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裡，易雲初一身黑色的洋裝，深沉的顏色多了幾分嚴肅的感覺。
雖已人至中年，但是保養得很好，皮膚白皙五官精緻的臉上沒有一條皺紋，像是歲月不能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只是此刻，易雲初臉上的表情並不算好。
顧雲琪似乎也早就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的表情了。
卻是一直垂着眸子，不去直視她的眼睛。
有多久沒見了？
回國一年了，和她連一次都沒有見過。
滿打滿算，也有好幾年沒見過了。
這張臉，像是從和父親分開之後，就消失在了顧雲琪的生命中一樣。
此刻驟然看見，顧雲琪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交流，到頭來，也只憋出來了一個字的稱呼而已。
“媽……”
顧雲琪和母親的關係，一直都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說得上很差。
父母在她三歲的時候離婚的，她對於三歲之前的記憶，是完全模糊的，什麼都不記得。
所以對於父母之間的事情，其實也都是從家人口中依稀聽過一些而已。
只是因爲爺爺的原因，易雲初成了家裡的禁忌話題，沒什麼人敢提。
對於小媽，她從來就沒有牴觸過，在有記憶了之後，就是小媽一直對她很好，她記憶中嚐到過的母愛，和易雲初沒有半分關係，反倒是都在小媽身上體驗到的。
不知爲何，每每面對易雲初的時候，顧雲琪總會覺得，有幾分陌生，有幾分膽怯。
易雲初沒有走出電梯，靜靜看了顧雲琪片刻，伸手按着電梯的開門鍵。
顧雲琪有些躊躇，進去還是不進去？
進去的話，就變成了只有她們母女的密閉空間……
她從來就不知道應該如何同易雲初相處。
“不進來？”
易雲初淡淡說了一句，聲音是涼薄的，沒有任何溫度。
顧雲琪的心裡漏了一拍，躊躇了片刻，走進了電梯。
“你爸的電話打到了我這裡。”
電梯門緩緩關上，易雲初張口就淡淡說了一句，聲音依舊涼薄。
“因爲找不到你，所以擔心你是不是到我這裡來了，問我
有沒有接到你的聯繫。”
易雲初側目看了顧雲琪一眼。
面對着這個女兒，其實易雲初對她並沒有多少的感情。
她眉眼冷冷的，說了一句，“怎麼？二十六歲了，還學會玩離家出走了？還小？”
張口，就是一句責備。
顧雲琪嘴脣緊緊抿着，沒有做聲，心裡卻是難受的。
雖然，對易雲初，她從來就沒有期盼過，但是聽到這樣沒有任何溫度的冷言冷語，心裡還是忍不住一陣陣地難受，一陣陣的發冷。
“既然來都來了，中午一起吃個飯吧，也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二十六歲學會離家出走了，究竟是個什麼契機。”
電梯抵達了一樓，叮一聲，門打開了。
顧雲琪走在易雲初的身後，從始至終一語不發的。
臉色有着微微的蒼白，朝着外頭走去。
一時之間，她甚至忘記了陸夜宸還在等着的事實。
確切的說，顧雲琪並不希望他見到這一幕。
陸夜宸站在醫資力量展示牌的前頭，那上頭都是各科主要醫生的照片和資歷一覽。
他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她的照片。
在一堆以中年男女爲主的主任和副主任醫師照片當中，顧雲琪年輕的面孔太過顯眼。
下頭清楚寫着她的履歷，顧雲琪，副主任醫師，劍橋醫學院臨牀醫學博士學位，曾就職於英國惠靈頓醫院。
照片上的她，穿着一身白大褂，長髮披在肩頭，臉上的笑容清淺溫和，有着他熟悉的那種靦腆。
陸夜宸看着照片上的她，忍不住脣角淺淺彎了一下。
只聽得那邊有腳步聲傳過來，他轉眸朝着腳步聲的方向看過去。
就看到了一個保養得當的中年女人走在前頭，而顧雲琪跟在她後頭。
垂着頭，抿着脣，臉色有些白，默默的一語不發跟着。
陸夜宸眉頭淺淺皺了皺，已經認出了那個中年女人是易雲初。
當年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陸夜宸也是從承朗口中得知的。
顧老爺子如此討厭商人，總得有個由頭，總不可能只因爲士農工商，就覺得商人低人一等。
理由很簡單，當年易雲初是因爲出軌，和顧景衡離婚
的。
離婚的時候，雲琪三歲。
還沒有太多記憶的年紀，家庭破碎。
易雲初漂亮，年輕的時候就漂亮，經歷了一次婚姻失敗之後，遇見了顧景衡，哪怕她是離過婚的女人，顧景衡依舊義無反顧地和她在一起了，當時頂住了老爺子的所有壓力，甚至，想法設法地讓老爺子接受了她。
婚後的生活，還算好，易雲初是有能力的女人，也有修養，氣質談吐都很出衆，老爺子漸漸接受了這件事情。
雲琪出身，看似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易雲初卻是出軌，出軌的對象，是個商人。
很大的商人——應氏集團的前任掌門人，應南天。
她淨身出戶，什麼都不要，只要離婚，尤其不要的，就是顧雲琪。
就像是這個女兒，根本就不是她生的一樣。
離婚之後一個月，易雲初嫁給了應南天，成了應氏集團的夫人，一年後產子。
在當年，易雲初也算是奇女子了，經歷三次婚姻。一次比一次嫁得好……
陸夜宸已經不太記得自己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心裡頭是個什麼感覺了。
只是他還記得當時承朗說這事情的時候，語氣裡的那些心疼，“琪琪什麼都不知道，她那時候還小，小孩子能懂什麼？我就不明白了，爲什麼……易雲初對琪琪就有那麼多的不滿和恨，琪琪只是個孩子而已，只是個孩子，她親生的孩子。”
顧雲琪腳步鈍重地朝前走着，跟在易雲初的後面，心裡頭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感覺。
或者，對於母親的這個態度，她早已經有些麻木了。
陸夜宸眉頭淺淺皺着，看着她眸子裡近乎空洞麻木的眼神。
心裡頭像是被什麼拉扯了一下似的，腳步就已經不受控制，朝着她走了過去。
走到了她的身後，啪一聲，握住了她的手腕。
顧雲琪一怔，回眸看到的，就是他的臉，她眸子微微睜大了幾分。
“夜宸。”
她輕輕叫了他的名字，易雲初已經停下步子來，回身看着他們。
“你要去哪兒？我在這裡。”
陸夜宸用力握着她的手，他手掌的溫熱，那麼明晰，明晰到彷彿讓她一瞬間就有些眼眶發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