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化療室外坐了一會兒後,肖夏媽媽對我說道:“小宇,你先回去吧!過兩天我就會將肖夏接回重慶,到時候我再與你聯繫。”
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默點了點頭,因爲現在我也不能夠做些什麼,只有在肖夏最後的時間多多陪她一下,但現在我也該暫時迴避一下了。
和肖夏媽媽告別後,我帶着沉痛的心情離開了醫院,卻一直站在醫院大樓下,邁不開這沉重的腳步。
這一上午所經歷的一切,讓我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我仰起頭做了個深呼吸,接着又是輕輕一聲嘆息。
手機鈴聲在我的口袋裡毫無徵兆的響了起來,一看是白潔打來的,我猶豫了一會兒才接通了電話。
“王宇,你找到肖夏了嗎?”電話裡,白潔先向我問道。
“找到了。”我沒什麼情緒的迴應道。
“她還好嗎?”
“不太好,我回來和你說吧,現在就去機場了。”
“嗯,路上慢點。”白潔應了一聲後掛掉了電話。
我剛放下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是童欣打來的了。
接通後,她也問我找到肖夏了沒,還問需不需要她幫助。我也只是簡單的應付了一下,並沒有將肖夏現在的情況告訴她。
繼而我將手機直接關機了,這個時候我誰的電話都不想接了,只想安安靜靜的抽一支菸。
點上煙,我奮力的吸了一口,但捨不得吐出,就這麼一直將煙含在嘴裡,感受着肺臟被尼古丁撕裂的快.感。
一支菸抽完後,我打車去了機場,直接在自助值機臺上訂下了回重慶的機票。
回到重慶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鐘了,我的心情依舊像這座城市的霧霾,灰濛濛的一片,一出機場我就給白潔打去了電話,問到她在徐冉所在的醫院後,便排隊上了出租車。
快要到醫院時,蘇曼忽然給我打來了電話,我愣了一下才接起她的電話,問說:“怎麼了?”
“小宇,你不是說年後會來我這邊嗎?現在我已經都安排好了,你看你大概什麼時候可以過來?”
原本計劃就是最近兩天去上海的,可是這段時間在我身邊發生了太多事,一是徐冉,二是肖夏,所以我現在還暫時去不了。
我對蘇曼說道:“這段時間我可能來不了,也給不了你一個準確的時間,等我將身邊這些事處理好以後再和你聯繫吧。”
蘇曼倒也沒問什麼原因,只是叮囑我天冷了多穿點衣服,然後閒聊了兩句之後便掛掉了電話。
來到醫院,還在徐冉病房門口,我就聽見白潔的聲音,她對徐冉說道:“徐冉,你別這樣好不好,你看這都幾天了,你話也不說飯也不吃,這麼下去是不行的......”
在青島經歷了肖夏的痛苦之後,我現在覺得只要我們還活着一切都可以重來,所以現在我一點都不覺得徐冉可憐。就算她沒有了生育能力,就算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可她還活着就不該如此墮落。
我一把推開門,三步合一步走到病牀前,指着徐冉的鼻子就怒聲道:“徐冉我們大家都知道你現在的理解,我們都能理解,我們誰都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但既然已經發生了,你能不能堅強一點,拿出曾經懟我時的那股熬勁......你知不知道你爸媽爲了你這幾天一直在醫院守着你哭,你知不知道暗槓爲了你也是好幾天沒有吃飯了,你覺得你就這麼悶悶不樂孩子她會回來嗎?......”
儘管我把話說得如此難聽,可她依舊沒有迴應我,哪怕是一個瞪我的眼神也沒有。
倒是白潔前來拉住我,訴斥道:“王宇你怎麼說話的呢?人徐冉現在都這樣了,你說這些幹嘛呀!”
這個時候我就是心裡極其不平衡,也不關白潔的訴斥,依舊指着徐冉罵道:“徐冉你越來越讓我瞧不起你。是,我是男人,不能體會你們女人失去生育能力失去孩子那種割肉般的痛苦。但是我身邊有和你一樣沒有生育能力的朋友,人家不是一樣活得好好的嗎?......當然這不能拿來做比較,我說這麼多隻是想你能夠振作起來,咱們還很年輕,現在醫學又那麼發達,我們都還沒有放棄,你更不能放棄......”
也許是我的聲音太大了,我的話音還沒落,護士就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然後將我請出了病房。
我負氣似的坐在病房外,一點都不能平靜下來,可能我就是受了肖夏的影響,所以情緒波動才如此大,我認爲只要咱還活着,一切都不好重要。
沒一會兒白潔也出來了,她站在我跟前,面無表情的看着我,問道:“你幹嘛突然那麼激動,我好不容易讓徐冉說了兩句話,現在她又不說話了......”
我擡起頭來看着她,用盡量平和的語氣說道:“你別管她,她要作就讓她作吧!”
“王宇你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啊!假如現在躺在裡面的人是我,你還能說出這些話嗎?”
在白潔的怒斥聲中,我低下頭沉默了,大概是我太沖動了,沒有換位思考。
在我的沉默中,白潔又向我問道:“你是不是經歷了什麼?”
我沒什麼情緒的回道:“肖夏她得了子宮肌瘤,醫生說她時間不長了......她一個快要死了的人都還笑着面對這個世界,所以我覺得只要咱們還活着,就算失去一切又能怎樣?只要我們還活着,真的不缺重頭再來的勇氣。”
白潔聽完我說的,她無比震驚的把眼睛瞪得老大,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她喃喃自語的說着:“怎麼會這樣呢?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麼就得了這種病呢?......”
我不再言語,閉上眼睛靠着椅子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沉思許久我才終於對白潔說道:“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後旅程。”
我說完白潔也沉默了,我在她的沉默中繼續說道:“兩年前她就被診斷出了,那個時候是良性,但是她爲了不給我增加負擔選擇了默默離開。現在兩年過去了,癌細胞已經擴散,轉移成了惡性,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欠她的太多了,如果連她最後在人間這僅剩的一點時間也沒有陪在她身邊,那我真的會含恨一輩子的......白潔,希望你能理解我。”
或許,沒人能理會我此時的感受。我愛白潔,但是我虧欠肖夏的實在是太多,她爲了我,連生命都置之度外,而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心去陪她度過生命最後的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