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卷？”
看着姜景山如同變戲法般拿出的這張紙。
葉夫根尼耶夫眉頭一掀，臉上肉眼可見的浮現出了一絲意外。
問卷屬於市場化調查的一部分，實話實說，這玩意兒在歐美那邊還是很常見的。
比如說凱倫克廣告公司在1911年就採用郵寄卡片的調查方法進行了市場調查，14年的時候哈佛大學還成立了商業調查研究所。
如今海對面還有一家叫做Nielsen的行業研究公司，專門從事這方面的相關分析，主要業務就是去大街上發問卷傳單，一年收入能有50多萬美刀。
但是......
這種行爲之所以在歐美相對常見，很大原因是在於歐美各國在這個時代背景下，已經擁有了一個相對完善的市場學框架做支撐。
可如今華夏的各個學科都處於原始....甚至可以說萌芽都見不着的狀態，他們居然會想到做問卷？
這就讓葉夫根尼耶夫有些驚訝了。
隨後他遲疑片刻，從姜景山手裡取過問卷，認真看了起來。
正如姜景山所說，問卷上的內容很簡單，一共就五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您對試飲樣品的甜度評價如何？】，可選項爲【太澹了】、【略澹】、【剛好】、【微甜】、【過甜】。
接着是氣泡程度的評價以及綜合評分等等，可選項也分成從低到高。
唯獨最一個問題略微有些特殊，它詢問的是意向價格：
【您是否能接受飲料以盧布進行零售？一瓶500毫升規格的可樂，您能接受的心理預期價格是多少？】
這一欄沒有勾叉選項，而需要葉夫根尼耶夫本人寫下答桉。
葉夫根尼耶夫見狀想了想，很快在【剛好】、【氣泡略少】等幾個選項上打個鉤。
接着在最後一個問題處猶豫片刻，寫下了一個最終答桉：
【接受，2盧布/瓶】。
在眼下這個時代，一瓶500毫升的小麥伏特加價格差不多是5盧布左右，具體根據品質上下浮動。
例如斯米諾伏特加...也就是品質最好的伏特加之一，售價大概要10甚至15盧布，而摩爾曼斯克生產的劣質伏特加就只要3-4盧布。
這和後世的白酒差不多是一個性質，老村長肯定沒法和五糧液比嘛。
因此對於葉夫根尼耶夫來說。
一瓶500毫升的可樂售價如果賣到4盧布甚至5盧布他都能接受，但這種問卷上他肯定不會傻乎乎的把自己的真實想法給寫出來。
畢竟如今的毛熊實行的也是配給制，能省點錢說不定就能用到別的地方上去。
接着一分鐘不到。
葉夫根尼耶夫便填好了問卷，迫不及待的對姜景山問道：
“這位同志，我可以再喝一杯可樂了嗎？”
姜景山從他手中接過問卷，認真看了幾眼，隨後露出了一道見到了氪金母豬般燦爛的笑容：
“當然可以。”
............
古姆百貨作爲毛熊核心區域的核心百貨，顧客中精英階層的比例自然不可能低到哪兒去。
尤其是二層這種進口貨物較多的樓層，沒點消費水平基本上不會上來——至少不會在百貨剛開沒多久的時候上來。
因此類似葉夫根尼耶夫這樣的情況，自然不會是少數。
事實上，在展臺開始吸引起路人目光後，便迅速有不少類似葉夫根尼耶夫這種在歐洲品嚐過可樂或者在毛熊國內喝過可樂的人出現了。
他們有些還算矜持在品嚐後詢問起了價格，有些則直接如同催更的讀者似的扭起了身子，斯哈斯哈的要起了可樂。
除了這些精英之外。
還有許多沒喝過可樂的平民階層也參與到了試飲會中，其中有些人甚至爆發出了比葉夫根尼耶夫等人更高的熱情。
因此很快，隨着一傳十十傳百，可樂展臺附近的人也逐漸開始越聚越多。
兩個小時後。
“老劉！”
只見楊文在一位留學生的掩護下方纔有些費勁的從展臺前脫開身，快步找到了後方的劉運權，匆忙之下連【運權同志】這種稱呼都忘了：
“老劉，我那兒快頂不住了，咱們現在還剩下多少箱可樂？”
“哪tm還有箱啊？”
劉運權此時也剛從一位胖子的糾纏裡脫身不久，聞言忍不住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吐槽道：
“這些毛熊人一個個都特麼瘋了似的，矜持點的問價格，心機點兒的就裝路人想喝第二輪，暴躁點的直接甩下盧布就想搶飲料！”
“庫房裡具體的數兒我沒數，反正頂多頂多就剩下一百來瓶了吧——原本的1200瓶可是咱們三天的量！”
楊文聞言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雖然作爲某個大人物的秘書，楊文在來毛熊之前就大致瞭解了毛熊人對於可樂的喜好程度。
但還是那句話。
楊文他們所瞭解的都只是偏向個體或者小範圍羣體的信息，比如自己身邊的朋友啊、大學的同學啊等等。
這種信息瞭解的再多，也很難對大羣體的行爲進行準確的預估。
就像很多人都知道周傳雄的《黃昏》傳唱度很廣，但在你親眼見到周傳雄演唱會門票在開售後秒沒、只能老老實實回去碼字之前，你很難對這位大叔的粉絲數量有個直接的認知。
眼下的楊文和劉運權便是這種情況。
不久前，隨着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展臺附近，劉運權他們方纔發現了一個問題：
局勢....似乎有些脫離他們控制了——這個情況直接反應在了二層的通行狀態上。
早先提及過，古姆百貨二層的入口布局是一個T字形，也就是扶梯的兩側都可以走人。
兔子們的展臺位於其中的左側，也就是理論是這兒再怎麼擁堵，右邊還是可以通行的——只不過要多走幾步路就是了。
但此時此刻，別說展臺所在的左側了，就連右側的大部分區域都已經擠滿了想要試飲可樂的人。
如果不是這些毛熊人還保持着基本的秩序沒有擁擠，劉運權都快以爲這是來搶劫的了......
另外隨着事態的發展，劉運權和楊文也見到了各式各樣的人。
其中有像葉夫根尼耶夫那種態度...或者說素質比較好的學者，在問清楚兔子們不賣可樂後便遺憾的離去了。
也有各種各樣的暴躁老哥或者土豪，當然更多的還是想要混着再喝一杯的老六。
最離譜的是還有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年輕人，此君趁着楊文等人不注意，竄到桌後拿起薑絲可樂的鍋就咕都咕都往嘴裡灌——那玩意的溫度tmd最少70度！
只能說局面的離譜程度，遠遠超過了楊文等人最早的預期。
“楊秘書！劉主任！”
就在楊文與劉運權交談之際，一位梳着短髮的女幹事忽然快步走到了他們身邊，匆匆說道：
“楊秘書，劉主任，有情況！”
劉運權常年從事外聯工作，反應速度比楊文要略快一些，聞言率先問道：
“小趙，發生什麼事兒了？是不是終於有毛子拿AK來搶可樂了？”
“不是不是。”
名叫小趙的女幹事雙手插在腰間喘了幾口氣，隨後指着展臺說道：
“主任，有自稱是毛熊商貿局的人想要見您，說是想......談談可樂的交易問題。”
劉運權頓時一怔。
過了片刻。
他轉頭與楊文對視一眼，嘴角齊齊揚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總算來了......
..........
而就在劉運權與楊文前去與毛熊商貿局成員商談的同時。
距離古姆百貨數百米外的一條路面上，正有幾位衣着正式的男男女女在並肩而行。
這行人根據外貌和站位，還可以隱隱分出兩個更小小的團體：
一個團體由兩名男子組成，其中一人大腹便便約莫50來歲，另一人三十出頭，看起來像是前者的秘書或者跟班。
從二人的衣着與藍眼睛深眼眶等外貌特徵來看，很明顯是毛熊當地人——而且多半是有職務在身的那種官方人事。
另一個團體的數量則相對要多一些，由四男一女共計五人組成，年齡從二十多到五十不等。
這五人同樣是典型的歐洲白人膚色，身穿如今毛熊相對少見的西裝，童孔碧綠，很明顯來自毛熊之外。
“尹勒斯先生。”
走了一段路後，毛熊方面那位五十多歲的小老頭忽然開口道：
“不知與你們德國的那座法蘭克福羅馬廣場相比，紅場的繁華程度如何？”
聽聞此言，五人中一位四十多歲、看起來很是俊朗的男子沉吟片刻，說道：
“馬可夫先生，說句實話，在我個人看來，與紅場相比，羅馬廣場的年代感相對要明顯一點兒，但紅場卻更具一種震撼人心的威嚴感。”
“兩座廣場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很難比較誰好誰不好，就更別說繁華程度了，您說是嗎？”
“當然了，如果您的繁華指的是人數，那麼紅場顯然更勝一籌——畢竟羅馬廣場還沒有紅場的三分之一大呢。”
名叫馬可夫的小老頭沒有接話。
而另一邊，尹勒斯又繼續說道：
“不過馬可夫先生，儘管威尼斯廣場與紅場談不上孰優孰劣，但它們在歷史上卻有着特殊的淵源。”
“羅馬廣場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在德意志加冕典禮的慶宴的地方，而紅場則是尹凡三世娶了索菲亞公主後所建，二者的建築師還是出自同門。”
“後來的沙俄皇朝更號稱自己是第三羅馬，影響也一直持續到了如今，因此某種意義上來說，德意志和毛熊也能算是親戚關係，您說對嗎？”
馬可夫聞言看了尹勒斯一眼，笑吟吟的說道：
“好一個親戚關係，所以尹勒斯先生，這就是我們要賣給你們天然氣的理由？”
眼見被馬可夫戳破了自己的小九九，尹勒斯倒也絲毫不覺尷尬，而是坦然說道：
“馬可夫先生，請相信我，如果貴方能夠同意這個方案，那麼這一定會是一筆雙贏的交易。”
“這筆交易與政治無關，影響的是德意志的民生基礎，而毛熊則可以賺取到一大筆利益，這又何樂而不爲呢？”
這一次，馬可夫便不再陰陽怪氣了。
雖然這個叫做尹勒斯的德意志人和大寶倍一樣全是心眼，但他上頭那番話倒確實沒什麼問題。
天然氣交易屬於一種很正常的資源貿易，就像國際上的小麥大米進出口一樣，算是一種資源互補，貿易雙方確實都有利可圖。
若非如此。
尹勒斯他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當然，心裡是這樣想的，馬可夫嘴上肯定不會說出來，畢竟現在談判已經結束了。
他作爲一名外聯部門的接待負責人，今天唯一的任務就是做個導遊消磨時光，等到毛熊方面做出決定就可以領加班補貼了。
因此很快，馬可夫便把心思拉回到了現實：
“好了，尹勒斯先生，有關貿易上的事情您和我說沒有意義，決定權還是在雙方的大人物手裡。”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把這個無聊的問題先擱到一旁，今天就由我帶諸位好好逛一逛紅場吧。”
“某種意義上來說，諸位可是第一批雙腳走上紅場的德意志人呢。”
尹勒斯之前的那番話也是本能反應，所以對馬可夫的安排自無異議：
“悉聽尊便，馬可夫先生。”
其實按照毛熊方面原先的估計，尹勒斯他們今天應該不會出現在紅場上——他們這會兒應該會在克里姆林宮進行貿易洽談呢。
結果令毛熊方面沒想到的是，尹勒斯等人今天表露出的合作意願很誠懇，以至於在一些毛熊方認爲會很難啃的條件上都做出了讓步，早早的就結束了會談。
畢竟....這年頭莫斯科冷的很憔悴，德意志已經冷的快凍碎了......
於是乎，在談判提前結束後馬可夫便臨時受命，由他負責帶尹勒斯等人在莫斯科進行一輪參觀。
也正因如此，毛熊方面並沒有事先便做出具體的規劃安排。
想到這裡。
馬可夫的腦海便飛快的轉動了起來。
參觀紅場，那麼必不可少的就是要參觀建築。
紅場上的標誌建築一共有五座，其中克里姆林宮就別說了，尹勒斯他們剛從裡頭出來沒一會兒，肯定沒有重新回去的理由與必要。
至於剩下的三座教堂.....
要知道，這三座教堂都是純到不能再純的東正教教堂，而尹勒斯他們所來的德意志則是標準的新教國家——再不濟信的也是天主教。
東正教、天主教和新教，這可是基督教中的三大分支，幾乎從分開的那天起就沒停止過各種撕逼。
更別說今天還是禮拜日，教會裡頭都在做禮拜講道，如果這時候帶尹勒斯他們去任意一所東正教教堂.......
那樂子可就大了。
畢竟在宗教中，異端可是比異教徒更可恨的.....
說不定到最後還會影響到毛熊和德意志的談判，畢竟這位尹勒斯也是個很有權力的外聯負責人，這次談判擁有德意志方面的一票否決權。
因此很快。
馬可夫便選擇了一個他唯一能選的答桉，指向了數百米外的一棟建築：
“幾位，我們就去古姆百貨參觀參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