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料想前方必定還有其他機關,因此鳳凰不欲與她久戰,但見他雙掌起起落落間,紅葉瞬息萬變,時而如秋風勁掃,時而如微雨輕拂,時而化蜻蜓點水,時而化鴻雁高飛……
數招之後,忽聽噗的一聲,血濺明燈,血紅的鬼燈頓時變得黯淡。洛華裳胸前已是被鳳凰一掌擊中,口中鮮血狂噴,頹然倒地。
鳳凰慢慢走進那條幽深的走廊,身後,只聽洛華裳勉強地念道:“霧失樓臺,月……迷津度,桃源……咳……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眼暮。”(秦觀的《踏莎行》)
葉楓亦接着念出下闋:“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爲誰流向瀟湘去。”
洛華裳無奈一笑,嘴角的鮮血更顯妖豔。
“唉……”她一聲長嘆,水袖微揚,與那盞血紅鬼燈一起,化作一縷輕風,從鳳凰身旁掠過,重歸於走廊深處。
走了約七八分鐘,鳳凰已穿過走廊,眼前雖較前處開朗,但仍舊處於黑暗之中。
不遠處竟有一注山泉,伴着嘩嘩的水聲,泉邊正有一白衣男子舀水煮茶。
男子身材勻稱,面容清秀平和,身上所穿白衣乃是清朝的長袍,而此男子腦後亦脫着一條長長的辮子。和洛華裳一樣,在他頭上三尺之處,亦有一盞血紅鬼燈,只是比洛華裳的稍顯明亮。
想起剛纔擊敗洛華裳之後,她頭上的燈便即黯淡許多,葉楓猜想這鬼燈應是被這些幽靈法力點燃,法力愈強,鬼燈愈亮。照此推算,此男子的功力要比洛華裳爲強。
“先生遠道而來,不妨在此飲杯清茶,稍做休息。”男子清朗的聲音響起,鳳凰泰然地走過去坐在茶几的另一面,暗中卻已提高警惕。
兩人靜默無語。
男子將茶煮好,注入鳳凰面前的竹杯,說了句:“先生請。”
鳳凰端起茶杯送入口中,細細品嚐之下,但覺芳香綿長,葉楓不由讚了句:“好茶。”
男子呵呵一笑,道:“先生過獎。”
一時雙方又各自沉默,唯有身畔泉水的叮咚之聲,和二人的啜飲之聲。
半晌過後,茶已飲畢,男子衝鳳凰一抱拳,道:“先生,但望賜教。”
鳳凰抱拳還禮。葉楓道:“閣下客氣了。”頓了頓,問道:“但不知在下可否先請教閣下名姓?”
男子道:“雪冷清江。”
“此名非是清朝慣用人名,看來這又是鳳霞靈隱賜的名。”葉楓心道,令鳳凰衝那人點了點頭。
雪冷清江亦是點了下頭算作回禮,起身離座,來到旁邊數丈外的空曠之地。
鳳凰在他對面不遠處立定之後,雪冷清江突地伸手在旁邊起了一個結界,將山泉、茶几與這一方空間隔絕開來。
看到鳳凰眼中露出詢問之色,雪冷清江答道:“先生不要誤會。在下只是不想自己的毒焱污染了那一片清泉。”
“毒焱?”葉楓忍不住道,“閣下是在告知在下自己的絕招麼?”
雪冷清江朗笑道:“哈哈,縱然知道了在下的絕招,先生也未必能通過這一關。”
只聽雪冷清江又再說了一句:“先生小心了。”
話音甫落,便見他周身騰起濃濃黑霧,而黑霧之中更有形如茉*莉花葉一般的濃重墨綠。
“幽冥天焱?”葉楓心中一突,那看起來如黑霧的,竟是當初在業海,無極曾用以攻擊過他的幽冥天焱。只是太過密集,故而乍一看起來還以爲是黑霧。而其中所挾帶的那如茉*莉花葉一般的墨綠,想必就是雪冷清江所說的毒焱了。
葉楓不覺駭然,凝成黑霧的幽冥天焱何其強勁,已是相當難對付,再加上那墨綠的毒焱……
葉楓這裡心念急轉間,飛射極速的幽冥天焱已裹着毒焱攻至。一股淡淡的茶香撲鼻而來,令葉楓產生一種如癡如醉之感,眼前竟出現片刻的眩暈。
永生已迅速運轉起來,隨着修復力量的加持,那眩暈感瞬即消失。
原來那誘人茶香竟是毒焱燃燒釋放的氣味,奇毒無比。葉楓一下子醒悟過來,趕忙閉住了氣息。
而在他眩暈的片刻,那幽冥天焱已然攻至,沾不離身,迅速往鳳凰身體內部侵蝕。毒焱更帶來強烈的腐痛,凡被毒焱沾身的地方迅速被腐蝕出一個碗大的傷口,其中散發出濃重的屍臭。
“哼!”葉楓冷哼一聲,啓動了亡靈神器。一股蓬勃的吸力瞬間將幽冥天焱吞噬。如此,墨綠色的毒焱如空中的片片飛葉,頓時較先前清晰許多,也容易躲閃得多。
“哦?”雪冷清江微現訝然。
人隨聲動。影隨風動。話音剛至,他的一雙肉掌已攻至鳳凰身前,帶起凜凜風聲。
鳳凰迅速移動着身體,體內的逆天神功在瘋狂運轉,修復着先前的傷口。
一股極重的陰寒之氣隨着雪冷清江的掌風而至,竟令鳳凰一時呼吸受制。
好重的寒毒。
葉楓暗歎一聲,逆天神功配合着永生的修復之力一直不敢停歇。鳳凰亦匆忙以神功護體,將那股凜冽陰寒之氣與自己隔離,同時運起掌法落葉焚天,與雪冷清江沉着應對。
掌風不斷凌厲之際,雪冷清江忍不住開口問道:“敢問先生名姓?”
“在下葉楓。”葉楓沉聲應道,料想這乃是雪冷清江故意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因此更不敢大意。
葉楓依稀感覺到雪冷清江所帶起的掌風中竟夾着一股茉*莉花的香味,心頭大駭,明明自己已經封閉了氣息,爲何還能聞到這股香氣?
瞬間,眩暈之感再度襲來。
忽聽雪冷清江說道:“就算閉住氣息,毒氣仍然可以通過其他感觀侵入身體,葉楓,接下來你該怎樣應對?難道要封住所有的感觀?”
“哈哈,閣下所言不錯。就算閉住氣息,毒氣依然可以通過其他途徑侵入身體。”葉楓朗笑說道,竟是不再閉氣,任由毒氣隨着呼吸進入自己體內。
但他同時運起九幽神功和造化神功,三大神功齊起護體,頓時將毒氣所帶來的眩暈之感清除。
鳳凰的攻擊突然變得犀利,手中紅葉瞬間便成襲捲天地之勢。
“哦?”雪冷清江被紅葉逼得步步後退,不覺皺起了眉頭,道:“就算先生能暫時壓制毒性,但毒氣殘留體內,你的性命不久矣。”
葉楓道:“生亦何歡?死亦何懼?但求無違本心,平生無憾便可。”
“好氣魄!”雪冷清江贊聲未息,突地感覺胸腹間傳來劇痛,不由得悶哼一聲,迅速移動的身體竟不能再動分毫。
他駭然地看向自己胸口,竟是一條鳳尾透胸而過。
“楓葉長虹,不僅僅有一套名喚落葉焚天的掌法。”葉楓沉聲說道。“鳳尾雖柔韌,亦可當劍使用。這一招,便是劍法孤楓殘影中的劍落無聲,攻去之時無聲無息,在這黑暗之中,更無影蹤,躲無可躲,防不勝防。”
言罷,鳳凰抽出鳳尾,猛地甩向雪冷清江先前所設的結界。
結界碎裂之後,鳳凰往那股山泉走去。葉楓早就探好了路徑,在泉壁後面有另一條走廊,必是通往下一關的入口。
“好個……好個少年!”雪冷清江說完頹然倒地,頭上鬼燈黯淡無比,瞬間後,他與鬼燈齊化一縷輕風,消逝無蹤。
鳳凰穿過走廊,眼前竟現一奇妙的世界。雖然四周仍舊是無邊黑暗,但地上遍開着的彼岸花隱隱散發出血紅色的幽光,將地面上空約半米的高度照得如一片血海。
彼岸花,花開彼岸,有葉子時看不到花,有花的時候看不到葉子,葉子與花,生生相錯。有傳說在黃泉路上大片大片地開着這種花,遠遠看去就象是血鋪成的地毯,又因其紅的似火,而被稱爲“火照之路”。
“難道這裡是傳說中的黃泉之路?還是……”葉楓心道,“前兩關的守關者,一個愛詩,一個愛茶,這一關的守關者,是愛彼岸花麼?”
鳳凰駐足在一片血紅之中,等待着那個守關者的出現。微風拂過,有彼岸花的香味飄來,聞之令人隱隱有醺醉之意。
“傳說,這種花的味道,能喚回死者生前的記憶,可是我日日沉浸在這花香之中,爲什麼還是不能記起前生事?”
鶯聲一般的女聲帶着悲慼、哀怨,從數丈外傳來。一個女子漸漸顯形,背上揹着一架古琴,頭上亦有一盞血色紅燈,與彼岸花散發出的紅色幽光交相輝映,更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