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妻 047在沒有笑過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被洪軒感動了,我沒有拉回我的手。
洪軒轉開身雙眼看着前方,那隻牽着我的手很緊很緊,然後放進了口袋。
“很小的時候我就想有個人陪着我走在冷風裡,我想那樣會不會感覺很暖。”洪軒看了我一眼,口袋裡的手和我的十指相扣,我低下頭看着洪軒的口袋,洪軒對我已經用情至深了麼?
我擡起頭看着洪軒勉強扯出來的笑,擡起右手握成拳頭在心口的地方敲了敲,不管洪軒明不明白,我都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洪軒,有他這個藍顏我很幸運。
洪軒轉開頭悽楚的笑着,如畫的眉毛皺了下,邁開了步子:“是不是覺得我不該是這樣的一個人,在你的眼中我應該不缺少溫暖。”
我搖搖頭,洪軒的童年並不幸福,蔣老太爺說過,洪軒的童年很不幸,所以我能瞭解洪軒那句話的含義。
洪軒所指的溫暖是被人呵護,被人重視的溫暖。
或許正因爲是這樣,所以我對洪軒的童年可以感同身受。
洪軒笑了笑:“我真的很不甘心,爲什麼你會有了愛的人?如果我早點認識你說不定你愛的人會是我。”
洪軒的話沒了下文,我和洪軒都沉默了。
洪軒的手卻越來越緊,有些疼痛。
我沒有表現出來疼的樣子,一直跟着洪軒的腳步走着。
陰曆十二月的水鄉雖然沒有北方那樣乾裂的冷,但也很冷了。
洪軒的臉有些紅,是有些冷,我轉開臉看着那些喜慶的紅,擡起右手指着石橋那裡,洪軒馬上帶着我向石橋的方向走。
走上石橋洪軒眼望着石橋的對我說:“真好,這裡很美!”
我點點頭,不同的人說出的話永遠不會一樣,洪軒對我永遠是誠實的。
走過石橋的時候洪軒把我的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拉到脣上吻了一下,柔軟的脣蜻蜓點水一樣輕碰了手背一下。
而我沒有任何的漣漪,我知道,洪軒也應該知道。
洪軒笑着將我的手放進了口袋裡,走下石橋洪軒才說:“第一次見你我覺得你真醜,醜的叫我都覺得倒胃口。”
我看了眼洪軒的側臉,洪軒似乎在想着什麼有趣的事情,那張臉變得神采奕奕。
“我就想,一個小啞巴也學潑婦,而且還是個很醜的小啞巴,你當時的劉海遮住了眉毛,那樣子有點邋遢,原本很醜的臉叫人看了就忘不了。”
“不過我喜歡咬着你脣的時候,你瞪着眼睛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
“我想蔣天祺一定氣壞了,要是換成別人說不定會沒命,畢竟蔣天祺不是什麼好人。”
洪軒的話很多,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原本就沒有辦法說話的我,彷彿成了洪軒可以傾訴心聲的對象,一路走來,不記得風景,只記得洪軒蕭瑟的淺笑。
洪軒和我走過了很多的地方,卻不記得走過的路是從哪裡走過,洪軒只是在講着他想說的話,而我一直在默默的傾聽。
暮色的時候洪軒說累了,問我累不累,我不累但是我想回去,我不放心邱晨一個人,所以我點了頭,卻想不到洪軒放開了我的手彎腰在我的身前。
“上來。”
看着洪軒不知道說什麼好,是我太迷茫,在中途惹了桃花,嗅見了桃花妖嬈香,卻忘記了桃花殤。
我擡起雙手摟着洪軒的脖子,洪軒站起身悠了一下,揶揄我:“你真重,重的像只豬。”
我趴在洪軒的脊背上淚流了出來,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洪軒要的我永遠給不了。
我在遺憾,我不能給洪軒什麼,更加羞愧的是,我擁有過洪軒的這份真。
洪軒揹着我走了很長的一段路,走到一家手工品店的時候洪軒說我太重要歇歇,就放下了我,我知道洪軒想要買點東西。
進門的時候洪軒牽着我的手說:“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小東西。”
我點了點頭,看着那些手工的小物件,其實我不喜歡這些東西,可我知道洪軒想留點什麼給我,所以我很用心的在櫃檯的前面看着。
看了很久纔在琳琅滿目的小物件中挑了一條手鍊,洪軒親手給我戴上,並沒有說好看不好看,只是戴在了手腕上。
付了錢洪軒拉着我離開了手工品店,走了很遠洪軒才站下把我的右手擡起來,把一個精緻的手環扣在了我的手腕上,我吃驚的看着洪軒,隨即笑了,洪軒也會偷竊。
洪軒看着我俯下頭在脣上吻了下:“無價,是你賺了。”
那一刻我抱了洪軒,不管這份愛能不能給予,我都感動着,感動着洪軒的這份不求什麼。
洪軒突然將我推到了路旁的房屋下,雙眼染滿了濃情說:“就當是可憐我,最後一次讓我咬一回。”
我沒有迴應,雙眼審視着洪軒閃亮的星眸,洪軒同樣沒給我時間點頭或搖頭,那兩片脣瘋狂的席捲了我的脣,我的津液。
洪軒迫切的吮吸着口內的柔軟,不依不饒的咬着我的脣,舌尖在每一顆牙齒上掃過,我的雙手被洪軒扣在了牆上。
我能感覺得到洪軒熱烈的氣息,起伏不平的情緒,心口狂烈的心跳。
我並沒有給洪軒任何的迴應,然而,洪軒卻始終熱烈纏綿着。
離開的時候洪軒突然將脊背貼靠在了牆壁上,粗喘着氣。
我轉頭看着臉色微紅的洪軒,我分不清洪軒臉上的紅是因爲天冷還是因爲吻了我。
我低下頭有意無意的笑了,手卻被洪軒快速的牽在手裡,洪軒說:“回去吃飯。”
洪軒轉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洪軒臉上的落寞,我知道洪軒有過期待,可是我沒辦法把愛分割,就當是一場夢,如果能隨風而逝再好不過,如果不能就記住,起碼當我們老了的時候還能回頭看看。
走了一段路洪軒說:“他很好。”
我沉默着。
“看得出來他愛你。”
“祝福你們。”
這就是洪軒,即使再難過還是說着讓我感動的話。
回去的路有些漫長,走了很久,洪軒在沒有回頭看過我一眼,手卻從來沒放開過。
走到旅館的時候洪軒放開了我的手,並且悠然自得的先進了旅館,還問我:“你確定他不會下毒毒死我?”
我的心很沉,卻還是笑着給了洪軒一拳,洪軒痞子的大笑着,然後拽拽的走向櫃檯訂了一間房,與我和邱晨的隔了兩間。
上了樓洪軒直接推開了我和邱晨房間的門,卻沒見到邱晨,但是桌上已經擺放了幾個家常菜。
洪軒站在桌子前看了看皺着眉:“看來你們的日子並不好過。”
我笑了,洪軒的樣子好想再說他可真窮。
洪軒拿掉了帽子,脫掉了外套,雖然一臉的嫌棄,可還是坐到了椅子上問我:“你確定沒有下毒?”
我止不住的笑,快速的向樓下跑,我知道邱晨一定還在廚房。
果然,我進廚房的時候邱晨正在皺着眉看着那個鍋子,我走過去只是站在邱晨的身後,邱晨就知道是我。
“回來了?”
我沒有迴應,邱晨伸手拿起了鍋子的蓋子,又問了一句:“餓了?”
我還是沒有迴應,邱晨轉過了頭,我快速的踮起腳在邱晨的脣上親了下,邱晨笑着轉過頭去,拿起盤子把一條無尾魚放到了盤子裡。
“把那個湯端走。”邱晨淡漠的說着,我看了眼一旁的琉璃臺上,伸手捧着白瓷的碗先回了房間。
一進門就看到洪軒已經開始吃了,邱晨進門的時候看着洪軒皺了下眉,放下魚問了句:“好吃麼?”
洪軒看都沒看一眼邱晨回了句:“勉強能吃。”
邱晨似有所悟的看了我一眼摘下了圍裙坐到了椅子上。
“那是湯麼?”洪軒看着我放下的瓷碗問,邱晨說:“你不會自己看麼?”
難得邱晨的語氣有些冷,洪軒放在嘴裡的筷子停頓了一下,撩起眼簾看了一眼邱晨伸手打開了瓷碗的蓋子,自己動手盛了一碗湯而且喝的津津有味。
多少有些尷尬,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兩個愛着我的男人會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而且看上去還算得上融洽。
我低着頭慢吞吞的吃着碗裡的飯,邱晨給我夾了點青菜,擡起頭看了一眼邱晨,邱晨從來不給我夾魚。
這就是心有靈犀麼?我吃着青菜不自覺的笑着。
洪軒看着我:“至於麼?”
我愣了一下,洪軒看向邱晨:“你應該不介意我住幾天在離開?”
“我介意你就會不留下麼?”邱晨吃着飯不看洪軒,表情泰然。
“不會。”回答得多好。
一頓飯下來我笑的肚子都在疼,邱晨叫旅館的服務生把桌子收拾了,問我累不累。
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了,我倒沒什麼邱晨應該睡覺了,所以我告訴邱晨我累了。
洪軒也說有點困了,也就回自己的房間休息,洪軒走後我關好了門叫邱晨去洗洗澡,邱晨看着我直接躺倒了牀上,一副很困很想要休息的樣子,身上厚重的衣服似乎很沉,看上去壓得邱晨喘不上氣。
我上了牀,跪在邱晨的身邊給邱晨脫着身上的衣服,邱晨睜開眯着的眼睛看着我:“明天回賭場帶着洪軒一起。”
我看着邱晨有些疑惑,但我沒有問爲什麼,只要是邱晨的話,我都會聽。
“去給我倒一杯水,我有點渴了。”邱晨坐了坐身子拍了拍我脫着他衣服的手。
我下了牀去倒水,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邱晨已經睡了。
放下水杯我脫掉了身上的衣服,慢慢的坐到邱晨的身旁,把邱晨的衣服脫掉,邱晨的頭枕在了我的腿上,這一刻我才知道邱晨開始不耐勞了。
慢慢的我挪動了身體讓邱晨的頭枕在我的手臂上,我躺在牀上輕輕的撫摸着邱晨的髮絲,不經意的,邱晨烏黑的髮絲脫落到手指上,我看着淚順着眼角一滴一滴的滑落,我擡起手一點一點的擦着。
一個晚上我都沒有動過,邱晨睡的並不好,眉宇間總在抽dong,我知道一定是身體的某個地方有着不適,可我除了看着邱晨其它什麼都沒辦法做。
一個晚上我幾乎都在看着邱晨,看着邱晨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輕微的蹙眉。
邱晨的臉色一直時好時壞,這讓我更加的擔心,我知道有些事並非眼睛所看到的那樣的簡單,邱晨的身體一直亮着紅燈,這一點我和邱晨都明白,卻也都知道有些事並非人力能挽回。
邱晨醒了,醒的很早,睜開還有些迷濛的眸子擡起頭衝着我笑了笑:“沒睡過?”
我親了邱晨一下笑了笑,邱晨坐起身雙手捧住我的臉在額頭親了下,將我摟在了懷裡:“不急,再睡一會。”
邱晨說着摟着我又在牀上躺下了,我鑽進了邱晨的懷裡,這樣覺得很踏實安逸。
“早上的陽光叫人想起小的時候。”邱晨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我,刀削的下巴在我的髮絲上蹭了蹭。
我的手伸進了邱晨的內衣裡,邱晨的身上已經開始消瘦了,雖然結實的腹肌還在,可是同牀共枕的我怎麼會不知道邱晨身體的變化?除了那夜的邱晨,邱晨的身體一直很差。
‘小時候怎樣?’我的手指在邱晨的身上寫着。
“小時候我們家的日子很苦很苦,我還記得每天我起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撿易拉罐,就在賭場的門口撿,撿到手痠。”
“我們家原本是富商,我有一個叔叔。因爲叔叔喜歡上一個女人所以扔下了家業,我父親很年輕就死於癌症,所以我的日子並不好,大概是我十歲的時候媽媽也離開了。”
聽着邱晨的每一句,那些話就像是一根根長長的荊棘,紮在心上很疼很疼。
我的臉在邱晨的身上蹭了蹭:‘你叔叔就不管你?’
那麼小的孩子,那個男人怎捨得?
“叔叔那時候喜歡那個女人已經無可自拔了,我生過氣,怨恨過,後來不了。”
“叔叔回來的時候是在我十三的時候,看到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打了我一頓,因爲我在做乞丐。”
“後來叔叔教會了我賭錢,那時候我才知道叔叔是個賭王。”
“十五歲的時候我已經有自己的賭場了,十八歲我已經在這裡小有名氣,到了我二十四歲的時候我開始在國際的舞臺上初露鋒芒。”
“那時候的叔叔已經病入膏肓,每天靠着藥物維繫生命,每天看着叔叔痛苦的活着對於我而言是一件無法忍受的事。”
“叔叔總是看着遠方說着莫名其妙的話,手裡拿着那個女人的照片。”
“叔叔說他對不起那個女人,甚至不敢告訴她她的孩子是他的。”
“那時候我恨那個女人,總在想我之所以家破人亡是不是那個女人害的?”
“後來,叔叔走了,臨閉上眼睛的時候留給了我一封信,叫我無論如何找到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因爲那個孩子是我們邱家的骨血,叔叔求我一定要照顧好她們母女。”
邱晨說着在我的髮絲上親了一下,想了想:“你睡着了沒有?”
我蹭了蹭我臉,邱晨的手在我的身上拍了拍:“再不睡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我笑了,卻笑的苦澀,邱晨就連說着童年的那些蒼涼都那樣的風輕雲淡,邱晨的心是不是早就死過了?
我閉着眼扯了扯被子,表示我要睡了。
邱晨不打算把故事完整的說給我聽就一定有邱晨的道理,所以我不問,等到邱晨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可能是真的困了,睡的特別的沉,要不是邱晨咳嗦我還會再睡,聽見邱晨咳嗦的聲音我趕忙想的起來,身體卻被邱晨按在了邱晨的胸膛上。
“別動,沒事了。”邱晨揉了揉我的髮絲,我安靜了。
邱晨似乎在擦着嘴,我知道邱晨開始咳血了。
所以早上我燉了豬肝湯,邱晨卻一口不肯喝。
我把豬肝湯端到邱晨的跟前用眼神示意邱晨喝掉,邱晨掩着嘴看着我:“我從來不吃動物的肝臟。”
我從來不知道邱晨不吃動物的肝臟,有些錯愕,看了眼碗裡的豬肝,看着洪軒,洪軒搖搖頭:“你這是待客之道麼?我不接受。”
結果一大碗的豬肝湯都倒掉了。
收拾的時候邱晨接了一個電話看了我一眼,隨後就開着車趕回了賭場。
原本就打算帶上洪軒,所以洪軒也就跟了去,到了賭場洪軒卻沒有下車,而是獨自離開了,我想洪軒應該是知道了邱晨的身份。
進門的時候邱晨跟我說:“藍和情出去了,今天我陪你。”
我擡起頭看了一眼邱晨,伸手在邱晨的手心寫着:‘這麼好?’
“聽上去我平時對你很不好。”
‘難道不是麼?’
照理說早上這個時間賭場裡沒什麼人在,然而今天卻這麼早就上了客,是來者不善?
進了門邱晨換了一套侍者的衣服,看着邱晨我低下頭笑了,邱晨穿着什麼都一樣,一樣的俊朗不凡。
推開貴賓房的人我愣了一下,今天的主角其中一個是女人。
很漂亮,是那種妖豔的漂亮。
只是不經意的一眼,我就知道那個女人是今天說話做主的人。
邱晨站在我的身後替我說話,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叫我有些坐不住,不時的回頭看一眼邱晨,邱晨的身體?
爲了早點結束,我只能做最後一把,推了所有的籌碼。
對面的女人看着我,豔紅的朱脣勾起妖治的笑,手中的紙牌扔了出來。
我的手沒有掀開我的牌,我回頭看了一眼邱晨,邱晨笑着說:“莊家輸了。”
那個女人帶着賭場的錢走了,我坐在椅子上雙眼呆滯,幾千萬就這麼沒了。
這是我有史以來輸得最慘最大意的一次,邱晨將我摟在懷裡淡然道:“你的心不靜早晚會出事。”
我擡起頭看着邱晨,邱晨用手指颳了我的鼻子一下:“賭,輸贏難免,但你要知道你賭的是什麼?不是桌上的籌碼,不是你手中的家當,而是你的心。”
心?我看着邱晨皺了皺眉,邱晨點了點頭:“賭,最忌諱的就是心不靜,要是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以後早晚要毀在賭上面,相反,你要是能把心的波動隱藏的密不透風,你就能所向披靡。”
我看着邱晨忽地明白了什麼,起身快速跑去貴賓室的側廳,推開門藍和情都在,見到我尷尬的笑了笑。
我轉身看着邱晨雖然知道邱晨是爲了我好,我還是有些埋怨,畢竟是幾千萬,就這麼白白的送了人心裡有些不舒服。
結果邱晨摟在我的腰上一邊走一邊說:“對於你來說輸了一塊錢和幾千萬有什麼區別?”
我想了想,沒有區別,現在的我已經不像以前一樣把錢看的那麼重了。
輸多少隻是一個數字而已,區別只在是輸了。
突然的明白了,我在邱晨的手心寫着:“淡泊。”
邱晨摟着我不再說話笑着離開了貴賓房。
下午的時候邱晨的身體再次出現的異常的狀況,時不時的就咳嗦,而且總也止不住,臉色蒼白的嚇人。
我拉着邱晨問他爲什麼不住院,邱晨笑着說:“住院如果有用就不會這樣了。”
‘可是現在這樣也不是辦法啊?’總不能病着不治啊?
我忍着眼淚看着邱晨,邱晨卻拉着我摟在懷裡說:“別爲了我哭,我會不舒服。”
‘可你一點都不聽勸。’我在邱晨的背上寫着。
“我不是在這裡麼?”邱晨拍拍我的脊背,推開我一點:“給我倒杯水。”
就是這一杯水讓我哭的眼淚不止,我看到邱晨把一粒東西放到了嘴裡,看着邱晨把水給了邱晨,邱晨喝了水。
我知道有些藥物到不得已的時候是必須要吃的,可我沒想過邱晨的身體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我忍不住,淚水順着眼角一直的流淌,邱晨看着我叫我過去,邱晨一邊給我擦着眼淚一邊說:“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記得別哭。”
我搖搖頭,手指在邱晨的胸前顫抖的寫着:“纔不會,我不許你胡說。”
邱晨看着我,那雙眸染上堅韌,凝視着我搖着頭:“看見你哭我會難過,會心疼。”
我哭的更嚴重了,摟住邱晨的身體,頭埋在邱晨的胸膛一直的哭。
邱晨哄了我很長的時間,說了很多的話,我才止住了哭聲。
邱晨說:“沒有我你要學會獨擋一面,學會堅強。”
那天的晚上邱晨又咳血了,叫我一夜沒有睡。
清早邱晨起來去了外面,我不知道邱晨爲什麼起的這麼早,擔心邱晨會着涼,拿了件厚一點的衣服就走了出去,然而卻看到了蔣天祺。
或許是我的腳步太輕,又或許邱晨和蔣天祺談話太投入,總之我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心怡?”蔣天祺竟然聲音從未有過的平淡,頸長的身軀倚靠在玻璃上,臉面向玻璃,似乎在看着很遠的地方。
“等我離開的那天,我希望你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的事情。”邱晨坐在木質的長椅上,咳嗦了兩聲,馬上拿出了白色的手絹掩住口。
蔣天祺轉過身皺了皺眉,我馬上隱匿到盆栽的後面,好在大葉蘭的葉子夠大,蔣天祺也沒有留意這邊。
“我介紹你的醫生你沒去?”蔣天祺的聲音隱約的有一抹擔憂。
“去不去都一樣,我只想讓她陪着我走完這段日子。”
“可你…”蔣天祺猶豫着,不知道蔣天祺在猶豫什麼?似乎有着什麼難言之隱。
邱晨又咳了兩聲才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們之間的血緣關係,但在我的心裡她就是我的妻子。”
“你……。”蔣天祺的話沒有說完,我手中的衣服落到的地上,整個人都呆滯了。
邱晨說什麼?血緣關係!
什麼血緣關係?我腦子爲什麼會一片混亂,所有的記憶都凌亂的在腦子裡亂竄,雙手抱住了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邱晨要那麼說?
“心怡!”
“心怡!”
邱晨和蔣天祺同時站到我的身邊,我卻被邱晨一把摟進了懷裡。
“冷靜,冷靜一點。”邱晨的聲音顫抖了。
我不知道邱晨的聲音爲什麼越來越遠,我只知道我喊不出來,喊不出來,我用力的跺着腳,咬着牙搖着頭,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
邱晨在和我說着話,可我似乎只能聽到卻無法變清邱晨說的是什麼,蔣天祺拉扯着我讓我看着他,張着嘴在吼着什麼,可我就是聽不清楚他們再說什麼,一直抱住自己不肯正視他們。
眼前似乎已經模糊不清,我知道我陷入了絕境,黑暗的地方。
我暈倒了,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房間的牀上,身邊坐着邱晨,一旁站着蔣天祺,藍和情在門口站着,見我醒了邱晨一把將我摟在了懷裡。
“沒事,沒事了。”我後知後覺的擡起頭看着蔣天祺,蔣天祺的那張臉蒼白了,雙眸審視着我帶着驚慌。
我傻傻的笑了笑,轉開頭雙眼冷冷的看着邱晨,邱晨那雙如星子一般的眸子暗沉了,黯淡無光,似乎被陰雲遮擋了視線。
“我叔叔愛着的那個女人就是你的母親,你是我叔叔的親生女兒。”邱晨的聲音那樣的沙啞,那樣的蒼白。
我擡起手狠狠的給了邱晨一巴掌,起身便要離開,卻被邱晨一把摟在懷裡:“我不能讓你走,你可以恨我,但我不能讓你現在離開。”
我轉頭含着淚的眼看着邱晨嘴脣碰在一起,無聲的質問:‘你要我怎麼留下,怎麼留下?’
我愛着的男人,全心全意付出所有愛着的男人到頭來竟然是我的哥哥,我伯伯的兒子。
我的天啊!我要拿什麼再去愛啊?
我寧願我是李耀華的女兒也不願意和那個癡情的男人扯上關係,可是……
邱晨不會騙我,更不會拿這種事來傷害我。
我的心痛的沒有辦法在跳下去,我閉上眼睛,到底,我做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啊?
邱晨用力的抱着我,蔣天祺坐到了牀上擡起手將我的髮絲放到耳後,看着我眼內都是悲涼,是因爲我麼?是在可憐我麼?
多可笑啊?我到底都做了什麼,愛上了自己至親的哥哥,我到底有多骯髒啊?
我咬住舌頭恨不能馬上死去,我活着難道就是爲了承受痛苦的麼?
蔣天祺突然的大吼:“鬆開,快點鬆開。”
邱晨馬上將我的頭轉向了他,我瞪着邱晨,嘴角流出了血,邱晨擡起手用力的捏住了我的下巴,我張開了嘴,嘴裡已經染了血色,蔣天祺大吼着,“水,馬上拿水過來。”
邱晨看着我悲悽的發笑,那張臉更加的蒼白了,咳嗦的聲音開始頻繁,口裡的血順着脣角噴了出來。
邱晨鬆開了我,下了牀,失去步調的雙腳走向門口。
藍快速的扶過邱晨,我被蔣天祺一把拉到了懷裡,硬是撬開了嘴給我灌着水。
“漱口,漱口啊!”蔣天祺大吼着,我看着蔣天祺,蔣天祺的那張臉蒼白的駭人,我搖着頭,告訴蔣天祺我不要。
蔣天祺瞪着我,脣突然罩了下來,舌頭在口中翻攪着,我用力的推開了蔣天祺,一口血水吐在了蔣天祺那張蒼白的臉上。
蔣天祺摔掉了杯子,清脆的聲音似乎扎進了心裡,扎的血肉模糊,我看着蔣天祺傻傻的笑了,一直笑一直笑。
蔣天祺將我摟進了懷裡,一手扣緊我的頭一手摟緊我的腰:“哭,別笑,想哭就哭。”
可我就是哭不出來,就是在傻笑。
“委屈就哭,哭不出來也要逼着自己哭出來。”
……。
那天起我就開始傻笑,不傻笑的時候就發呆。
邱晨總是坐在我的身邊給我講着媽媽和那個癡心男人的事情,我將所有邱晨說過的話連貫了起來,從第一次邱晨跟我求婚的那個荒草地,到最近邱晨說過的那段童年故事,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貫穿了。
媽媽懷孕了,卻不知道孩子其實是那個癡心男人的,反而認定了是李耀華的,或許是媽媽傻的有些過分,可是那個癡心的男人爲什麼不將媽媽帶走?
那個癡心的男人爲什麼決定了放棄還要告訴自己的侄子在找,找到了又能怎麼樣?
我看着邱晨一點一滴的給我講述着那些陳年的往事,雙眼無神呆滯。
邱晨早就知道我是他在找的人,可邱晨還是愛上了我,而且還和我有了那種關係。
難道邱晨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麼?
我是妹妹,是他的至親妹妹!
我又傻傻的笑了,真好笑。
邱晨看着我將我慢慢的摟進了懷裡,並且說着那些動聽的話。
可我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一味的在笑。
邱晨像是在哄孩子一樣的拍着我的脊背,講述着媽媽和那個男人的愛情,那段殘缺的愛情。
蔣天祺進門的時候邱晨放開了我,回頭問蔣天祺要回去了麼?
“回去幾天,公司出了點狀況,還有點私人的事情要處理。”蔣天祺說着走到了身邊,並坐到了牀上看着我,問:“認識人了麼?”
“還是老樣子,今天安靜了不少。”邱晨放開了我,到一旁吃了一粒藥丸,我的眸子沒有動但卻知道邱晨在做什麼。
蔣天祺擡起手將我的髮絲向後攏了攏,看着我勉強的一笑:“什麼時候你去看醫生,我幫你約。”
“看不看都一樣,我想看着她。”邱晨走過來看着我。
門口響起了敲門的聲音,邱晨和蔣天祺都看向門口。
“什麼事?”邱晨聲音沉了,並走去了門口。
我笑着躺在了牀上,蔣天祺拉着被子蓋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蔣天祺走了,也知道新年了,可是站在窗口看着那些綻放的煙花,眼淚無端的流了下來。
我想要留在邱晨的身邊,想要陪着邱晨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日子,即便是我知道邱晨是我的至親,我還是愛着邱晨。
所以我不敢讓邱晨知道我是在裝病,沒人的時候我就站在玻璃前向外看着,外面的世界異彩紛呈,可我一點都不向往,我只想留在邱晨的身邊,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
錯已經錯了,我還拿什麼去對?
門口響起了腳步的聲音,我知道是邱晨,蔣天祺走了,來這裡的除了邱晨還有誰。
我將雙手放在玻璃上,看着外面的煙花笑着。
邱晨推開了門,走到我的身後摟住了我的腰:“好看麼?”
我笑着,傻傻的笑着。
邱晨彎腰將我打橫抱起,虛弱的身體抱着我已經開始吃力了,但還是將我從房間抱到電梯,藍和情在身邊跟着,情的臉一直都不是很好,從我開始自閉開始情就一直愁眉不展。
臨近電梯的時候邱晨叫藍和情不要跟着,藍和情有些擔心的看着我和邱晨,但卻沒有說什麼。
電梯的門關上了,邱晨摟着我的腰,身體靠在了電梯的壁板上,笑着跟我說:“不是喜歡在水鄉過新年麼?我帶你回去去。”
我看着邱晨心裡發着酸,卻只能傻傻的笑着。
離開了賭場,邱晨將我帶到了車上,給我扣安全帶的時候又咳嗦了,邱晨快速的下了車,並扔掉了白色的手帕才上的車。
啓動車子的時候邱晨說:“我一直都認爲燦爛的不是煙花而是你的笑,我喜歡看着你笑,即便是現在。”
邱晨看了我一眼,我傻傻的笑了笑。
車子啓動了,邱晨一路都在給我說着這幾天賭場裡的事情,好像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我和邱晨兩個人,而我卻一直忍着不敢表現出來我有任何的意識。
去水鄉要兩個小時的路程,一路上邱晨下了三次車,每一次上車都會衝着我笑笑說上一句沒事。
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經不知道哭了,就會傻傻的笑。
下了車邱晨又在一旁咳了一會,我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滑了下來,但是我趕快就擦了去,然後在一旁看着漫天的煙花傻傻的笑。
邱晨牽着我的手扣在手上,放到了他的口袋裡,一邊走一邊看着夜空璀璨的煙花說:“以後沒有我的時候你記得要過來看煙花,或許你會看到煙花中有我的影子。”
望着天空我傻笑着,其實不用看任何的東西我也可以看見邱晨的影子,這輩子我也不會忘記邱晨,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邱晨帶着我走了很遠很遠,走到旅館的時候已經夜裡了,邱晨一直咳個不停,我已經看到邱晨吃了兩粒藥丸了,心總在那個時候很疼很疼。
邱晨早就已經把那間房間訂下了,進了門邱晨看着我關了門,並且像往常一樣躺在牀上,我躺在邱晨的懷裡,慢慢的閉上雙眼,我聽到邱晨說:“我將我的愛迷失在了愛情森林,迷失在了你的身上。忘記並不難,可是我害怕忘記你。”
“不要怨恨她們,叔叔和你媽媽愛的很苦,到最後也沒能讓對方知道愛着。”邱晨不再說話摟着我均勻的呼吸,慢慢的睡了。
我睜開眼看着邱晨,審視着邱晨日漸憔悴的臉,那張初見時的輪廓蕭條了。
我擡起手卻不敢觸碰邱晨一下,只能放回了原處。
我沒有睡只是閉着眼在邱晨的懷裡,邱晨晚上起來了三次,都是去了洗手間,我知道邱晨不舒服,病情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第二天邱晨帶着我去了救起我的那裡,並且抱着我吻了我,還和我說那時候並不知道我是誰,知道我是誰的時候是和我見到媽媽骨灰的時候。
這是邱晨每次見到媽媽臉色會有變化的原因,是我一直都沒有過問。
在水鄉一共住了三天,第四天的時候蔣天祺來了,並且跟邱晨說要帶着我去美國治療,我以爲邱晨不會答應,但是我想不到邱晨會一口答應,並且把我的身份證件給了蔣天祺。
我看着邱晨傻傻的笑着,蔣天祺拉着我離開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邱晨,邱晨衝着我笑了笑。
我沒辦法不裝下去,我怕再也不能留在邱晨的身邊了,所以我跟着蔣天祺上了飛機。
飛機上我一直沉默着,在沒有笑過。
我一直看着窗外,看着那些棉花一樣的白雲,邱晨一定也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