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行聽聞水聲停了許久都未見人出來,便伸手敲響了浴室門,在外面輕喚,沈清聽聞聲響,才猛然回神,將窗子關上時,還依依不捨看了眼漆黑的海平面。
由此可見,她似乎頗爲喜歡海。
“拖鞋呢?”在浴室磨蹭那麼久,連拖鞋都沒穿?
見陸景行詢問,纔看了眼自己光禿禿的腳丫子,拖鞋忘在浴室了,原想轉身回去,卻被陸景行一把攔腰抱起,驚呼還未來得及出聲,便被放在了牀上,陸景行伸手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
“只怕是娶了個迷糊的小傻子,”陸先生一邊輕嘆一邊進浴室,拿着陸太太拖鞋出來,放在牀邊。
陸景行心想,沈清何止是傻,還迷糊。
陸景行轉身進浴室時,她已躺在牀上,閉着眼眸養神,突而身後一具滾燙的身體貼上來,嚇的她往牀沿直躲,陸景行雖不悅她如此排斥的舉動,但也實屬無奈,大手一撈,將她帶過來;“在躲要滾下去了。”
起先,他只曉沈清是石頭心,多捂捂就熱了。
後來,她幾次三番挑釁自己,忍無可忍,便狠心敲碎了她。
可曾想,狠心敲碎這塊石頭會有如此大的症狀。
初結婚,他想,先結婚後戀愛,也行。
後來,發現這塊石頭捂不熱時,便下了狠心先得身在得心。如今,沈清窩在自己懷裡,他萬分慶幸自己做出了這番舉動。
對於沈清,若不強取強攻,只怕永遠也近不了她的身。
“睡不着?”本想着摟着她在小睡會兒,哪裡曉得,懷裡的這隻小貓活潑的不行,左右動彈,若不是自己圈着她,只怕是要在這不大的牀上打滾了。“嗯、”她淺應,睡多了。
“你睡吧!”萬分乖巧,囑咐陸先生先睡。
可……。你動來動去以陸先生軍人敏銳的作息,能睡得着?
陸景行是又好氣又好笑,鬆開圈着她的手擱在眼簾上,正當沈清以爲他要睡覺時,只聽他悶悶道;“你動來動去,我怎麼睡?”
就差指控她躺在邊兒上打擾他睡覺了。
陸景行見身旁人半響未動彈,不由的側眸看了她一眼,不動彈了,安安分分的躺着,明明是很乖巧的樣子,可……。陸先生竟然看出了傷心的意味,真是奇怪。傷心,怎能不傷心?傍晚時分開始睡覺的陸太太睡到凌晨兩點轉醒,此時再度躺在牀上已是睡意全無,精神抖擻,躺在牀上睡不着自然會動彈,可陸先生一句指控,嚇得她就算是躺着不舒服也不敢動了。
“你父親爲何喚你阿幽?”陸景行主動找話題緩解着尷尬氣氛。
名字於她而言始終不過是個代號而已,未出生時生母嚴歌瑤本意是她取名沈清幽,後無意中去江城東方山求神拜佛,廟中主持算一五行八卦,說此女命中缺水,不宜有它字,出生後,母親去幽選清,喚沈清,可又格外喜歡“幽”字。
許慎【說文解字】中,“幽”從山,隱也,蔽也,取遮蔽之意。
願她的女兒然後能有人爲其遮風擋雨,護其一世安穩。
“清幽”二字,寓意秀麗而幽靜。
沈清此生將這二字詮釋的淋漓盡致。
“母親原意爲我取名沈清幽,後東方山主持說我命中缺水,不宜有它字,去幽選清,可母親總覺二字缺一都無韻味,便喚我小名阿幽,年少時,身旁親朋好友都如此喚,”後來,她出國歸來,性情冷冽,衆人似是統一口徑似的,改了口,喚起了她沈清。
陸景行躺在一側,靜靜的聽着她言語,這隻怕是婚後兩月以來,陸太太首次心平氣和的同他說了這麼一大串話,實屬不易,太不易。“那我日後也如此喚你可好?”陸景行問。“隨意,名字就是個代號而已,”她比較無所謂。這晚,陸先生知曉陸太太睡意全無,便陪着她牀幃之間淺聊起來,話語清淺,氣氛卻格外好,以至於聊到最後陸太太睡去時,陸先生還帶着些依依不捨的味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這句話,若是形容某人此刻的心情,應當是頗爲應景的。次日清晨,沈清醒來,已不見陸景行的蹤影,身側早已冷卻,沒了溫度。
她起身,坐在牀沿有些糾結,來時,行李皆由南茜準備,穿着睡袍在房間浴室衣帽間尋了一圈,並未見到行李箱,於是此刻,她糾結了,起還是不起?
本在糾結,卻發現一隻土肥黃跳進了陽臺,一隻被歲月厚待過的橘貓,胖嘟嘟的身子,短短的腿,招惹去了沈清視線,許是感受到了沈清的眸光,土肥黃側眸看了眼,而後轉身,半蹲在陽臺上,與之對視起來,於是乎,清晨起來的陸太太與一隻貓眉目傳情起來。
陸景行晨跑回來便見如此一幕,她的太太穿着睡袍盤腿坐於牀上,挺直的背脊背對門口,手中抱着枕頭,眸光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以至於他兩次開口言語均未迴應。陸先生頗爲好奇,邁步過去,卻見她正盯着窗外一隻橘貓發呆,偏生那隻橘貓還很新奇似的,盯着沈清看,一人一貓隔着窗戶大眼瞪小眼。
陸先生見此,嘴角抽搐。
他的太太,思想太清奇。
陸景行隨手將白毛巾搭在肩膀上,邁步過去拉開陽臺門,準備將這隻土肥黃放進來,卻驚蟄住了它,給嚇跑了。
這時,陸太太才捨得將視線從土肥黃身上移回來,迷茫的眸子妄想陸先生;“我沒衣服。”
?
得、他連只貓都不如。
貓在,說了幾句話都未有人迴應。
貓不在,倒是主動開口了。
如此思來,他鬱結之火就這麼燒起來了。
“在衣櫃,”說着,帶着小情緒轉身進了浴室沖澡,衝完澡出來,沈清已經換好衣服,等着他出來進盥洗室刷牙洗臉。
陸景行清晨有晨跑習慣,平日裡一小時的運動量今日縮減到四十分鐘,想着沈清該醒了,返身往回跑,哪裡曉得,回來竟然輸給了只醜貓。
二人下樓時,蘇幕見她下來,趕緊邁步過來牽着她的手問起了長短,沈清倒是平淡,一字一句淺應着。
“爺爺,”陸景行見蘇幕問罷了嘴,纔開口同沈清介紹。
沈清下來時,老爺子還在園子裡打太極,進來後側面看着沈清同蘇幕淺談,便站在一側打量,眸底有一閃而過的訝異,多年政壇遊歷,早已練就了十八般武藝,都說薑是老的辣,老爺子只怕是這屋裡最精明的的。可就是這麼一個精明的老頭子,見到沈清時,眸底卻有一絲絲訝異。
沈清坐在沙發上端着一杯溫水,順着陸景行的眸子望過去,啪、手中杯子倏然落地,碎片四濺,陸景行反應速度一把將她拉開。
被陸景行大力帶起來,她才意識自己失態。
眸中有一閃而過的慌亂。
“是不是水太燙了?”老爺子適時開口,緩解廳裡緊張氣氛。
聞言,沈清一個震愣,而後一低頭,“有點。”
眸底一絲精光一閃而過。
快到讓人捕捉不到。
“怎麼幹事兒的?”陸景行一聽聞是水太燙,瞬間炸了毛,一個冷冽眼神朝一旁傭人掃過去,嚇得他們低首垂眉戰戰兢兢。老爺子見此,似笑非笑將寓意不明的眸光投到沈清身上,看的她心虛不已,後背冷汗涔涔。
這老年人,眼光太過精明,有着洞悉一切的本事。
世間萬物,雲海浮沉,似是都逃不過他一雙法眼。
“好了、人無完人,難免會有出錯的時候,”老爺子適時制止。
反倒是自家孫子這麼稀罕她,倒是出人意料的緊。
一側的傭人萬分委屈,明明他們端上來的水是溫的,若是燙手,這少夫人怎會端了那麼久都不說,分明是自己不小心,可老先生在一旁打着圓場,也着實是讓他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抱歉,”沈清望着傭人歉意一笑,連累他們了。這一聲道歉,倒是頗得人心。
這聲道歉,讓老爺子讚賞有加。
沈清怎也沒想到,這裡會遇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