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思慮了一會兒後,說道:“記憶也是連接着神經系統,如果神經系統修復不了,記憶當然也不能恢復。你說的保守治療,能夠恢復的可能性幾乎爲零,甚至會延誤做這手術的最佳時期。所以,我個人還是建議你們選擇手術,如果經濟條件允許,去國外接受手術,相較於國內目前對大腦神經系統的手術更有保障些。”
我心中泛起一陣痛苦的抉擇,可是我根本無法一個人做這重要的決定,還是等蘇曼來重慶後再與她商量,而現在我只想去看看醒來後的白潔。
護士已經將清醒後的白潔轉入了普通病房裡,當我出現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就像一個陌生人一樣看着我。
我曾經看過無數腦殘的臺灣偶像劇,大不了就是車禍失憶這種低級無趣的垃圾劇情,可是沒想到這樣的情節卻發生在我自己身上。
好笑嗎?我不認爲好笑,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混蛋,特他媽混蛋。
我找了把椅子坐到病牀前,儘量用一種很溫柔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她卻依舊用一種不解和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最後是我先開口,向她問道:“你怎麼樣了,頭疼嗎?”
她還是很茫然的看着我,半晌才說:“我們認識嗎?”
簡單的五個字,卻像一到鋒利的刀插在我的心臟上面,我閉上眼仰起頭深吸了一口,這才緩解了心裡的痛苦,強顏笑了笑說道:“我叫王宇,大王的王,宇宙的宇。”
“你是我認識的人嗎?”她疑惑的看着我。
我點了點頭,說道:“醫生告訴我說你失憶了,你肯定不認得我了。”
“那你告訴我,你是我的誰?”
“你是我女朋友,你說我是你的誰?”
她眉頭微微一皺,似乎在努力回憶着什麼,突然她大叫了一聲,“啊!我的頭好疼......”
醫生也在這時走進了病房,一邊安撫着白潔,一邊向我訓斥道:“你現在最好不要和她說以前的事,她現在纔剛剛清醒過來,最好是不要讓她見到你,你先出去讓她一個人好好休息下。”
我看着白潔,點了點頭便走出了病房,在病房門口我停下腳步再次轉頭看了她一眼,剛好我們四目相對,可她的目光裡早已沒有了當初看我那種柔情的神色,有的只是一種陌生感。
在醫院一樓的電梯口,我碰見了暗槓和徐冉倆人,一見到我,暗槓便向我問道:“怎麼樣了?”
我搖頭嘆息道:“已經醒過來了,但是她失憶了,誰都不記得,你們現在最好也別去刺激她。”
徐冉扒開我就走進了電梯,而暗槓也只能跟着徐冉上了電梯。我獨自一個人走出醫院,離開了讓人感到窒息的急診大樓,再次見到了久違的陽光,但這一晚上經歷的一切,卻讓我感覺恍如隔世。
儘管在這麼明媚的陽光下,我卻有些畏寒,也可能是一夜沒睡的原因,此刻頭也是一陣陣脹痛,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冒着虛汗,可以很確定我這是發燒了。
我急切的點上一支菸,來緩解這痛苦,一支菸後我坐上公交車,準備去警察局去了解這場車禍的案情進展。
坐在我前面的是一對小情侶,他們打鬧着嬉戲着,男的說今晚去看某某好萊塢大片,女的說看某某小鮮肉參演的愛情電影。男的點頭答應了女的,女的便給了他一個幸福甜蜜的親吻。
坐在我旁邊的是一個民工,他穿着的衣服上還殘留有水泥灰,那雙普通的膠鞋上也殘留着一坨灰色的水泥,粗糙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好。
是的,這輛普通的公交車上,每個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爲自己那有限的生命創造着簡單的幸福。包括我,也是這時代洪流中渺小的一員。
我終於將頭瞥向車窗外,面對着這座無比真實,卻又虛幻的像泡沫一般的城市,我忽然不敢去想一輩子,因爲沒有了她的一輩子真的太長了。
......
區警察局裡,我見到了負責這件案子的民警張昊,他將我帶到了他的辦公室,他的身邊還有一個負責記錄的實習警察。
坐下後,那位實習警察給我端來一杯茶水,張昊這才向我問道:“我們接到報案後,就去車禍現場進行了調查,包括附近幾個路口的攝像頭,可以確定肇事車輛是一輛老式的黑色的捷達,無牌照。”
說着,那實習警察便將發生車禍的那個路口的監控錄像放了出來,我根本不敢看,可還是忍不住想去知道是誰那麼可惡。
畫面中,白潔手中提着一袋啤酒,剛從便利店出來,原本一直在人行道上,可她突然停下了腳步好像是誰在喊她,她向對街張望了一眼。
就在這裡張昊按下了暫停了,然後指着畫面中對街那個可疑的人問我說:“這個人你認識嗎?”
我仔細的看着,這個人帶着棒球帽子,而且畫面也不太清晰,我不太確定地搖了搖頭說道:“不太確定。”
“當時應該就是這個人在叫白小姐,”張昊一邊說着,一邊又按下播放,然後又跟着畫面對我說:“你看,接着白小姐便準備過馬路,這條路剛好沒有紅綠燈,但是普遍車速都較慢......”
張昊說到這裡,我看見畫面中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沒有一點減速的跡象直直地對着白潔撞了過去,那一刻我如遭雷擊,可目光依舊死死盯着監控畫面。
那輛肇事的車撞人後,也沒有一點減速的跡象,隨即往國道319方向駛去,而白潔已經躺在了鮮紅的血泊之中。畫面中沒有一輛車停下來,所有路過的人都躲得老遠,生怕訛上自己,最後是兩位剛放學的初中生跑到了白潔身邊,然後撥打了急救電話。
整個過程前後不到三分鐘,而我卻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在這如同地獄般的三分鐘內,我看透了人情冷漠,看透了人性背後的白雲蒼狗。
張昊再指着畫面中之前對街那個在喊白潔的人,說道:“你看見沒,白小姐發生車禍後,這個人就不見了。”
我也覺得這個人很奇怪,但是這畫面不那麼清晰,只是唯一能分辨出這是個女人。
我隨即向張昊問道:“你們調取附近的監控沒有?畫面太暗了,我沒看清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