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葉安好做值日生,整理教室整理到很晚。
她走出校門的時候,太陽正徐徐往下沉。落日的餘暉碎了滿地,她的影子倒在地上,被拉得很長。
葉安好在學校不遠處的一家麪館停了下來。她看着麪館前放着的招牌——“一鍋麪”,想了想,打算進去解決今天的晚餐。
畢竟,她真的很不想回那個家。
她走進麪館,視線在整個館子裡掃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麪館的最裡面,坐着慵懶地抽着煙的周安樹。
葉安好直直地看着他,不知爲何,她總覺得,他此刻很孤單。
店裡現在也沒多少人,店員走過來問她要吃什麼,葉安好笑答,雲吞麪。
面沒有多久便上來了。葉安好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以後,就聽到了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她擡起頭來,一眼,便迎上了周安樹那張風流倜儻的臉。
他痞笑道:“喲,葉安好。”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低下頭繼續吃眼前的面。
周安樹見葉安好不搭理自己,微微蹙了蹙眉,接着拉開桌前的椅子坐了下來。
“葉安好,你……”他頓了頓,隨後咧開嘴,笑說,“你吃麪的樣子真是不淑女。”
葉安好擡眸瞪了一眼周安樹,依然沒說話,繼續吃麪。
周安樹撇了撇嘴:“怎麼?不就十大天二十天沒見了而已,怎麼脾氣突然變得這麼大。”
葉安好握緊手中的筷子,嚼着嘴裡的面,忽然之間覺得索然無味。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吆喝道:“結賬!”
店員走過來收好錢以後,葉安好就拿起身旁的書包,朝門外走去。
路旁的長燈忽明忽暗,天邊的月亮已經升起,周遭是一片涼意。
葉安好快步走在衚衕裡,沒走多久,她突然不自覺地停了下來,轉過身朝後面望去。
蜿蜒的一段路口,有風襲來,吹起她身上穿着的風衣。路口的盡頭,空無一人。
天上傳來鳥的鳴叫聲,葉安好握緊手中的書包,一種莫名的孤獨感一點一點蔓延進自己的血液裡,令她很是難受。
她垂下眼簾,剛打算轉身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聲音:“葉安好!”
她猛地擡起頭,就看到了不遠處,路燈下站着的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一刻,她的眼眶驀地溼了一片。
她略微哽咽地叫了叫他的名字:“……周安樹。”
不遠處的少年朝她緩緩走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再近一點,是不是就真的可以,走進自己的世界裡……
他走到她的跟前,笑說:“葉安好,你長大了,學會耍脾氣了?”
葉安好沒說話,仰頭用手捂住眼睛,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眼裡的淚光。
“葉安好。”他叫了叫她的名字。
“嗯?”
他愣了愣,接着道:“沒什麼,就是想叫一叫你的名字。”
他不知道,他這一叫,就此,誤了她的整個人生。
他問她:“要抽菸嗎?”
葉安好攤開手,點了點頭,笑答:“可以。”
她想起了他和自己的第一次見面。他站在天台上,從褲袋裡抽出一包煙,問她要抽嗎。
當時的她,就像現在這樣,回答了他一句,可以。
他和她並肩坐在樓梯上。周安樹取出一支菸,點燃,遞給了身旁的葉安好。
她接過,二話沒說,就吸了一口。
煙味入吼,又辣又嗆。
葉安好猛地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咳嗽聲。好一陣,她才緩了過來。
她擡頭望着今晚的星空,笑說:“小時候,我媽媽經常給我講童話故事。她對我說,只要心存善意,就會像童話裡的公主那樣,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可是……”她緩緩低下頭,眼底一片溼潤,“後來,我卻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恨意。我明明一直聽從媽媽的,做到像故事裡的公主那樣,單純善良。但最後,我並沒有獲得幸福。”
她扭頭看他:“你說,這算什麼。”
他想了想,說:“其實,都是騙小孩的。”
她沒說話,低下了頭。良久,她忽然開口問周安樹:“我可以喝酒嗎?”
周安樹哈哈大笑,拍了拍葉安好的肩膀,說道:“你還沒滿18歲呢。”
“對呀。”葉安好苦笑一聲,轉過頭來看着周安樹,“真好,你已經18歲了。”
“嗯,18歲,長大了。”周安樹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旋即轉過頭對她說,“走,很晚了,回家吧。”
見葉安好沒反應,周安樹沒辦法,只好俯下身拉她一把。
被周安樹拉起的葉安好,擡頭看着周安樹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彷彿是有億萬星辰跌入他的眸中。
“葉安好,”他皺了皺眉,“其實……你很好,只是,你不懂得珍惜罷了。”
那一刻,她彷彿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了另一個世界。那裡有一片霧,散不開,摸不清。再往裡看,只剩下一片寂寥的孤獨。
他拉過她的手,另一隻手插進褲兜裡。她走在他的身後,路很長,他們的速度很慢很慢。
“周安樹,”她說,“我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葉安好感受到了面前人的身形微微一頓。
良久,他開口說道:“葉安好,我賜予你一片光,你能送我什麼?”
晚風凜冽,月色微涼。他放開她的手,最後那一瞬間,她在他的眼眸裡看見了一片遼遠而寧靜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