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勁鬆一邊感嘆着,一邊來到了外院的宗務閣,憑腰牌換取了月俸,裝進錢袋後紮緊。
雖說是宗門行動,但出門在外,總歸是要帶些銀錢在身上的。
他月俸不高,但也算是盡一份師長之心了。
此時殘陽如血,火燒長雲。
曹勁鬆從宗務閣離開,行至白玉臺附近,便看到有一圈學子正望着山門處竊竊私語。
“你們不去修道,堵在這裡作甚?”
曹勁鬆如今看到能留在天書院,卻不知珍惜的學子就感到生氣。
近前的幾位弟子聞聲轉過頭,眼見是他便立刻躬身施禮:“我等見過教習。”
“免禮,出了何事?”
“山門處有個姑娘,令我道心有些通明……”
“?”
藉着學子閃避的空擋,曹勁鬆看到了山門之下的場景。
那是一位仙姿佚貌的女子,身穿雲錦長裙,勾勒着亭亭玉立的飽滿身姿,微揚下頜,雙眸清冷而透徹,正站在火燒長天的斜陽之下。
天書院的山門前有護宗大陣運轉,非天書院學子要得到許可才能入內。
但女子似乎並不顧忌,行至近前時周身氣息不斷外放,與那攔下她的大陣竟能分庭抗衡,不退半步。
尋常學子也許無法辨別其中深意,但曹勁鬆卻微微皺眉。
他發現那女子滿身劍氣,鋒利無比,連他都覺得有些駭人。
此時,風浪與劍氣不斷洶涌。
天書院在設置大陣時,爲避免誤傷,第一重只是阻攔。
尋常學子見進而不得,便不會再向前了。
可女子並未止步。
於是第二重的殺陣逐漸開始暈起光華,而陣前的女子身後,則也隨之亮起一道玄弧,似是有什麼正在凝聚。
曹勁鬆揉揉眼,剛要驚駭,卻發現陣法與那玄弧雙雙消失,彷彿只不過是錯覺。
女子忽然就走進了天書院,此時不禁擡頭,向尼山之巔上輕揮的白袖看去,表情有些疑惑。
七大仙宗之間暗中較量多年,互不服輸。
她也只想試試這聖宗的大陣威力到底如何,完全沒想到會被人請了進來,還散去了她的法相,同時遮蔽了此處的天機。
思索半晌之後,她朝山上微微擡手躬身,然後走上了登仙白玉臺。
此時,外院的連廊、拱橋陸續有學子停步,朝着這邊望來。
女子天姿國色,不似凡間之人,顰眉之間都煞是好看,亭亭玉立在白玉臺上,自成風景。
而更吸引人,則是其身上穿着與配飾。
那雲錦長裙,材質非凡,似是極爲貴重的法器。
而她腰間繫着兩柄靈劍也絕非凡物,頭上隨意插戴的三根靈釵更是極品。
“是哪位太古世家的千金?”
“不知,我在外院從未見過……”
“沒穿仙袍,或許是內院師姐?”
“何以見得?”
“如此天姿國色,我外院怎配。”
“這纔是真正的仙子,與她相比,便是陸小姐也顯得俗氣了些……”
雲州大小姐陸清秋剛好在悟道場,聞聲皺眉,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仙氣逼人。
而最引得陸大小姐矚目的,還是對方頭上的那三根靈釵。
當年陸家經手的第一座礦脈挖到了最深處,尋到了一顆完整且巨大的靈核,其中蘊藏了最爲浩瀚的精粹靈氣。
於是陸清秋的父親命人將其打造成了四支靈釵,其中三支以天價賣出,最後一支留給了她。
正是因爲知道這靈釵的價格,她才覺得不可思議。
能承受得起這三支靈釵的,非仙宗血親便是如楚家這般的千年世家了。
曹勁鬆見到周圍學子的反應,忍不住呸了一聲。
真是世風日下啊,我們季憂就從來都不這樣!
便在此時,女子眉心微皺,冷眼看向四周。
她似乎早已習慣了被萬衆矚目,並沒有絲毫驚慌,反而是這一眼之間叫不少圍觀的學子目光閃躲,不敢再看。
曹勁鬆此時已經甩袖離去,匆匆來到了碧水湖對面的雅園。
從萬涿山回來的季憂如今打着肩頭繃帶,正在桂樹下的石凳上坐着,面前懸浮着一捆從仙膳房蹭來的筷子。
那些筷子此時蓄滿了靈氣,在空中不斷飛舞,左衝右刺,劃破長空。
因爲體積太小,這些筷子看似飛的雜亂無章,但細看之下能夠發現,它們的所飛行軌跡完全就是劍招。
“你這是在做什麼?”
“御劍。”
季憂將神念一動,飛舞在空中的筷子“嗡”一聲便飛回了筷筒。
經歷了兩場戰鬥之後的他發覺,一腦多用是一個需要突破的極大難題。
如若不將此解決,他的戰鬥時間會縮短很多。
團隊作戰可以有人幫他頂上,但若是孤身迎敵,這便會成爲他最大的弱點。
解決方式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兩個。
一是不斷鍛鍊神念,讓自己支撐的時間更長,分神也能夠更得心應手。
這件事他一直都在做,從未有過鬆懈。
而另外一個方法則是將御劍所用的飛刺,飛斬、飛挑等劍招形成習慣。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烙印的記憶越深,花費的神念便會越少,相當於把劍招整合成一觸即發的快捷鍵。
如今看來,效果頗爲不錯,至少面前的筷子能夠一個畫方一個畫圓。
曹勁鬆聽完他的解釋,有些不懂,但還是直呼此子非凡,但高呼之後,他的情緒很快又衰落了下來。
季憂看出了些門道,不禁開口:“出了何事?”
“掌事院安排了許多弟子去調查邪種蹤跡,最後鎖定了中州岐嶺鎮,涼州峪河鎮,還有幽州北沙鎮,現在需要派人前去調查。”
季憂忍不住想起了這幾日不斷從內院御空而去的身影,心中瞭然:“其中有我?”
曹勁鬆點了點頭:“不錯,掌事院覺得你英勇無雙,劍法卓絕,萬中無一……”
“他們若真是這麼覺得,我就不會被派去了。”
曹勁鬆將寬大的袖袍捲起:“前面那些話是真的,但也不排除是希望你給世家子讓路,畢竟你入院的表現確實威脅到了一些人。”
季憂用指關節輕擊桌面,嘴角輕揚:“他們可曾聽過一句話,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沒聽過,不過這次調查是有獎賞的,一百兩銀子。”
“嗯?有錢?那我命由錢不由天。”
曹勁鬆嘴角抽搐,心說此子當真視財如命啊。
他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錢袋:“就知道你喜歡這些,喏,給你準備的盤纏。”
季憂看了一眼:“你先替我存着吧。”
“呵,這可是怪事,發財了?”
“錢這種東西,只有活下來纔有意義。”
曹勁鬆聽後不禁正色:“遇事不要強出頭,隨你去的還有內院弟子,其他當地仙門也會配合,不需你冒險。”
季憂點了點頭:“什麼時候出發?”
“時間大概會在三天後,但不知整個行程需要多久,若是內院選拔……”
“我會在內院選拔之前趕回來的。”
聞聽此言,曹勁鬆卻沒有了以往的樂觀。
楚河如今距離上五境僅有一步之遙,入通玄之後輔以丹藥,說不定他的通玄境會提升的很快。
而季憂如今還相差甚遠,又沒有天書輔助,便是連修行時間都無法保障。
最重要的是,邪種事件的策劃者中明顯有不止一位的上五境,若真是遇到了,便連安危也說不準了。
“這件事要和匡誠說一句……”
季憂未注意曹勁鬆的擔憂,而是思量着這幾日的安排。
他決定明日去盛京一趟,將事情告訴書生。
另外……
還要去一趟虛無山,讓那個容易生氣的仙子也知道此事,不然她又要鬧脾氣。
季憂現在和她不算是很熟,也不算是不熟,但有事要開口講明這件事,似乎已經成爲了習慣。
“曹教習,我要去一趟悟道場。”
“都這樣了還去悟道場?”
曹勁鬆嘴脣微顫,似有種爲師的感動在其中。
都要被調出天書院了,可即便如此也不忘潛心修道,季憂與那些世家子果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