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我們來生再見!

此刻,我的大腦裡非常的安靜,我在這難得的安靜中,似乎聽到了白潔溫柔的呼喊,她喊我“老公”。

還聽見了小雨在哭泣,哭聲中他似乎叫了我一聲“爸爸”。

還聽見小時候滾着鐵環的聲音傳遍了五星路整條巷子。

還聽見了居委會馮姨滿巷子追着我責罵的聲音。

還聽見了早晨的風鈴在閣樓的陽臺上清脆的聲音。

還聽見了葉落的風聲......

漸漸地耳邊傳來了警笛聲,那是來自42樓下的聲音。

“王宇,你不要這樣,你給我下來,你快下來......”

我睜開了眼睛,看見滿眼是淚的童欣。

她撕心裂肺的對我說道:“你不能死,小雨還需要你,白潔也需要你,她的肚子裡還懷着你的孩子,你的母親也需要你,你不能這麼自私......我是沒有什麼期盼了,我也無怨無悔了,我曾經愛過你,你也愛過我,我知足了......你不要記得我,只要你能夠幸福的生活下去,這是我所希望的,咱們來生再見......”

童欣說完這些後,便用力看了我一眼,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眼神也可以那麼用力,就那麼用力的一眼之後她便用力向後掙脫,陳浩的右手死死抓着護欄,他害怕被童欣連帶下去,可是他鬆手了......

我親眼看見他鬆了手,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童欣向42樓下縱身墜下去......

同一時間,大樓下傳來了密集的警笛聲......

我頭皮一陣陣發麻,一直緊繃的神經快要爆炸了似的,我猛地跳下護欄衝到陳浩身邊,將他一把從護欄上抓了下來,我將他按在地上就是一頓暴打。

“你爲什麼鬆手!爲什麼鬆手!你他媽還我童欣,還我童欣......”

我不計後果地對着陳浩一頓爆揍,他也在拼命還手,他也是一個已經走上極端的人,他用力推開我,突然抓起邊上一塊磚頭往我頭上用力一拍。

霎時間我感覺到天旋地轉,一股溫暖的感覺順着我的頭皮往耳根下.流着,一陣眩暈後,我反手用力向他腦袋打了一拳,發了瘋似的搶過他手中的磚頭,對着他的腦袋用力的拍了下去......

他終於不再動彈了,從陳浩頭上流出來的血,像那年夏天盛開在陽光下的梔子花,白色的花瓣被血水一點點染紅。

我的世界好似變成了一部無聲的電影,我的四周只剩下童欣剛剛最後那句話“咱們來生再見!”

一大羣鴿子從藍天上急速掠過,掠過這個孤獨的城市,天空很藍,藍得像一個患了疾病的病人。

我的眼中只剩下血紅和黑灰,這三種極端的顏色,我沉重到快要無法呼吸,看着已經不再抽搐的陳浩,滿臉是血的陳浩......這顯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在學校裡陪我喝酒撩妹,將家裡的錢偷出來給我用的兄弟了。

爲什麼我看不清他的臉了,也聽不見他的呼吸了?

我在哪,我做了什麼,我是誰?......

一陣眩暈中,我也暈倒在了血泊之中。

......

等我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在法庭上了,面對法官的質問,我一言不發,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一樣站在原地。

在我眼裡,我看到的依然是陳浩那滿臉是血的樣子,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童欣最後那句:“我們來生再見!”

還有原告席上已經哭得昏過去的陳浩母親,還有被告席位上蘇曼已經哭紅的眼睛。

法官一遍遍的問我有沒有辯解,我依然一言不發,只是低着頭一遍又一遍的懺悔,然後在這揮之不去的陰影裡,琢磨着一個對對錯錯。

走到今天這一步,誰錯了?誰對了?誰又贏得了什麼?誰又輸掉了什麼?

或許都沒有,有的不過是刻苦銘心的痛苦和遺憾罷了。

只有蘇曼請來的律師在極力的爲我做辯解,蘇曼也是一直叫我說話,叫我說出真相。

我深吸了一口氣,卻感覺無比沉重,終於開口說道:“我沒有什麼辯解的,陳浩是我害死的,童欣是被逼跳樓的。我,是一個罪人......”

我這話一出,蘇曼氣得直接昏了過去,她的助理和司機連忙將她扶着出來法庭,可她請來的律師還在極力爲我做辯護。我認識這個律師,他是國內最知名的律師團隊的老大,請到他,蘇曼也是花了大功夫了。

可事實上陳浩就是我害死的,但由於我方律師的極力辯護,加上事情的真相被說穿,最後法院判了我三年零七個月的有期徒刑。

我被戴上了冰涼的手銬,臨進監獄之前,暗槓、徐冉、二羅、馬藝、陳蘭三姐妹還有王梓潼都來送我了,他們都哭了,我卻沒有哭。或許我也該進去反省一下了,我需要安靜一下了。

最後我讓暗槓將童欣的後事處理好,並提醒他千萬不要讓她爸爸知道了,這是童欣臨終前對我的遺言。

我叫他們都不要悲傷,因爲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其實是很輕鬆的,是一種解脫般的輕鬆。

但是我轉過身向監獄大門走進去的那一刻,我是流下了眼淚,也許是因爲對某些人的懺悔,但絕不會是因爲對這個花花世界的不捨。

我將傷痛帶進了監獄裡,我每天面對着一扇很小的鐵窗,窗外的陽光總是耀眼,有時候也刺眼,大多數時候是黯然無光。

我總是會做夢,夢見那些沒有負擔的童年,那兩小無猜的童年,承載着我整個青春。

我的童年就是和童欣揹着書包穿梭在那些彩色中,我們像一對金童玉女,無憂無慮。

可是,每一個在黎明前醒來的早晨,我都無法確定,她是否真的從這個世界上離開了。

然後我又開始胡思亂想,我想我本身就可能是一個分.裂的人,一半愛着讓我擁有家庭的白潔,一半愛着那個貫穿了我整個童年和青春的童欣,還有一半愛着那個給我希望也給我絕望的肖夏。

也或者,愛誰,不愛誰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三個女人支撐起了我完完全全的一生,正因爲她們的存在,我纔敢在這狹小的空間裡,一遍又一遍的確認自己的人生。

所以我無比渴望黑夜的來臨,渴望睡下就會夢見那些快樂的日子,我害怕醒來,害怕又再次面對這小小的鐵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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