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主任走進辦公室，有些吞吞吐吐地開口，“以貴公子目前的情況來看，最好儘快找到合適的骨髓捐獻者。否則……”
“朱主任，你跟我說實話，如果動手術，存活的機率有多大？”李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一些，說出口的話裡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這……”朱主任推了推眼鏡，“只能說，如果配型成功，手術順利的話，生存機率還是很大的。當然了，我不能跟您保證一定能成功，畢竟影響的因素有太多，而且貴公子病以來，並沒有進行系統的治療，我擔心……”
“道理我明白……”李華雙手扶着辦公桌，好支撐住自己，“那如果……我們放棄手術，只接受化療的話……”
“不行！”這個時候王雨推門進去，聲音裡帶着幾分決絕，“哪怕傾家蕩產！也要救凡凡！一定還會找到合適的骨髓，我們不能放棄，一定能救活的，一定……”說着就要癱倒在地，幸而安然在身後扶住了她。
“醫生，我是李凡一的姐姐，”安然扶着王雨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擡頭看着朱主任，“如果我答應配型，成功的機率有多大？”
“安然……”王雨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死死抓住安然，“你……你剛纔……說什麼？”
李華也一臉吃驚地望着安然，久久沒有說出話來。
“這個嘛……”朱主任沉思了一會，看着安然回答到，“配型是否成功，親屬關係並不是決定因素。通俗點來說呢，即使是親生父母和兄弟姐妹之間，配型失敗的可能性也會很大。而相反的，在陌生人中，也有可能找到完全合適的骨髓。所以說，這個成功與否，我也不能信口開河，要配型了以後纔會知道。”
看着安然漸漸失落的神情，朱主任又拍了拍安然的肩膀，安慰着：“當然了！親屬之間的可能性還是非常高的。”
隨後他又擡頭看着李華：“李總，凡凡還有個姐姐？哎喲！當初怎麼不一道帶過來做個配型呢。不過好在，現在還沒錯過黃金時間，還有希望……”
“這個……”李華的表情有些尷尬，一旁的王雨也低下了頭。
“我們不是親姐弟！”安然見兩人都沒開口，只好插話，“可是，這個有關係嗎醫生？會不會影響配型？”
“啊……這樣……”朱主任的臉色有些凝重起來，“一般來說，親姐弟之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過也有例外……”
朱主任說完頓了頓，看了看辦公室裡的三個人：“我看這樣，給你們先做個hLa分型檢測，保險起見，我建議做十位點的高配。除了親緣之間常規要做的，hLa-a、hLa-B、hLa-dR 這三組序列的六個位點檢測以外，最好再做hLa-c、hLa-dQ 的四個位點的高配。”
安然聽到主任說的專業的術語有些頭大，皺了皺眉急切地問到：“醫生，這些我也不懂，您意思是說，我可以試試，是嗎？”
“嗯。”朱主任望着安然點點頭，“和凡凡有親緣關係的人當中，只有你沒有做過配型了。可以說目前來看，你是最後的希望。”
“好！那我做！”安然說得毅然決然，“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們也要試試！”
朱主任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生，竟然有這麼大的勇氣，不禁對安然另眼相看了一番。接着對安然說了一通需要注意的事項，便領着她去抽取了血樣。
等到安然走出來，李華和王雨都低着頭紅着臉，沉默着沒有開口，確切的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尤其是李華，想到自己先前對待安然那種態度，甚至用不堪的字眼攻擊她，不成想，這孩子非但沒有記仇，反而……不禁覺得慚愧又後悔。
“叔叔，阿……阿姨！”安然卻率先開了口，“我想先回家一趟，跟家裡人交代一下，如果配型成功的話，我想應該還要回學校請一段時間的假。”
“哦！應該的應該的！”李華忙不迭地接話，“而且醫生也說了，凡凡現在的身體，還不適宜動手術。我讓你媽……你王阿姨先送你回去吧。突然這麼跑出來，你家裡人一定也擔心了。”
“是啊，安然。”王雨也接着補充，“檢查結果出來還要個把禮拜，再說，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我先送你回家。我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我……”
“謝謝”兩個字太輕說不出口，“對不起”三個字又壓在心頭無法輕易說出來。王雨一時鼻酸，眼淚就要掉下來。
李華同樣有滿腹的話想說，最終卻只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謝謝！真的！還有，對不起……”
“算了！”安然擺了擺手，“我做這些，從來不是爲了讓你們感謝的，更不是爲了聽你們說什麼對不起的。我只是心疼凡凡，不希望他小小年紀受這麼多苦。”
安然走到病房門口偷偷看一眼凡凡，興許是折騰了一上午有些累了，現在睡得正香。
“叔叔，凡凡睡了，我就不進去看他了，免得吵醒他。”安然念念不捨地收回目光，望着李華開了口，“我回去的這幾天，你們千萬照顧好他。等檢查結果出來了，不管是什麼情況，也請通知我一聲。”
送安然出了醫院大門。李華這個大男人，此刻終於忍不住，卸下了故作堅強的面具，紅着眼睛拍了拍安然的肩膀，有些哽咽地開口：“孩子……我……嗨！”突然擡手連連扇了自己幾個耳光，“我不是人！”
“叔叔，你這是做什麼！”安然不禁皺了皺眉，伸手就要去擋，卻被王雨拉住。
“安然，隨他吧。”大概只有王雨能明白此刻李華的心思，於是淡淡地開口，“他是在贖罪。”
安然雖然不明白王雨口中的“贖罪”是什麼意思，但是看到李華扇完耳光以後稍顯釋懷的模樣，又覺得自己好像懂得了什麼。於是不再開口，看一眼剛剛停到自己身邊的黑色車子，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開車的正是那個叫周聰的壯漢，先前來醫院時，還面部表情地攔在兩人跟前，現在又畢恭畢敬地叫着夫人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多難聽！”安然滿臉不屑，她向來是瞧不上這樣的牆頭草，說話的語氣自然有些不客氣。又轉念一想，人家拿錢辦事，自然主子怎麼說，便只能怎麼做，於是面色柔和了些，補充了一句，“叫我安然就行了！”
那人悻悻地笑着，嘴裡答到：“好的，安小姐……”意識到說錯了話，又趕緊補救，“安……安……”然而“然”字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算了安然。”王雨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悄悄看一眼安然，“別難爲他了。他愛怎麼叫就隨他吧。”
安然沒有出聲，打開車窗扭頭望向外邊，風不停地灌進來，吹着她的頭肆意舞動。
安然的思緒卻飄到很遠——自己一時衝動之下答應了配型的事，接下來，該怎麼和家裡人開口，又如何去面對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