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珞知道此刻兒子心頭的痛苦，但這就是命，他們沒有辦法與命數抗衡。
沈季珞寬大的掌心罩在兒子微微發抖的肩頭，聲音輕卻也透着不容抗拒的力度，“拿出男子漢的勇氣，接受事實，儘快決斷！”
真的只能這樣了？慕恩不願意。
光想想媽媽失去雙腿的樣子就令他難受。若是媽媽醒來知道她沒有了雙腿，該如何接受打擊？
但……他不想媽媽死。
至少，要保她一條命。
今後媽媽沒了腿，自己就是她的腿。媽媽想去哪裡，自己就帶她去！因爲在這個世界上，媽媽並不孤單，她還有一雙兒女。
“好吧，我簽字！”慕恩終於向命運妥協。
病房內
程然一直坐在牀畔，她一隻手溫柔地握着女兒白皙纖細的小手。執在脣邊輕輕的吻着。
悠然好漂亮，長長的眼睫像鴉翅一樣覆在下眼瞼處，漆黑濃密，睫尖自然上翹。而她的小鼻樑已經立體挺直，嫣紅小嘴更像櫻桃一樣嬌豔可愛。
這麼一個美麗的女孩，她不是自己的女兒……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自己是她的媽媽就可以了。
雖然程然感激尹蘇千鈞一髮的時候鋌身而出，可就算她抵上她的性命，也不足以成爲自己放棄女兒撫養權的理由。悠然開口會的第一句話就是對着她喊“媽媽”，爲了這一聲“媽媽”，她這一輩子都會當悠然的媽媽！
正在程然凝着女兒的臉蛋出神時，緩緩，牀上的小人兒睜開雙眼。
“悠然~”見女兒醒來，程然別提多高興。
她控制住激動的心，頭低下來，臉蛋往悠然湊近了幾分。靠她耳旁輕輕喚着自己的女兒。
悠然先是看着程然發了一會兒呆，漸漸，漆黑的瞳孔變得清亮。小傢伙癟了癟嘴，哭着喊，“媽媽~”
見悠然意識還是清醒的，程然心裡更高興了。
悠然向程然伸出手，急着要抱媽媽。
程然很小心地扶着女兒坐直。
“媽媽，疼~”悠然的小嘴還蹶着，她不舒服地皺起眉頭。
受到那麼大力的衝撞，身體肯定是難受的。
程然用指尖颳着女兒凌亂的劉海，微笑，“過些天就好了，所以這幾天媽媽留在家裡整天陪着悠然，好不好？”
“嗯，媽媽最好……”悠然喜歡每時每秒都和媽媽呆一起。
她小手圈在程然的腰間，臉蛋貼在媽媽胸口磨蹭。
程然緊緊抱住女兒，下巴尖抵着女兒的頭髮，這一刻失而復得的幸福令她想落淚。
悠然想起尹蘇，她猛地從媽媽懷裡擡起頭，“媽媽，那個壞女人呢？”
“不可以這麼說！若不是她救你，現在媽媽就不可能再抱着悠然了。”程然是恨尹蘇的，但大人間的事她不想把小孩子牽扯進來。
“可是她好討厭，她要當我媽媽。悠然纔不要她當媽媽，悠然的媽媽只有你~”想起尹蘇說的那些話，悠然就好生氣。她覺得尹蘇是在欺負程然，是想搶走她的寶貝。
而且她纔不要當除了媽媽之外其它女人的寶貝，絕不要！
程然看着女兒，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解釋
。這個時候沈季珞來到病房。
“爸爸~”小傢伙看見帥氣的爸爸，立即伸出手討要愛的抱抱。
沈季珞順勢將女兒抱起，“來，親親爸爸。”
“啵……”悠然小手勾在爸爸脖子上，在他臉上很用力的嘬。
“她如何了？”程然站起來，問尹蘇的情況。
“雖然雙腿截肢，但命保住了。這會兒送回了病房，慕恩待在那裡。”
“爸爸，你說哥哥在哪裡？”經爸爸提起，悠然這才發現一直疼愛自己的哥哥怎麼不在房間裡？
程然和沈季珞對視一眼，最後由沈季珞對悠然說，“想不想見哥哥？”
“想！”
“爸爸帶你去找他！”
“好。”
幾人來到尹蘇的病房。
慕恩見他們過來，小傢伙立即從牀前的坐椅裡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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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
“哥哥！”悠然小腿蹬了兩下，示意爸爸把她放下。
悠然向哥哥衝過去，她牽起哥哥的手，很擔心地問，“哥哥傷着沒？”
慕恩搖頭。
聞言，悠然這才放心。
不過……
悠然轉過頭看躺在牀上的人。
雖然尹蘇臉上青一團紫一塊的，但悠然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壞女人！”悠然扯開嗓子罵牀上闔眸緊閉的人。
又想着哥哥竟然待在尹蘇身邊，悠然拖着哥哥的手就要往外走，“哥哥，她壞壞，我們不要理她~”
“悠然！”慕恩反手握着悠然，兩人停下來，目光對視。
沈季珞和程然凝望一眼，都在想着慕恩會不會把事實說出來。但是慕恩並沒有，他只說，“你要記住，是尹蘇阿姨救了你的命，所以你不可以罵她，更不可以恨她。你必須感恩！”
小小的悠然聽不懂哥哥話裡的深意，她反駁，“可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差點被車撞啊~~所以她救我不應該嗎？”
“悠然，你和爸爸待一會兒。媽媽有話和哥哥說！”
程然要沈季珞帶女兒離開病房，她有話要問慕恩。
悠然覺得家人怎麼都怪怪的？她大眼睛看了看他們，最後不情不願跟着爸爸離開。
病房內只剩慕恩和程然。
程然問，“尹蘇和你們的關係，你打算如何說給悠然聽？”
悠然還太小，或者說是慕恩太早熟，他能懂得的事並不表示悠然也可以。
慕恩只沉默一秒，便說，“我想，爲了悠然的成長，最好就讓她以爲媽媽真是就個瘋子，所以纔會做出這一切！”
慕恩嘴裡的“媽媽”是尹蘇。從他嘴裡說出“媽媽”，程然心頭刺刺的不舒服。但這就是事實，沒辦法抹滅。
不過程然提醒他，“如果真要把事情瞞下去，你還忘記了一個最重要的人！”
知道程然說的是尹蘇，慕恩老道地說，“放心，我會處理好。”
等媽媽醒來，他有信心說服媽媽不再提當年的事。再說，媽媽都已經受到了這樣的懲罰，她還怎麼再出現在悠然面前？慕恩相信，當媽媽挺身救下悠然那一秒，完全是母愛的力量。一個如此深深愛着女兒的人，
她不忍心女兒的身體受到任何傷害。自然也不願意女兒的心靈受到創傷。
慕恩相信，媽媽是愛他們的！所以，爲了他們，媽媽可以付出她能付出的一切。
慕恩是個小大人，心思細密。此刻和他單獨相處，程然竟然有種佔下風的惶恐感。而且尹蘇又遭受重創，程然擔心慕恩從此離自己遠去。
程然咬了咬嘴角，想着怎樣開口問出心底的話？
可是再怎麼猶豫，這個問題究竟是要擺出來的。
於是程然深呼吸一口，帶着卑微的姿態，問，“慕恩，我……還能做你的媽媽嗎？”
問這話時，程然的心跳速度都飆到了180。
慕恩的目光從尹蘇臉上投向程然。
程然雙眼眨也未眨，看着慕恩的視線裡竟然撩起一片惶恐和不安。
慕恩完美的脣角先是抿得很緊，深深看着站在跟前神情充滿緊張的程然。
須臾，他說，“只要你願意我當你的孩子， 我這一輩子都是你的孩子！”
說完，母子倆的目光緊緊黏在一起。
從他們的表情裡可以看出兩人心底都含千言萬語，但誰都沒有再多說一句。
無聲勝有聲，只要此刻彼此心底的真摯情意對方能夠深刻地感受到，這便足矣！
慕恩和悠然都沒上學，慕恩在病房裡守着尹蘇。程然在家陪悠然。
尹甦醒來是在隔天上午十點。
“媽……”見尹甦醒，慕恩很開心。小小的他站在牀頭，眼底綻放着欣喜的光芒。
尹蘇緩緩睜開一雙惺忪的眼睛，她直愣愣地盯着頭上雪色的天花板。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
虛弱的尹蘇轉過頭，看清了站在牀側的兒子。
慢慢，記憶如潮水涌來。
“悠然怎麼樣了？”尹蘇擔心得不行，她沙啞的嗓音破碎得不成樣子，狠狠抓着慕恩的手要他把悠然的情況說給她聽。
“因爲有了你的保護，悠然只受了點皮外傷，這會兒已經回家休養了。”慕恩的手被媽媽捏得好疼，但他咬牙忍着，就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聞言，尹蘇揪緊他的五指漸漸鬆開。
她長長吁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如果悠然有什麼意外，尹蘇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慕恩，扶我坐起來~”尹蘇將手伸向兒子，要他扶自己坐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牀上躺了多久，她只覺得渾身無力，而且背脊都麻了。她要活動一下。
慕恩心裡好像被針刺着，他不知道尹蘇在反應過來她的雙腿沒有之後，會失控到哪種程度？
“慕恩？”尹蘇見兒子久久都不動，忍不住喚了一聲，疑惑地看他。
慕恩掙扎了許久，還是決定親口告訴她。
“媽，是不是爲了救悠然，你什麼都可以？”
“當然，我是她媽媽呀。爲她做一切都是我應該的！”
“這麼說，就算拿你的命和悠然交換，你也在所不惜是不是？”
“我已經用行動告訴你了，你和悠然在我心底的位置有多重要！”尹蘇覺得兒子的話怪怪的。一股不好的預感席捲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