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二一個長輩敬酒,顧楚寒笑着說不敢受,還是喝了一杯。
那邊顧七郎被連氏推了下,看顧老二也使眼色,有些不情願的過來,“你比我厲害,我也敬你一杯!”
顧楚寒笑,沒有多說,也喝了酒。
二房長輩小輩都敬了酒,讓其他人是敬了也不好,不敬也不好。
顧老四就道,“九郎還小,少喝酒爲好。”然後就問起進縣學的事。
顧老二心裡暗哼一聲,老四就會當正派好人,虛僞!
“進縣學的事,顧家所有子弟都報上去,過兩天你們想去縣學的就能去縣學裡唸書,免除束脩。”這種福利顧楚寒也不吝嗇,讓他們誰願意都能去。
顧老二立馬就說讓顧五郎和她一塊去縣學,“你們倆素來一塊唸書做學問的!明年下場,都好好考!”
看他處處把持着顧楚寒的架勢,顧老大怒哼一聲,正要說話。
那邊顧大郎已經開口,說起春試科考的事。
顧家現在幾房都有子嗣,只大房顧二郎和顧三郎是沒有機會了,二房的顧五郎和顧七郎都念着書都有機會,三房顧四郎是不說了,顧楚寒和顧十郎也都天資聰穎,四房生了三個閨女才得了個兒子,年歲還小,倒是五房,顧十二自家裡擺攤進項多就啓蒙也念了兩年書。
說起來卻也沒有幾個人,念不念得出來更不可得知,這是一條並不好走的路,其中艱辛如何,顧大郎再清楚不過。
“如今家裡靠九郎的功勞,都能得以入學唸書,科考有這層加持也會容易些許,所以你們入了學,要用心用功。我們要藉着這層機會一躍而上,老顧家整個家族都會提升!也都不一樣了!”
看他說的好聽,顧老二也忙接上話,“對!這可是咱們老顧家崛起的大好機會!我們可都得團結一致,努力發家,將來我們老顧家也未必不能成爲世家大族!”
這話也是顧婆子非常樂見的,吃這一頓飯的意思也是這個。
說到這個,衆人也都話多了起來,不過這會誰也不會沒眼色,都說着打氣勤勉的話,一派正能量。
顧婆子很高興,面色都紅潤了很多。
等最後收拾完,孫氏看看人,就落在後面,找顧婆子再說情,“娘!大郎這馬上就快去參加秋闈了,家裡沒有銀錢打點,就算學問再好,靠着九郎的功勞,只怕那些人也不把咱們放在眼裡。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供大郎一個,可力不從心,總不能不給他使勁兒。你看這魔芋粉作坊……”
要說魔芋粉他們是完全知道咋做的,自家種的也有些,村裡很多人家也種了,有貨源,更不愁賣。完全可以單幹。只村裡的貨源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三房那一大片的山坡山谷出產的多。顧九郎要有心打壓,他們也幹不下去。
顧婆子也是大孫子的前途要緊,可他們兩口子做的事實在太讓人寒心怒憤,現在說幾句話就想再把作坊給他們,老大連句話都沒有!
看她沉默着不說話,孫氏有些急了,立馬紅着眼,“娘!現在是個啥時候,大郎馬上就科考了!要是考中,需要打點的地方就更多了!三房如今不說家財萬貫,也是富貴流油,一個小作坊而已啊!”
“難道你們乾的事就算過去了?”顧婆子沉着臉問她。她要的不多,就是老大兩口子悔過,道歉!可現在還是滿眼都是作坊都是賺錢!只講自己的利益!
“二郎已經被趕出鋪子,現在也不知道在外面咋樣!作坊也不讓我們幹了!只是幾句話啊,娘!你難道就眼看着長孫葬送了前程嗎?!”孫氏心裡有些怨恨,老不死心裡只有三房都是親孫子親兒子!
顧婆子也惱怒起來,“只是幾句話?你們自己說的啥話?乾的啥事?到現在了還不悔改?”
孫氏壓下心裡的怨恨,連忙道,“悔改了!悔改了!娘!”
“誰見你們來認錯了!?”顧婆子怒喝。
孫氏臉上僵了又僵,一片青黑。她都來求情幾趟了,還不叫認錯!?難道還要叫他們兩口子都來給三房的小兔崽子賠罪認錯不成!?
看着她離開,顧楚寒冷冷的勾了下嘴。她沒有說出這話,而是等奶奶說,就是看顧大郎在給他們臉面!竟然還覺的被打了臉不願意!想要她的作坊,還得讓她拱手獻上去?
孫氏心裡怨恨,回到家跟顧大郎說話,就忍不住帶了出來,“我這都求了好幾趟,也不知道你奶奶咋想的,就是不鬆口。咱們家沒個啥進項,光那點銀子給你參加一趟秋闈就沒了,還有明年的春闈,不打點打點,哪能容易的事!”
顧老大也是更加怒恨,“你還跟着他們跑了一趟又一趟,現在得到啥了!面上說得好,心裡就是瞧不起我們,就會來回使喚你!像使喚下人一樣,你竟然還那麼聽話!”
顧大郎頓時擰起眉毛,“爹!你怎能如此說!救三叔是大事,我怎能坐視不管?!再說我又沒幫上什麼,不過是跟着回家來看看!”
“他幫你啥了,你一趟趟的跟着跑!?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早把之前的恩情都忘光了!還使喚我們!”顧老大的怨恨一觸即發。
顧大郎臉色難看非常,“爹!”
孫氏心裡也有怨氣,不過卻賢良的拉住顧老大不讓他亂說,“啥之前的恩情,我們幫她們那不是應該的嗎!她們如今家裡富貴發達了,家裡長工都好一羣了,當然行事上也不一樣的。大郎幫着救三叔,那也是應該的!”
她想激起顧大郎心裡對三房和顧婆子的不滿怨憎,不過顧大郎還是聽出來她說反話了,“娘!”
“咋着?就你是個蠢蛋!只知道對人家好,不知道得一點好!我還不都是爲了你!”顧老大實在氣恨不過,指着他大罵。
顧大郎臉色難看極了,看着他爹這樣,心裡忍不住失望。他講了多少次?卻一點用都沒有嗎?
“大郎……”孫氏看他這樣,眼神失望痛苦,頓時心慌。
“你們總說九郎是白眼狼,說奶奶偏心。我們身爲大房,沒有奉養奶奶一分一毫。身爲大伯,本該對弟家關照幫助。三嬸有病,我們理應借錢,三叔出事,我們更應該幫忙。可是,你們卻把這個當做恩情,挾恩以報!”顧大郎說着深吸口氣,壓下心裡怒憤。
繼續道,“我沒有關係,靠着九郎跟知府公子結交,更是靠着他的功勞考中功名。家裡擺攤,開了作坊才掙多了錢,這些都是九郎的幫助!我這次秋闈,正趕上九郎進獻織布機,不要功勞。你們真以爲九郎單單是不想要功勞?他不要這份功勞,這份福澤就綿延到整個顧家子弟,我科考也能沾光!你們想要佔他救父的功勞,他不過是不願意再跟你們合夥,你們就怨恨起來?還是正派人嗎?”
“你個孽障!你還教訓起我來了!?”顧老大壓制着心慌怒罵。
孫氏忙拉着他,“當家的!大郎說的對!你這是幹啥?!”警告的瞪着他。
“你們自己想吧!”顧大郎轉身出去離開。
“大郎!大郎!天快黑了,你去哪啊?快回來!”孫氏一看,忙上去追。
顧大郎轉身,衝着兩人作一揖,大步離開,消失在暮色裡。
他帶着氣大晚上跑出去,孫氏哪裡放心,追出來沒找到人,又趕緊折回去,叫了顧老大都出來找人。
只是幾房都被叫開門,卻都沒有找見顧大郎。
顧婆子聽顧大郎大晚上跑出去沒回來,臉色沉了沉,看着孫氏,“你們跟大郎說啥了?他好好的會大晚上跑出去不跟家裡打聲招呼?”
“就…就說出去了……沒說去哪…”孫氏有些心虛的解釋。
顧楚寒穿上衣裳起來,烏髮用髮帶隨意捆縛着,帶着涼意的目光看孫氏,“大哥總不至於離家出走,到哪去躲着讓你們找。要是你們做人的問題鬧不開,那就去爺爺墳地看看吧!”
孫氏臉上一陰,卻也顧不上別的,叫了顧老大就往顧老頭墳地去。
顧老頭早些年就去世了,他最看重的孫子就是長孫顧大郎,而顧大郎小時也喜歡跟着爺爺,一直唸書更是顧老頭的鼓勵和支持,偶爾會偷偷給他塞些錢,讓他好好唸書將來考功名,做個好人做個好官。
“可是現在,我自己爹孃都如此,我考功名做官還有何用?”顧大郎跪在顧老頭墳前,覺的有負所望,心裡又迷惘。
孫氏和顧老大遠遠的看見墳頭跪着的人,有些淒厲的叫喊,“大郎!”
顧大郎抿緊了嘴,扭頭看着跑過來的人。
孫氏還以爲他被鬼牽了,到跟前看他是清醒的,這才放下來,哭着捶他,“你個討債鬼!你個孽障!你這是要急死娘!嚇死娘啊你!”
顧老大也狠鬆了口氣,他的底氣和榮耀都來自大兒子,要是大兒子真的出了事,他不敢想象。
孫氏哭完,就拉着顧大郎回家。
顧大郎不願意,“我有負爺爺所望,在這跟爺爺請罪!不回去!”
孫氏又勸又哄沒辦法,只得道,“你奶奶還在家裡等着找你回去呢!她那麼大年紀了,一聽你不見了,都急的眼睛發黑了!”
聽到這,顧大郎只得給顧老頭磕了三個頭,然後回家去。
顧婆子和顧楚寒都在這邊等着消息。
看顧大郎回來,衣襬上腿的位置跪的都是土,顧婆子嘆口氣,“你這傻孩子!”
“我今晚去九郎那裡!”顧大郎直接說着,上前來扶住顧婆子回去。
“那就先住那邊吧!”顧婆子看看孫氏和顧老大,帶着顧大郎和顧楚寒回家。
回到家,顧十郎和顧若娘都等着,見顧大郎找了回來,拿茶葉忙泡了熱茶。九哥肯定要跟大哥說很久的話!
顧楚寒看顧大郎心志不堅的神色,“大哥!你可不能灰心啊!教化衆人的指責非常繁重,每朝每代都在做,多少前人先輩付諸一生,你可不能因爲一點小事就放棄理想和信仰啊!”你要是心志不堅,以後你爹孃兄弟再作幺蛾子,再找誰去罵他們教訓他們呢?要堅挺啊!
顧大郎看看她,感覺一口氣被她堵住了。這勸慰怎麼感覺那麼不對勁兒?
“嘿嘿嘿!墳地裡跑一圈,是不是被祖宗青煙薰陶完,所有閒雜情緒滌盪一空,只剩下滿腔激情,想要衝鋒陷陣!?”顧楚寒兩眼興味的問他。
顧大郎幽幽的看着她,“我確定你就是在堵我!”
“沒有!”顧楚寒堅決搖頭。
顧大郎惡狠狠瞪她一眼。被他這一打岔,他那點迷惘倒是一下子被打散了!只剩下心裡想揍他的鬱悶!
“好了好了!飽餐一頓,好好睡覺!沒有什麼事是美食和睡覺不能平復的!如果不夠,多吃一頓!再睡一覺!”顧楚寒拍拍他。
看顧婆子帶着疲乏,顧大郎起身歉疚的行禮,“孫兒這麼大還勞累奶奶擔憂,實在不孝!奶奶快去休息吧!我已經沒事了!”
“奶奶知道你是個好娃兒!你爺爺在世的時候就常說,老顧家以後要靠你的!別多想那些,好好下場考試!”顧婆子又寬解兩句。
顧大郎苦笑,老顧家以後靠他?有九郎這個堪稱奇才的人,老顧家發達指日可待,根本用不上他這微薄之力!
顧楚寒朝他擠眼,湊近了小聲道,“咱們家需要一個好人維持外在形象!你做美化,惡人有我!”
顧大郎嘴角又是一抽,想跟他說說話,也說不出來了。
顧楚寒笑眯眯的讓他去客房睡覺,“睡不着就屬羊哈!”
看她揮揮手,打着哈欠回屋睡覺。顧十郎朝顧大郎笑了笑,“大哥!回屋睡覺吧!”
顧大郎也只得回屋睡覺,本以爲會失眠睡不着,結果一覺睡得沉,醒來就看淅淅瀝瀝的小雨下溼了地皮,打在樹葉上和院子裡一盆盆的野草木上,推開門窗,清新的氣息一下子撲鼻而來,讓他精神彷彿滌盪了一般。
顧婆子喊他吃飯,“這雨下着,今天也是走不了的,在家裡正好歇息兩天!也別繃得太緊了!”
顧大郎笑着應聲。
只是小雨只下了一個早上,就放晴了。
顧楚寒拿了二十兩銀子給他,示意他可以走了,“該上路了!”
顧大郎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默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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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負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