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一章 洗錢

沒有人招呼這個老教師,最後開車路過他的是越野車司機,司機還以爲這位老者只是一個普通村民,開着車從他旁邊呼嘯而過。

節目組似乎忘記了詹老師的存在,他懷裡疊放着三張棉布畫,上面是鄉村學校裡同學們爲了迎接城市客人,一家一戶都繡了一部分的百納布,上面寫有三個少年的名字,以及縫出一張多彩顏色組成的笑臉,是所有同學的心意。

結果他一張都沒送出去,他看着逐漸走遠的節目組,心中隱隱約約產生不好的預感,這個節目組,很可能將山村攪地不平靜!

山區沒有4g網絡,衛星傳輸又特別的貴,《交換人生》第一天的拍攝視頻沒法全部傳輸,朱曉明只截取了最精彩的打架鏡頭,以及入住時少年們爭吵搶位置,對環境的各種嫌棄,對導演組各種抱怨的圖片,壓縮後打包發給總部的趙柯和郭星陽。

中京【星光文化】公司,看到前方拍攝結果的兩位老總哈哈大笑起來,他們同樣產生興趣。

“有點意思,朱曉明他們有點本事啊!隨便幾招就把這些小鬼激怒了,後期再剪輯一下,觀衆們絕對會認爲是這些小鬼在無理取鬧。”

“這個看點十足,前面他們越是囂張跋扈,後面產生的反差就越大,給觀衆帶來的震撼就越大,節目才越好看,收視率也就越高。”

“哈哈!我們是不是要感謝楊安提供的好創意?”

“必須感謝,走吧,吃點宵夜,我們隔空敬他!”

兩位老總出去小慶,喝酒時還真的隔空遙遙相敬,將酒倒向南邊的空位前。

遠在千里之外的楊安可沒有這麼享受,他正在準備《變形計》的收尾工作,江徐那邊拍攝還剩最後幾天,馮睿和霍金軍的進步變化非常明顯。

變形到了最後階段,到檢驗成果的時候了!

……

9月11日快到中午的時候,楊安正在打電話,宋小美站在門口輕敲着,他低聲說了兩句掛斷,笑着問道:“央視那邊有回覆了?”

宋小美笑着走進來,將剛剛打印出來的文件遞過來,推到楊安面前,學着其他人的口吻,用努力憋出來的京片子抱怨道:“哎呀臺裡爭議大呀,你還不知道?臺裡幾個領導各成一派,誰都不敢觸他們的黴頭,廣電下發的限制引進節目文件還差3天才到9個月,你們竟然還敢挑這個時候提出送審,活膩歪了是嗎?”

楊安哈哈大笑:“他們記的可真清楚,還差3天到9個月?精確到小時分鐘沒有?”

宋小美抿嘴笑道:“總之他們的中心思想就是,既然廣電總局宣佈央視不能引進節目,那就絕對不能違反規定。我聽見這些官腔就煩,好好的不能說人話是吧?接着我直接把《舌尖上的中國》第一集給蔡副臺長發過去,五分鐘後他就打電話過來,說要詳談。”

五分鐘!

這是纔看了片花就忍不住了啊!

央視唯獨紀錄片頻道比較特殊,因爲國內幾乎沒有好的紀錄片節目,如果不引進外部節目的話,這個頻道幾乎就沒法看,宋小美遞交《舌尖上的中國》紀錄片,正好搔到了他們的癢處,他們肯定會想方設法繞過禁令,將這部片子引進播放。

楊安看着手中文件笑了起來,這是兩份截然不同內容的合同,也就是俗稱的鴛鴦合同。

第一份文件是央視提出購買《舌尖上的中國》版權的意向合同,另外還有一份見不得光的補充合約,幾乎完全推翻了第一份合同,這是一種變相繞過廣電總局規定的做法。

引進一檔節目是需要電視臺向主管部門彙報的,廣電盯的死死的,央視作爲喉舌電視臺,說不能引進,那就絕對沒人敢碰這條紅線,當然地方臺不受限制,那個禁止規定是特定針對央視的,也就是《非誠勿擾》被封殺那件事的後遺症。

但購買節目就不同了,購買其他單位的節目,那麼版權,改編權,二次加工,剪輯,配音配字幕,都是屬於央視自己的,這樣的話節目內容的可控性就會大大提升,上級主管部門就能酌情考慮。

楊安掃了一遍文件條款,在關鍵的約定條款上,宋小美逐條解釋着。

“版權還在我們手裡吧?”

“是的,他們實際上只是購買了使用權,全部版權都還在我們手裡,這一點,公司法務部的人確定了,我們這邊沒有問題,擔當風險的是央視他們自己,他們明面是購買版權,實際上版權還在我們身上,萬一露餡,他們的麻煩就大了,蔡副臺長一個瀆職是跑不掉的。”

“嗯,他們想要,又不能要,肯定要自己擔當風險了,這世上就沒有那麼輕易的事兒!”

“蔡副臺長說,他爲了《舌尖上的中國》,連他自己都捆綁上去了,他就指望靠這檔節目翻身,肯定會處理妥當的,你不需要擔心他的經驗!”

楊安滿意點頭,下面條款還有其他說明,比如廣告費,雙方約定由央視代收,全部走央視的賬務,收廣告商多少錢,將來會通過其他渠道給楊安轉多少錢的差價來,並且他們負責稅務部分,以及賬務的合法性。

宋小美解釋道:“假如央視用1000萬‘買下’我們的全版權,他們從廣告招商中獲得的收益是1500萬,那麼除了1000萬要先交給我們外,多出來的這500萬差價,蔡副臺長會讓他的心腹開一個新項目,與第三方公司聯合制作,100萬的製作預算會提高到600萬申報,多出來的500萬再轉幾次,最終就可以到我們賬戶裡。”

整個過程中,楊安不承擔任何風險,甚至連稅都不用交,他將獲得全部廣告收益,這種事情說得好聽點是曲線救國,說的嚴重點就叫——洗錢。

不要以爲這是危言聳聽,娛樂圈裡太多這種事情,比如某投資方砸了1個億投資電視劇,導演請來一批歪瓜裂棗的演員,找個影視城胡編亂湊做出來,其實真正的成本才1000萬不到。

這個粗製濫造的電視劇播出後就不管了,甚至有些投資方等拿到廣電播出審批號之後,隨便找個小臺放一放,能撈幾個是幾個,撈到的全是利潤,更過分的連播出都懶得做,拍攝的同時,洗錢動作就完成,9000萬變成了相關聯公司的利潤,而國內在這方面的監管幾乎是空白。

宋小美解釋完這些,有點遲疑問道:“楊哥兒,其實你隨便找紫菘衛視,或者藍海衛視播放,都比找央視輕鬆吧?央視現在戴着緊箍咒,你一個不小心就被牽連了,不划算啊?蔡副臺長也被逼着冒這麼大風險,陰陽合同萬一曝光,他要倒黴,對你的名聲也有影響呀!”

楊安放下合同,雙手交叉,看着宋小美,嚴肅問道:“你覺得《舌尖上的中國》好不好看?”

宋小美興奮點頭:“太好看了!看的時候我一直在流口水!”

楊安繼續問道:“中華美食是不是中國博大文化中的一種?如此精緻的美食文化能不能代表中國積極健康向上的形象?看到那麼多好吃的東西,能不能鼓舞我們每個中國人熱愛生活,熱愛我們的民族文化,愛我們的祖國,愛我們的家鄉?”

嗯嗯!宋小美一直在點頭。

楊安反問道:“請問國內哪個平臺最適合播放?”

“這……央視吧……”

宋小美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央視最合適,地方衛視的覆蓋率不夠廣泛,世界影響力也不夠大,地方平臺還是太小了啊……

楊安說道:“從我出道開始,我一直在做推廣傳統文化,挖掘優秀文化的事情,因爲我深愛着這些經典的東西。我願意讓更多的人一起欣賞,共同喜愛,爲此而讚歎,歡欣,感悟。相比之下,我們受到的委屈,冒着的風險,那些都不算什麼,我相信蔡副臺長也是這麼想的。”

宋小美問道:“但是我很好奇,他爲什麼會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來促成這件事?”

楊安說道:“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對我們沒有壞處,我們就別太追究了。”

宋小美知道了,頗有些不高興說道:“明明是廣電那邊瞎搞好不好!是他們不考慮具體事務,盲目地搞一刀切,讓《舌尖上的中國》這麼好的節目也沒法光明正大上央視,是他們逼着我們偷偷摸摸,真沒勁!”

楊安哈哈大笑,靠在老闆椅上:“電視圈要是都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就好了!”

宋小美又嘟囔抱怨了幾句,又從文件夾拿出第二份文件:“這是捆綁播放的《變形計》合約!蔡副臺長口頭承諾,儘量安排在社會頻道播出,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放在紀錄片頻道了。”

楊安看了看文件:“單部發行的就不用管什麼引進禁令?”

宋小美點頭:“除非《變形計》是超過3集以上的,比如按照上中下三集播出,那才需要報備。如果是單部,紀錄片頻道內部就可以決定了。”

楊安鬆了口氣:“太好了,能上央視,也算是我給霍家,特別是霍金軍一個交代,那小子不是想出名嗎?上央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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