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一輪彎月仍高掛在空中，繁星點點，山林中萬賴俱寂，偶爾一簇積雪落下發出“沙沙”聲，地上的野草已在不知不覺中披上了一層銀白色的霜凍。
凌晨三點鐘，黑暗的房間中，一點忽明忽暗的煙火伴隨着一聲聲嘆息在這寒夜中響起，孤獨，無助，無奈。
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東方的天際終於出現了一絲亮光，一縷陽光照耀在大地上，萬物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爸爸，我要玩小汽車，你幫我裝電池，我不會。”
“來，雨辰，老爸幫你裝。”
看着天真爛漫的小雨辰，楚天明的臉上洋溢着慈父的笑容。
面對着雨辰，他感覺所有的陰霾都會一掃而過，什麼也不會想，就像現在這樣靜靜的陪着小傢伙。
這是他唯一的寄託，唯一的信念。
他清楚的知道，在未來的時光中就是天塌下來，他也會用自己那瘦弱的肩膀獨自爲小傢伙撐起一片息身之地。
“這個是前進，這個是後退，這個是左轉，右轉，知道了吧！”
“左轉，快一點要撞牆了......右轉，快後退，快.....”
“哎呀！你這個小笨笨，小汽車都快被撞哭了，你看看。”
“哈哈哈.....小汽車又不會哭，它又不能流眼淚，又在騙人，你這個笨爸爸。”
.......
一個大孩子，一個小孩子；一個大大人，一個小大人在小院中像兩個傻子一樣玩的不亦樂乎，忘乎所以，不時傳出一陣陣嘻嘻哈哈的歡笑聲，還有偶爾的互相吵鬧聲。
陽臺邊，兩位老人欣慰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在他們的眼中那一大一小的兩個人永遠都只是長不大的孩子。
“爸爸，來人了。”小雨辰突然看着不遠處，一臉疑惑。
鄉間的小道上，幾道人影時隱時現，逐漸映入眼簾。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女子身穿梅紅色大衣，淡黃色的頭髮披灑在雙肩，一雙黑色高跟馬靴顯的很是瀟灑，時髦，只是眉宇間的一抹憂愁讓這所謂的美留下一絲遺憾。
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小雨辰的媽媽，也就是楚天明暫時的老婆宋梅。
在宋梅的身後一個穿着相對樸素很多，身型有點偏胖，凸着雙眼的女子跟着，這是她嫂子。
還有兩個二十幾歲長相帥氣的小夥子，一個是她哥，一個是她堂弟。
“快到屋裡坐，表侄。”
“天明，倒幾杯水，搬幾把椅子出來，就坐在外面吧！有太陽暖和點。”
“我去做飯，一會就好。”
楚父楚母很是熱情的招呼着。
看了看幾人，楚天明只是禮節性的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幾個年青人坐在小院中誰也沒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來，雨辰，到媽媽這來，媽媽抱抱。”
或許是忍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或許是來自母愛的天性，宋梅對着小雨辰拍了拍手，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而站在楚天明懷中的小傢伙只是擡眼看了看那個不太熟悉的女子，一步也沒動。
“到媽媽那去，媽媽想小寶寶了啊！”
看了看楚天明，又看了看宋梅，小雨辰傻傻的笑了笑，搖了搖頭什麼也不說，趴在楚天明的懷中玩着手指，彷彿那個懷抱纔是她永遠的安樂窩，避風港。
一邊的宋梅，笑容逐漸被失望取代，嘆了口氣，像是很失落。
“你和梅子打算怎麼辦？”
一陣沉默之後，宋梅的嫂子對着楚天明問道。
“我問你話，你有沒有聽到，楚天明。”
楚天明並沒有急着答話，他在想今天他們來到底是做什麼？和平解決問題？還是興師問罪？
“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那你的意思是直接離婚？”
“換成是你的話，你又會怎麼辦？”楚天明淡淡的反問道。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現在就帶梅子回家，你有什麼好張狂的？錢賺的不多，整天就知道和梅子吵架，像你這樣的男人有什麼用，不如不要。”
........
可能是楚天明的語氣過於冷漠，回答問題不夠熱心，宋梅的嫂子突然像是瘋了的母狗一樣，一通狂叫。
“怎麼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嗎？都坐下來，飯都快做好了。”楚父楚母聽到外面的吵鬧聲急忙從廚房裡跑了出來。
“你們看看你家楚天明什麼態度，他這是想好好解決嗎？不想過了就趁早，我們家梅子長的這麼漂亮還怕找不到好人家嗎？”
“走，回去，家裡有飯吃。”
宋梅的哥和堂弟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原地不停的走動，或許這並不是他們想看到的結果。
看着像潑婦罵街一樣的女人，楚天明氣的一陣無語，臉色漲紅。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他很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被老黃牛日過。
這是名副其實的賊喊抓賊吧！還是想着她那張臉，保留她那所謂的顏面而不得不採取的高壓態勢，武力鎮壓？
只是真的管用嗎？所有的用心，手段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實，時間不會倒流。
爲什麼人在做錯事之後不是想着怎麼改正，而大多數都是在想方設法的極力掩飾呢？
21世紀的今天，離婚並不是什麼多麼醜的事，每天都會發生，在城市裡幾乎和吃飯沒有什麼分別，解放了人的思想卻遺忘了人的良知。
在農村裡，雖然不像以前那樣封建，但這種事始終還是好說不好聽，換句話說就是即使真的走上那一步，也要讓外人知道自己沒有錯，都是別人的錯，自欺更要欺人。
一言不合，宋梅的嫂子沒有多餘的廢話，拉起宋梅直接起身走人，動作倒是很乾淨利索，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你們這是幹什麼，說走就走，這就是宋梅的家，還往哪走。”
“宋梅，你和天明有什麼矛盾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嗎？夫妻兩個人哪有不爭不吵的，我和天明他爸吵了大半輩子，不也過來了嗎！還不都是爲了這個家。”
“你嫁到楚家來的確沒享到什麼福，不過也沒受什麼罪啊！能做的，我和天明他爸都做了，過日子不都是慢慢變好的嗎！”
“你們這樣鬧下去，對你們是沒什麼，可你們爲小雨辰想過沒有，她纔多大啊？這麼乖巧，真的忍心讓她以後被別的孩子看不起嗎？她做錯了什麼？”
“雨辰，快去把媽媽和舅舅他們拉着，天明你倒是說話啊！”
見幾個人年輕人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楚父楚母很是焦急，情緒激動。
一邊的小雨辰只是拉着楚母的手，睜大着眼睛看着衆人，很是不解，無故。
楚天明很想大聲的嚎叫，一個快三十的男人了，還讓兩鬢斑白的老父老母爲他操心，受罪，傷心，流淚。
這幾十年，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做錯了什麼？到頭來走到今天這一步。
提到孩子宋梅的眼裡露出了一絲不捨和掙扎，可沒過多長時間，一句話徹底地讓楚天明死心。
“雨辰不是我一個人的孩子，我還年輕，不能因爲孩子而放棄了自己的幸福。”
這是楚天明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話。
十月懷胎，畢竟那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她的心不是肉長的嗎？怎麼能狠下心來當着孩子的面說出這樣的話啊！
兩個人的感情算是走到了盡頭，儘管家人和親朋好友都極力勸阻，可還是沒能挽救一場悲劇的上演，落幕。
楚天明還清楚的記得，三年前，鑑證他和宋梅將要攜手一生的地方，如今轉眼間又要在這個地方走向終點。
現在的婚姻，在現在的社會面前是那麼的虛僞，蒼白，無力，經不起任何打擊，就象手中的那張紙，輕輕一撕就會變成無數片，支離破碎，隨風飄散。
五年了，可每次想起的時侯楚天明都感覺好象是昨天剛發生的一樣，一切都是那麼的歷歷在目。
他忘不了宋梅走時的絕情背影；
“媽媽不走，抱抱寶寶。”
忘不了一個三歲孩子哭喊着要媽。
“雨辰聽話啊！媽媽去賺錢了，過幾天就回來了，給你買好多的玩具。”
這是楚天明唯一能做的，一個並不美麗的謊言。
大人的事，不論誰對誰錯都不應該讓一個孩子去分擔，她太小了。
也許有一天她會明白，會感到自己是一個沒媽的不幸孩子，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