼着急也都是沒有用的。
何詩雨接過了蘇亦琛手裡的水杯,小口喝着,神情落寞。
蘇亦琛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慰,可是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悄悄握成拳頭,只是道,“詩雨節哀。”
何詩雨擡頭看了他一眼,扯扯嘴角。
蘇亦琛的樣子已經很疲憊,在江山集團的時候他已經守着何詩雨,守着江一陽一夜沒睡,現在又守着她這麼久,疲憊是不言而喻的。
何詩雨看着他的樣子心裡淡淡的劃過一絲疼痛,她伸手拍拍蘇亦琛的手背道,“蘇哥哥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蘇亦琛望着何詩雨,看着她眼中淡定的神情,反手拍拍她的手背,“那你記得有什麼事情要叫我,還有一定要記得,你肚裡的寶寶是江一陽的,爲這個孩子你一定也要活下去。”
何詩雨點頭,做一個加油的手勢!
蘇亦琛看着她眼中堅定的目光是徹底放心了,他轉身向一邊的休息室走去。
這間病房分了幾個區,其中有休息室,有廚房,獨立的衛生間就不用說了。另外還有兩個會客區。
蘇亦琛走進休息室,何詩雨擺擺手,其他守着她的江山派來的傭人也都紛紛退到了外間的會客區。
病房裡就只剩下何詩雨一個人,她的目光靜靜轉向窗外,夜色已經降臨。
她擡頭,望着夜幕裡爲數不多的幾顆星星,漸漸閉上眼睛。
她的淚水緩緩的順着眼角而下,她的腦海裡,一幕幕都是跟江一陽在一起的場景。
她回想這次對江一陽造成致命傷害的一擊,都是因爲她,她的自責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記述。
她對江一陽的那份愧疚,已經深入骨子裡。
何詩雨閉着眼睛好久,任淚水流淌……
窗外的星星漸漸被隱去光華,風吹過樹梢,窗外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
何詩雨的眼睛緩緩張開,她擦乾自己的淚,問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你們也懂我的悲傷嗎?
你們也跟我一起哭泣嗎?
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嘴角慢慢揚起笑意,“放心吧,一陽你放心吧,爲了我們的小寶寶,我也是會讓自己堅強活下去的。”
何詩雨微笑,手撫着自己的小腹,自言自語,“我知道孕婦要保持良好的心情,這樣才能讓寶寶健康的成長。所以我要笑,從今天之後再也不悲傷。”
何詩雨笑,笑容一直由嘴角延伸到整個面容。
不知道是晚上什麼時候了,蘇亦琛從休息室裡忽然跑出來,定睛一看病牀,大叫起來,“詩雨!”
“詩雨!”
聽到蘇亦琛急切的叫聲,守在外面會客間的傭人也急忙跑進來。
衛生間的房門嘎吱一聲打開了,何詩雨從裡面探出頭,“我在這裡,蘇哥哥,你叫這麼大聲幹什麼?”
蘇亦琛伸手抹一把額頭的虛汗,心虛的笑笑,“不好意思,我剛做了個噩夢,夢到你……”
後面的話蘇亦琛咽回肚子裡,他剛剛夢到何詩雨也跑到樓頂跳下去,嘴裡還喊着,我要雖一陽去,我要隨一陽去。
他就這樣被嚇醒。
看到完好的何詩雨,蘇亦琛不好意思的笑笑,走過去道,“要不要幫忙?”
何詩雨一臉窘相,話說,她上衛生間要幫忙嗎?
她搖搖頭。
看到何詩雨發紅的臉色,蘇亦琛倒退了一步,伸手摸摸後腦,噢,他怎麼像個後知後覺的傻小子?
蘇亦琛邁開大步又回到了休息室裡,這一次他再也沒睡着,他一直在想的一個問題是,如果是何詩雨死了,他會怎麼辦呢?
他會像何詩雨愛江一陽一樣,也隨着她一起去嗎?
他靠在牀上,慢慢閉上眼睛,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兒子,想到他還沒有完成的事業,甚至是想到他這一輩子想要做的一切,可是沒有一個理由是可以挽留住他不跟何詩雨一塊去死的。
他嘴角微微上翹,笑了。
他感覺幸福,因爲在這一生他可以找到一份令自己不離不棄的愛情,可以找到自己心目中的那份獨一無二。
蘇亦琛重新躺下,這一次他睡的很安心,一覺睡到大天亮。
確切的說,應該是他被外面的吵聲吵醒了。
“你們放開我!”何詩雨的聲音。
“你們幹嘛都要攔着我?!我已經都沒有事了?我要去拜祭江一陽!”
“昨天沒能去參加他的葬禮,我心裡已經夠難過的了!你們放開!你們都給我放開!”
蘇亦琛開門,走了出來,看到何詩雨正跟江山派來的人拉拉扯扯。
“太太您還不能出去,您還需要在這裡繼續接受治療。”
“接受什麼治療……”
蘇亦琛的手拉住了何詩雨的肩膀,“詩雨。”他聲音沉穩。
何詩雨擡頭向他望去,眸光澄澈,“蘇哥哥你也要攔着我嗎?”
蘇亦琛眸光暗沉,何詩雨的脾氣他是知道的,既然是她認準了的事情,那沒有辦法駁回。
蘇亦琛低嘆一聲開口,“唉,好吧,我陪你去拜祭江一陽。”
何詩雨的臉上一下露出了笑容,“蘇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蘇亦琛轉頭看向幾位傭人,“麻煩你們讓醫生趕快給詩雨做完今天的治療,我們下午去給江少爺掃墓。”
幾位傭人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有些爲難。
蘇亦琛一句話一出,何詩雨也有些落寞,本來以爲蘇亦琛是現在就帶她去掃墓的,可是還要等到下午,她心都焦了。
蘇亦琛看着何詩雨落寞的模樣,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道,“詩雨,你一定也不希望江一陽看到你病怏怏的模樣吧?所以接受完今天上午的治療,我去給你買頂帽子,把額頭上的傷擋一擋,咱們下午再去見江一陽好嗎?”
何詩雨算是被蘇亦琛說服了,她雖然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蘇亦琛嘴角微微上翹,窗外射進燦爛的陽光,照在他硬氣絕美的臉上。
他拉着何詩雨上病牀,“乖。”
醫生乖乖躺上去,這時病房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咳嗽聲。
隨着咳嗽一個老者走進來,他拄着柺杖,一身唐裝,臉上還隱隱帶着沉痛,“詩雨,我的乖兒媳,你現在還好嗎?”
何詩雨定睛一看,江山可從來沒對她這麼好過,所以一時這樣對她說話,不由有些受不了,簡直是有些雞皮疙瘩掉一地。
但是急忙收斂情緒,“那個……額……江老,我很好。”
江山眼睛一瞪,“怎麼說話呢?應該叫爸爸,還不改口?”
何詩雨心中涌過一股酸澀,不自覺又想到了江一陽,但她還是很快讓自己笑了,理理耳邊亂髮,她對江山笑着說,“爸爸,謝謝您來看我。”
江山也跟着呵呵笑起來,和藹可親,“我可不是來專程看你,我是來專程看我孫子。”他的眼睛落在了何詩雨小腹上。
何詩雨的臉色陡然紅了。
江山又接着道,“江家四位少爺,你和一陽三位哥哥,可是沒有一位給我生下孫子的,孫女倒是不少,家的,野的,有一個紅色娘子軍了。”
話說的怎麼這麼不好聽?但何詩雨還是被江山的話給逗笑了。
趁着江山心情好,何詩雨也連忙道,“爸爸,我想下午的時候輸液完,去墓地看看一陽,您方便讓司機送我嗎?”
何詩雨的意思是,我還不知道,一陽的墓地被安置在什麼地方,你方便讓人帶我去嗎?
江山望着何詩雨幾秒,眼睛中星光漸漸聚斂,他微笑,道,“好吧,下午我就叫管家阿德陪你一塊去。”
“謝謝爸爸。”
何詩雨實在是沒有想到,江山會坐在她的病牀邊,又跟她聊了許久,問她頭上傷還疼不疼了,問她恨不恨他昨天在靈堂上逼她撞棺材。
何詩雨都微笑否認,她說,“我一點也不恨爸爸,我瞭解爸爸那種喪子之痛後的遷怒,我明白爸爸是恨透所有這樣讓一陽遭受如此痛苦命運的人,所以爸爸想要爲一陽報仇……”
何詩雨的話忽然頓住,她其實好想問,郭層現在是怎麼樣了,還有那個蛇蠍女人,該千刀萬剮的女人菲兒,他們是都遭到他們該有的懲罰了嗎?
江山看着何詩雨的表情就知道她很想知道那些後續的事情,他聲如洪鐘道,“詩雨,好孩子,善惡終有報。”
善惡終有報,一句善惡終有報又是什麼意思?
何詩雨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亦相信,傷害江一陽的那些人一定也會受到他們該有的懲罰的。
美國。
一處清幽的私人住宅。
房子前有兩輛摩托車,一輛男式,一輛女式。
一個美國男子擁着一個金髮女子走出來,兩個人嬌笑倩兮。
你儂我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