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週五的上午，於華一進辦公室就給大家發喜糖，同事們立刻調侃起來，他跟大家玩笑了幾句，跑到了林爲民辦公室，告訴林爲民他要結婚了。
“你這效率可真夠快的。”林爲民調侃道。
“結婚宜早不宜遲嘛，我都這麼大歲數了。林老師週日上午我在東來順辦酒席您可一定得來啊！”
林爲民答應了下來。
到了週日上午，林爲民帶上了陶慧敏，她現在肚子微微隆起，今天是於華婚宴，她張羅着要去參加，尤其是聽到婚宴是在東來順舉辦的時候，擦着口水撐着肚子都要來。
於華的婚宴，要是從儀式的角度看，弄的很不正式。但從來參加婚宴的賓客的角度，又挺隆重的。
這個時候的東來順並不接婚宴，所以於華所謂的婚宴更像是請百十來號人來涮羊肉。
配合上外面的冰天雪地，倒是有幾分氣氛。
於華和程虹都不是燕京本地人，但今天來的賓客並不少，除了有兩桌是程虹在文工團的戰友之外，剩餘的八桌全是於華的同學和朋友。
這裡面有國立文學院的教職工、有作家班的同學、有國文社的同事，還有於華在社會上認識一些朋友，基本都是混文化圈的。
來的這些賓客，充分證明了於華前些年在燕京沒有白混，更沒有愧對他“交際花”的生活狀態。
婚宴開始前，林爲民還被於華夫妻倆拉起來講幾句話，客串證婚人。
他簡單的糊弄了幾句，坐下來開炫。
婚禮什麼的不重要，大冬天的來上這一口羊肉是真舒坦。
他們夫妻倆被安排跟石鐵生夫妻一桌，旁邊還有謨言、汪碩等人。
石鐵生是個食肉動物，可惜這兩年身體不比以前了，不敢多吃。吃了個半飽，就坐在那裡看着林爲民和陶慧敏夫妻倆的吃相，邊看邊咽口水。
林爲民吃的差不多了，放下了筷子，參與到大家的話題中。
莫言這次來燕京是專門參加於華的婚禮的，可惜來了就失望了要知道婚禮就是吃頓飯，他纔不會浪費這二百多公里的路程。
他在和石鐵生聊他的新小說，這兩年他陸續寫了兩部長篇，但反響都不太大，這次他心裡憋着一股勁。
這次他來燕京，除了參加於華的婚禮，另一個目的就是送稿子。
“《酒國》的稿子我看了，寫的不錯，有進步。”
林爲民的鼓勵讓謨言的眼睛眯起來，笑的都快看不見了。
幾人正說着話，於華和程虹跑過來敬酒，敬完了酒，又對謨言說道：“當初你要留燕京，結果意志不堅定，沒留下來。我本來沒想留燕京，現在反倒留在這裡了，多虧了林老師！”
他的話裡帶着幾分得瑟，顯然是在刺激謨言。
謨言不甘示弱的說道：“要是有個美人也在燕京等我，我也留下了！”
衆人不由得笑了起來。
今天是於華結婚的大喜日子，謨言即便是跟他鬥嘴，也是說些好聽話。
等於華夫妻倆走後，汪碩感嘆道：“於華這回是抱得美人歸了。”
言語間頗有些豔羨。
林爲民瞥了他一眼，“我怎麼聞着有股貓叫春的騷味兒？”
汪碩漲紅了臉，“你放屁！”
“伱看你，我又沒說你，你激動什麼？”林爲民一臉輕鬆。
汪碩憤憤的看着他，表情很受傷。
等婚宴結束之後上了車，陶慧敏才問林爲民：“你剛纔幹嘛那麼說汪碩啊？”
“沒事，就是刺激刺激他，我聽說他沒事就跑江文那劇組撩騷。”
《陽光燦爛的劇組》的主要演員年齡都不大，二十出頭，幾個女演員嫩的能掐出水兒來，寧晶、陶紅、左小青……
現在連劉曉慶沒事都得跑到劇組去盯着，生怕江文動什麼歪心思。
石鐵生和程西米夫妻倆還坐在車上，林爲民先將二人送回了什剎海小院。
林爲民本打算送完人離開，卻被石鐵生給叫住了。
“爲民，文協要給我分房子了。”石鐵生充滿喜悅的和林爲民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林爲民聞言高興道：“這是好事啊，文協總算是辦了回正事。”
他又問起了石鐵生分房子的具體情況。
石鐵生加入文協很早，80年加入燕京文協、86年加入了中國文協，同年成爲燕京文協的長期簽約作家，每個月都可以拿到補貼，這兩年補貼漲到了五百塊錢一個月，待遇很好。
88年他成爲燕京文學理事會的理事，算是文協領導了，這回分房子就算是福利之一。
文協給他分的房子在金臺路，是新建的樓房，按照石鐵生現在的職稱和級別，給他分的是個一百三十平米的三居室，十二月中旬就能交房。
石鐵生說着房子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
林爲民也替他高興，說道：“好啊，以後住上樓房了，比現在方便多了。”
他又問道：“那房子多高？有電梯嗎？”
石鐵生點點頭，“有。”
“那就更方便了。你房子什麼時候分下來？我找人幫你裝修。”林爲民說道。
“不用了，我的想法就是簡單收拾一下。”
“那怎麼行呢？好不容易分個房子，當然要好好收拾收拾。李光復你還記得嗎？”
石鐵生想了一下，“記得，人藝的，以前經常給你幫忙。”
“人家現在買賣做大了，不當演員了，他手下就有工程隊，都是熟人好辦事。放心吧，肯定花不了多少錢。，不信我把人叫來，你問問他。”
林爲民這麼說着，不容石鐵生拒絕，去外面打了個電話，沒過半個鐘頭，李光復的大發停在了什剎海小院門口。
見到李光復，先是寒暄了幾句，林爲民便問道：“光復，鐵生有處房子想裝修，一百三十平的三居室，你給算算，這全下來得花多少錢？”
李光復觀察着林爲民的顏色，他是何等伶俐的人，心念一轉，臉上滿是笑容，“這裝修也分什麼檔次的。石老師要是想裝的好，一套房子錢花出去都不夠……”
石鐵生聞言剛想說話，李光復卻繼續說道：“您要是想裝的便宜點，一兩千塊錢也能裝下來。”
石鐵生聽到一兩千塊錢也能裝下來，心中下意識的一鬆，林爲民這時說道：“你這不是廢話嘛，誰不想裝便宜的！”
石鐵生卻問道：“真能一兩千塊錢裝下來？太便宜了吧？”
李光復笑的有些得意，“要是放在別人那肯定不行，可在我這，不是我跟您吹，滿燕京城您打聽打聽，就沒有比我更經濟實惠的裝修公司了。”
說着，他似乎是怕石鐵生不放心，又給他科普了起來。
“您知道我爲什麼這麼便宜？”
“咱們就說這材料。您知道，我進那陶瓷磚都是哪來的嗎？佛瓷聽說過嗎？咱們全國陶瓷行業第一家也是最大的企業集團。
佛陶生產出來的陶瓷磚都是出口創匯的，只有一小部分會賣給國內的廠家，但每年都會生產出來大量的殘次磚。
您別小瞧這殘次磚，那是因爲佛陶要出口，管的嚴，實際上大部分的磚都是稍微有點小瑕疵，只要我們裝修的時候讓師傅處理一下，根本看不出來。
甭管什麼人來看，這就是正經的出口創匯磚。
您猜猜這樣的陶瓷磚得什麼價？”
李光復發動了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起來頭頭是道，還不忘甩給石鐵生一個問題。
石鐵生哪裡懂得這些東西，他猶豫着說道：“肯定不便宜吧？”
李光復笑道：“不便宜我買它？您是林老師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實話告訴您吧，這玩意就是廢品，一分錢不要，無非是給人家塞點紅包，再就是從南方運回來的運費，這纔是大頭兒。”
石鐵生看着李光復滿臉的得意和篤定，心想還是人家有生意頭腦。
李光復又接着說道：“再比如人工。您不知道，其實現在燕京城裡大部分的裝修隊都是草臺班子，有什麼活幹什麼活，好不容易攬着一個活往死了坑客戶。我不一樣，我這是公司，工人們跟着我幹，每個月固定開餉，我保證他們天天有活幹，工價比外面那幫草臺班子便宜不少呢！還有……”
李光復滔滔不絕的跟石鐵生分享着他的生意經，沒用多長時間就把他給侃迷糊了，滿心歡喜的將房子的裝修工程交給了李光復。
“鐵生老師您是熟人，房子交給我您就放心吧，準錯不了，我保證您年後元宵節就能住上。”李光復信誓旦旦的保證。
石鐵生驚訝的問道：“這麼快？”
“您房子十二月中交房，離着元宵還有兩個半月呢，足夠用了。石老師，我這是裝修公司，還是全包，效率可比那些草臺班子高多了。”
“好，好，真是太謝謝你了。”
林爲民全程站在一旁看着李光復睜眼說瞎話，臉上滿是笑容，“怎麼樣？我沒說錯吧？這回放心了吧？”
石鐵生的笑容燦爛，“放心，太放心了。”
“鐵生、西米，裝修上你們有什麼想法，就跟光復詳細說說，回頭他好跟工人交代。”林爲民又說道。
“也沒什麼要求，整潔、舒適就行。”
“沒事，說說嘛。你們不跟他說明白點，他也沒有個頭緒。”林爲民勸道。
李光復也道：“是啊，房子是給您二位住的，我得了解你們的需求才好乾活啊！”
石鐵生夫妻倆便又跟李光復聊了聊想要的裝修效果，李光復滿口答應了下來。
“那就先這樣，我回去先準備着，您那邊房子交了，我立馬安排工人上樓幹活。”李光復臨走時說道。
等他走後，林爲民也起身告辭。
車子剛開出巷子口，就見李光復那輛大發停在路邊，李光復則站在車旁。
林爲民停下了車走過去，笑道：“行，這幾年的生意真是沒白做。”
“嗐！我這不都是看您眼色行事嘛！”
說笑了兩句，林爲民交代道：“東西都用好的，但不能看出來好，能明白我意思嗎？”
“明白，低調、奢華。”李光復一點就通，用詞準確，很有當作家的天賦。
林爲民點點頭十分滿意，“你說說，就這樣的理解能力，你不發財誰發財？”
李光復臉上的笑容更盛，林老師說話真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