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蜀山特有的飛劍傳信,比普通的仙札傳書要快得多。
虛仙大陸之上的人只知道蜀山的飛劍傳信速度很快,卻不知道這飛劍傳信也是有等級的,此時峻微所收到的則是級別最高的掌‘門’劍符。
她仰頭喝下一口酒,酒葫蘆還沒有離開嘴‘脣’,人已經消失在了風中,只有那朵白雲隨風而散,了無痕跡。
從陳功興靈‘浪’倒卷天魁的那一天起,又過去了數天。這一次他殺的人很多,有各處不知從哪裡來的神祗,也有各‘門’各派的弟子,但是事後並沒有人來找他報仇血恨。
天劍峰下的日子平靜得就像是那一陣陣的山風,沒有任何的特殊之處,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可是這種平靜,卻恰恰反應出了天劍峰的不同之處。
當年山神廟前,許許多多妖靈坐而聽道的景象沒有了,四周能夠聽到的,只有山風呼嘯的聲音。
朱投山自然是沒事,他現在越發地耀武揚威了,好像巴不得有人來天劍峰尋仇一般,整天扛着那柄大斧,在山林之中巡遊着。相對於長劍,他現在似乎更鐘情於這把看上去更加威猛的兵器。
不過他巡遊歸巡遊,一般都還是用靈氣掩了自己的身形,畢竟就算是他幻化‘成’人,那相貌也太兇惡了一點,所以山下的山民根本就看不到他,只是山林之中不時會颳起一陣怪風罷了。
只是就算有少許的異狀,山下的山民也不害怕,畢竟自從陳功當年在山中除去了那猿猴‘精’之後,這山裡並沒有發生過妖魔傷人的事。
一身青綠的貝殼也是平平安安,雖然她身上的那層苔衣薄了不少,卻也仍然是和以前一樣,白天在山上的寒潭之中不出來,晚上就會籠罩着水霧,靜靜地立於山神廟前的廣場之上,吸納着天空之中降下的靈‘露’。
燭九‘陰’已經重新化爲一條小蛇,身上‘花’紋黑白相間。以前大家並不知道他的底細,只覺得他很冷漠,上有着一股寒意。現在朱投山依然不怎麼和他說話,雖然他在山神爺進入天磨城之後並沒有像別的妖靈那樣逃開,可是朱投山就是覺得他身上有種很可怕的東西,讓他不相靠近,幾次想要同了說話,最終都還是縮了回來。
趙鶴回到了趙家集中當他的土地神,那天進入神廟之中的兩個人便是死在了他的手上,然而他又在鎮妖塔降下之時逃了出去,在陳功回來之後,他就沒有再回天劍峰,而是直接回到了他自己的神域之中。
平靜的生活,有些人覺得過得很快,有些人覺得過得很慢,可是不管怎樣,時間終究在按照自己的速度流逝着,不知不覺之間,又是一年之中萬物復甦之時,一年的時間又過去了。
山猴‘花’果脖子上掛着佛珠,正在那裡神采飛揚地講着自己手中佛珠的來歷,講着自己憑着這佛珠打殺過多少厲害的修真弟子。
朱投山也見過他這佛珠的厲害,雖然對他這樣得意有些看不慣,可是自己卻並沒有這‘私’通厲害的法寶,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開山斧,心裡尋思着什麼時候再求着山神爺動動手,把自己這件寶貝重新煉製一番,怎麼也不能夠被那隻猴子給比下去,畢竟自己可是山神爺座下的第一戰將。
只是他隨後又想,最近山神爺似乎有事要做,說不得只能夠找個得空的時間去求山神爺了。
朱投山看那山猴‘花’果還在那裡炫耀,當下便說道:“你的佛珠這麼厲害,能比得上的山神爺的赤焰劍嗎?”
山猴‘花’果微微一頓,隨之說道:“這個可是沒辦法好比的。山神爺的赤焰劍只有山神爺自己能用,而我的這個佛珠不管是誰,只要祭煉了就能用,你說比不比得上呢?”
雖然山猴‘花’果並沒有直接回答朱投山的話,但是朱投山卻覺得他臉上的笑意似乎就是在向他宣示,佛珠比赤焰劍還要厲害。
“哼,山神爺說過,無論是什麼法寶都不過是外力,即使是你得天仙器,得了先天法寶又怎麼樣,依然無法長生,恐怕還要時刻防備着被別人奪走。福兮禍所伏也!”朱投山說到最後,還搖頭晃腦地學着鎮上的老夫子賣了一句文。
山猴卻大笑道:“你這不過是羨慕而已,如果我要半這佛珠送給你,你要還是不要?”
朱投山張了張嘴巴,他實在回答不出一句不要的話來,但是他又覺得自己如果照實回答的話實在有些丟臉,說不定以後都不能在山猴面前擡起頭來了,所以他又避開了這個話題,說道:“寶物雖好,也抵不過我一顆赤誠向道的心。”
他們在這裡說着話,突然聽到後面傳來燭九‘陰’的聲音。他們極少聽到燭九‘陰’說話,一直以來都是燭九‘陰’聽道,卻不與他人‘交’流,更沒有主動問過道。
朱投山一直覺得這燭九‘陰’很‘陰’毒、很危險,連聲音都帶着一股子‘陰’毒之氣,不是萬不得已的話,他是絕對不會靠近燭九‘陰’的。
只見燭九‘陰’正匍匐在山神廟前說道:“山神爺,親族召喚,我要回家了。”
朱投山心中驚訝,不禁嘀咕道:“他居然還有親族。”
他這聲音雖然低,但是在場的都沒有一個是凡俗之人,自然都聽到了,燭九‘陰’回頭看了一眼朱投山,說道:“我爲什麼不能有父母親族。”
朱投山連忙說道:“失言,失言,不過是一時失言而已。”
一邊的山猴‘花’果正笑盈盈地看着朱投山,那雙‘精’明的眼睛彷彿已經將他心中的一絲懼怕看透了,朱投山便強自鎮定下來,繼續向燭九‘陰’問道:“你說親族召喚,又是怎麼聽到的,難道是從這風中聽到的?”
“血脈之中自有傳承,我能夠感應到親族的召喚,自然就是能感應到,就算是向你解釋了,你也不懂。”燭九‘陰’看着朱投山說,說到最後已經轉過頭去,面向着山神廟了。
朱投山中大怒,他覺得這是燭九‘陰’有意輕視他,想要再說話的時候,山神廟之中已經傳來了陳功的聲音:“你去吧,不必在意我,古霄山脈之中來去隨意,不必如此約束。”
燭九‘陰’對陳功卻沒有一絲的不敬,只見他以頭點地,說道:“九‘陰’自遠方而來,不求法術秘法,只是爲了尋解道良師,在這裡聽道多年,受益良多。山神爺任由我們來去,可是九‘陰’卻不能忘記自己是山神廟前聽道妖靈。”
他的蛇頭點地,連叩三次。
神廟之中的陳功又說道:“你要回家,一路遙遠,我送你一張劍符護身吧。”
話落之時,在山神廟之中已經飛出一張符來,符上畫有一把小劍,小劍清晰烙印着一隻暗紅‘色’的蓮‘花’。這張劍符顯然比起之前送給張無香的那一張有許多不同,符中畫的小劍更清晰了,而且還多出了一張暗紅‘色’的蓮‘花’。
燭九‘陰’自口中噴出一道黑氣將那道劍符籠罩,只一會兒,那黑氣便被他吞回體內,而那劍符也消失不見了。
燭九‘陰’再次向着山神廟之中拜了拜,陳功說道:“如果有事,可以再回這裡來。”
燭九‘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着山林之中鑽入,轉眼間就已經消失於山林之中。朱投山看着燭九‘陰’從天劍峰而下,到了另外一座山中,然後消失不見,整個過程之中,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朱投山和山猴‘花’果並肩站在那裡看着,朱投山說道:“劍威鎮的教書先生說過一句話,離家遠行不回頭,乃天‘性’涼薄之輩。”
山猴側頭看向朱投山,質疑道:“真的這樣說過嗎,不可能吧。本真人遊歷天下這麼多年,怎麼沒聽過這句話。”
“你那是假遊歷,天天就想着怎麼盜寶,卻把真道理當成了耳邊風。”朱投山看着山猴‘花’果脖子上的佛珠說道。
山猴‘花’果卻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摸’了‘摸’佛珠,神情滿是得意,所要表達的意義不言而喻。
天空中有星辰,如同藍寶石上的閃光,山風吹拂着山林,竟然把這月光下的天地襯托得越發地寂寥了。
朱投山突然沉默了,山猴‘花’果也靜了下來,他們或是擡頭看着天空星辰一閃一閃,或是看着山林在同中晃動。
“我好像也離家很久了。”山猴‘花’果突然說道,這次他倒是沒有自稱本真人。
“家?你家在哪裡?”朱投山問道。
“我也說不清。”山猴‘花’果聲音有些輕,並不像他平時那樣靈動。
“既然你說不清,那你就回不去了。”朱投山說道。
“我雖然說不清,可是我卻記得。”山猴‘花’果說道。
“記得?記得是什麼樣的?”朱投山追問道。
“當然,因爲那裡有着這世上最爲清澈的泉水,有着這世上最好吃的果子,還有這世上最爲舒服的‘洞’府。”山猴有些嚮往地說道。
朱投山哧地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最清澈的泉水難道比得上天劍峰那靈泉泉眼裡的水?最好吃的果子,難道比得上天劍峰中最鮮嫩的野味?最舒服的‘洞’府,難不成還能比得上山神爺的神廟?”
山猴‘花’果並沒有跟朱投山爭辯什麼,只是看着天空,有些東西無法比較,因爲各人心中所在乎的東西也不一樣,同樣的東西,在乎的人也不一樣,自然份量都是不同的。
過了一會兒,山猴轉身來到了山神廟前,向着神廟中的神像行了一禮,說自己出來太久,要回家去了。
陳功並沒有挽留,只是囑託路上小心,不要輕易顯‘露’了佛寶,又送了一張劍符給他。
山猴‘花’果再次謝過,轉身告別而去。
朱投山看着他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竟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在山猴‘花’果那相對於人來說並不小多少的身形消失在月‘色’當中後,他回頭向貝殼說道:“貝殼妹妹,你什麼時候走呢?”
“我今天也要回貝靈海峽了。”貝殼輕聲說道。
朱投山愣住了,他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貝殼真的要走,頓了頓後惱怒地說道:“走吧走吧,走了也莫要回來了。”
貝殼說道:“我本來還沒有確定哪天要走,今天他們都走了,我想,或許今天應該是一個離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