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慕恩是不喜歡被人揉頭的，感覺就像自己是條小狗。可此刻媽媽揉着自己的頭，慕恩拒絕不了。他覺得媽媽的手心好溫暖，揉得他好舒服，他想一輩子都膩在媽媽跟前，不想長大，也不想走遠，就一直這麼待她身邊。
不過想到真真實實橫亙在他們中間的鴻溝，慕恩的美夢又一下子破碎。
他低下頭，盯着自己的鞋尖，小聲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不是我的媽媽，我們不是你的孩子，你會怎樣？”
“怎麼突然問這種不可能也讓人無法忍受的問題？”程然奇怪地盯着兒子。
一直以來兒子都很沉穩睿智，這一點程然心知肚明。所以這麼愚蠢的問題他怎麼問得出來？
“你不管我怎麼問這個，你就回答，你會如何？”慕恩一下子握着程然的手，執意要個答案。
程然想也沒想，她的指頭輕輕颳着兒子挺直的鼻樑，笑着說，“那樣的話，我會哭死。”
“既然我們都不是你的孩子了，你還會愛我們嗎？”慕恩握着程然的手更緊了，追着要答案。
程然點頭，“愛啊，當然愛！”
“我們都不是你的孩子了， 你還愛？”慕恩用一雙審視的目光盯着程然， 像在看她有沒有說假話。
程然依舊笑得溫柔，“就算你們不是我的孩子，但我已經把你們當作我的孩子了呀，這麼說你們就是我的孩子。所以明知道你們不是我的孩子情況下，我還是會把你們當作自己的孩子來愛。因爲我已經是你們的媽媽了！”
程然說得像念繞口令一樣，但小小的慕恩還是聽懂了。而他的心，也因爲程然的回答更加難受。內心受到的折磨，也更重！
小傢伙垂着頭，程然看不見兒子臉上是些什麼表情。不過聽到這樣的回答，他應該是滿意的吧。而且這也是自己的內心話。
程然被慕恩握着的手反握着他，語氣好輕好柔，問，“那麼你呢？如果我不是你的媽媽，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愛我嗎？”
慕恩深深看着程然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裡面清晰凝結着自己的影子。她最愛的寶貝！
慕恩發覺嗓子好乾好乾，他嚥了咽口水潤喉，這才驚覺嗓子猶如撕裂一樣疼。
“我不知道！”最終，慕恩說了一個令程然意外的回答。他被程然握着的手，也抽了出來。
程然愣愣地看着兒子，須臾，她黛眉淺皺，佯裝露出不高興的神情，“這不公平！我都可以一切不計較來愛你，你爲什麼說‘不知道’？那麼我也不要愛你了，我把愛收回來。”
這個兒子最近一段時間都沉默寡言，程然決定逗逗他，套他多說幾句話出來。
慕恩看着她，語氣微微有些惱怒，“我說了不知道就不知道，我纔不像你那麼虛僞盡揀好聽的說！總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或許是感到尷尬，慕恩白皙的小臉蛋此刻染上一層薄紅。他不敢再看程然，丟下這句話後
，轉身又往書房的方向去。
什麼叫到時候就知道？根本不可能的事怎麼會有“到時候”？
程然搞不懂這小子腦子裡都在想着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她也沒有放在心上，回到臥室。
沈季珞在書房，程然一個人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知道自己的老公有意避開她，因爲他實在不想再和自己談那些令人厭惡的話題。這樣一來，與其待在一起，不如分開。所以這些天，程然基本上都是在第二天睡來的牀畔才能看見自己的老公。兩人在早餐桌上偶爾閒聊幾句日常生活，之後又開始各自新的一天。
悠然的話在腦子裡久久迴盪，程然沒辦法當做沒聽見。更不可能聽見了一點回應也沒有！
如果要向兩個孩子表達她最無私最深沉的愛意只能割捨小寶，那麼她願意。但這個決定不能告訴沈季珞，否則他一定會阻止。那麼一來，就等於她對孩子們失言了。
這事不能拖下去，程然打算明天就去約手術。
另一個房間，慕恩剛坐下，沈季珞就來到他的書房。
“爸爸~”慕恩看着燈光下高大英俊的男人，心裡有些緊張。
沈季珞在兒子身旁坐下，直接就問，“要你辦的事，如何？”
慕恩蹙了蹙眉，說，“悠然誰的話也不聽。”
“意思她不答應？”沈季珞即刻聽出兒子的言下之意。
“媽媽說，她不要小寶了。”慕恩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這事告訴爸爸。
聞言，沈季珞眸色一沉，“你們逼她？”
慕恩秀氣的眉頭皺得死緊，“她自己說，我們和小寶之間，她選擇我們！”
沈季珞很生氣，“所以在明知道她不是你親生母親的情況下，她爲你們付出這麼多，你還是覺得心安理得？”
“那你要我怎麼辦？”爸爸一點都不理解自己，慕恩也來氣了，“我不可以告訴悠然事實真相，我只能看着她用她的方法搶回程然媽媽。而同樣被矇在鼓裡的程然媽媽也只能用她和悠然這種最親密的母女關係來處理小寶這件事。其實要我說，解決這件本也不難，我們直接把一切攤開來說。如此一來程然媽媽用不着爲我們犧牲這麼多，悠然也沒理由阻止程然媽媽再要小寶，但這是我們希望看到的結果嗎？這麼幾年過去，親生或非親生對我們來說又有什麼關係？我們早已經是一家人了，怎麼可以互相傷害？！所以相比起來，我只是選擇了一個讓程然媽媽痛苦最小的方式。”
“你所謂的痛苦最小僅限於現在，將來，她會爲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兒子那麼在意尹蘇，這件事就紙包不住火。將來若程然知道這對兒女不是她的，而她又無法再生之後，對她的人生簡直是致命打擊。
慕恩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他咬了咬牙，看着爸爸，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那你教教我，到底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大家受的傷害都降到最低。”
“你只
有一條路，繼續說服悠然。小寶必須來！”必須讓程然生下這個寶寶，絕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可是悠然很固執……”
“再固執你也要說服她。在你的人生裡，這算是我交給你的第一件事。雖然有困難，但你必須像個男人，給我好好完成。”這件事也只能讓他來。若由自己親自出馬，難免更加產生悠然的逆反心理。
慕恩和爸爸的視線深深地撞在一起，像在博弈。
少頃，慕恩嘆口氣，“好吧，我再試試。”
其實，他又哪裡希望程然失去小寶呢？在她說出那翻話後，慕恩更見不得程然傷心了。
知道兒子會有辦法說服女兒，沈季珞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看着兒子的目光裡滿是欣慰。
沈季珞剛離開，尹蘇的電話就打進來。她問今天下午在學校門口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程然媽媽有小寶了~”慕恩只說了一半，並沒告訴尹蘇程然爲了悠然，已經打算放棄小寶。
而尹蘇聽到兒子報告的消息，立即說，“聽好慕恩，不可以叫她生孩子！”
“爲什麼？”電話這頭的慕恩聲音揚起，英挺的五官皺起來，心裡對尹蘇的這翻話很抗拒。
“慕恩，媽媽這麼說完全是爲了你和悠然好。你想，現在你們家就只有你和悠然兩個孩子，自然他日沈家的一切都屬於你們，你們也可以受到你們爸爸，甚至整個家族的重視。可如果她的孩子到這個世上報道，到時你爸爸說不定會把你們丟出國，然後和程然全心全意照顧那個傢伙，把所有應該你們兄妹分得的財產統統留給他！所以再來一個孩子，你們兄妹在那個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啊！”
本來尹蘇的第一句話就令慕恩反感了。再聽她自以爲是以解釋着她的出發點是爲他和妹妹，其實更將她骨子裡的陰險和城府彰顯無遺。此刻，慕恩對機關算盡的尹蘇是打從骨子裡排斥和厭惡。
“一直以來你都在使用卑鄙手段拿走不屬於你的東西，難道你就不覺得自己可恥？”慕恩受不了這樣的母親。
他長這麼大，都接受的是高等優質教育。而不管是老師還是父母，或者其它長輩，都教的他做人要正直善良，憑真本事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而絕不是走歪門邪道，更不是幹些不擇手段爲人不齒的事！
“我可恥？”尹蘇就像聽到多麼讓她接受不了的話，頓時暴怒起來，“是，我可恥！但我籌劃這一切究竟是爲誰？慕恩，你爸爸不會放過媽媽，爲什麼媽媽寧願把命豁出去也要替你們爭取幸福？因爲對媽媽而言，你們比媽媽的命還重要！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因爲程然而忤逆我。我知道，她比媽媽有本事，而且她也是正牌的沈太太，她又和你生活了整整五年，她什麼都好，你已經把那個有錢的女人當做自己的媽媽。而我這個被他們利用完就一腳踹出國，而且連子宮都沒有這輩子再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對你來說，是個累贅，是個麻煩，是個你根本就不想看見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