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普通的事發生在十五年前,吳浩還真不記得,但這麼多年,青雲門第一次收到雲墨寒這樣天資出衆的弟子,更何況禾媛的天賦也不差,所以那一天發生的事,吳浩可謂記得清清楚楚。
“掌門,看在我孫女禾媛的份上,求你幫幫我家浠兒!”
“是這樣的,因爲禾浠從小就懂事乖巧,深得禾族長的心意,偏偏因爲經脈被堵,不能修仙,所以……”
浠兒?禾浠?難道……吳浩暮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禾浠,“你是當年那個因爲經脈被堵無法修煉的小丫頭?”怎麼會?十五年,不過十五年而已,她只用了十五年就修煉到了他需要四十年才能修煉到的金丹期二層,怎麼可能?突然,他腦海中又回憶起當初帶她來的那個老者所說的話。
“掌門有所不知,浠兒從小天資聰穎,悟性非凡,如果能有修仙天賦,必將一飛沖天,勢不可擋……”
禾啓遠不過只是一個凡人而已,怎麼會一語成讖,他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吳浩眼神閃爍不定,心下卻毀得腸子都青了,以禾浠如此天資,不用多少年就能超過他的修爲,如果沒有意外,以後甚至能帶動青雲門問鼎一流宗門也未可知,可是卻因爲他看不慣禾啓遠當初的做派,以爲禾啓遠是憑藉禾媛的天賦相要挾,認定他會出手幫助禾浠。一怒之下,卻讓他損失了一個天賦如此出衆的弟子,甚至還招來了如今的大敵。
“所以,你今天是來報本座對那個老頭的一掌之仇的?”既是爲報仇而來,今天的事肯定是無法善了了。想明白了此事,吳浩也不再爲青雲門忍耐,目露寒光。
禾浠沒有說話,手中的動作代替了回答。她手指掐訣,隨即向吳浩一指,吳浩頓感周身一寒,周圍溫度好似突然間下降了好幾十度,片片冰晶飛舞着灑落下來。吳浩下意識的運轉靈力抵禦寒冷,同時身形急退,突然心下一驚,他的靈力?他的靈力運轉速度怎麼突然慢了?而且腳下好似被膠黏住,移動得極爲困難。
實際上,這些都只是因爲他習慣了某一種速度,如今稍有變慢,就感覺好像慢了很多似的。但在外人看來,他的速度並沒有比先前慢多少,畢竟兩人的修爲相差實在太大,以禾浠的修爲所使出的夜雨流星對他的影響微乎其微。
禾浠不敢怠慢,連忙寄出蘊靈劍,劍身迎風飛漲,“汀!”天空暮然一暗,一把幽藍色大劍的虛影向着吳浩當頭斬下。
吳浩寒毛直立,這一次,他居然感受到了重傷的威脅。來不及多想,他下意識的選擇了自己的最強法術,掐動法訣之間,衆人好似聽到了黃河奔涌的咆哮聲,一道幾乎凝成實質的氣勁以黃河奔涌之勢對着蘊靈劍虛影迎了上去。
妄矇眼神一閃,下一瞬間已出現在禾浠身邊,輕飄飄的出掌,一道血色氣流眨眼間追上了蘊靈劍虛影。以他對敵經驗的豐富,一眼便可看出禾浠接不下吳浩這一招,雖然禾浠這一招“劍刃真身”很強,但最後也只會是兩邊都重傷的結局。
禾浠當然知道這個結局,甚至她的傷會比吳浩重得多,但她相信自己的純靈之體,要不了幾個呼吸她就能再有一戰之力,而吳浩那時候卻絕對經不起再來一次了。但她沒想到妄蒙會突然出手,雖然最後結局沒變,但禾浠卻不用以重傷爲代價了。
吳浩在見到妄蒙出手時就感覺到了不妙,來不及再次蓄力,只好召出了他的防禦法寶,一把足有成人高的扇子在他面前展開。血色氣流幫禾浠抵擋了吳浩的氣勁,餘勢不減的直奔吳浩而去,眨眼間就撞在了吳浩面前的扇子上。
“噗噗噗噗……”扇子從最前面的那根扇骨開始,第二根、第三根……眨眼間就全部爆開,扇子轟然倒下。
“咦!”妄蒙難得露出驚奇之色,在他的預計中,雖然對方有防禦法寶能抵擋一部分攻擊,導致他剛纔的一擊並不能殺死對方,但以他的實力,剛剛那一擊也絕對能夠重傷吳浩。誰想吳浩的扇子居然有此玄機,以扇骨爲法寶,看似只是一件法寶,實際上是有多少扇骨,就有多少件法寶,重疊之下,才導致了吳浩的全身而退。
但妄蒙也是戰鬥經驗極其豐富之輩,知道殺死吳浩纔是禾浠的最終目的,所以在一開始預計能夠重傷吳浩之時,就已經準備好了下一殺招。
“嗷!”一條血龍仰天長吟,吳浩臉色一變,他從來沒有如此之近的感覺到死亡的氣息。生死關頭,只見他目露瘋狂,體內法寶齊出,在血龍臨身之際,“嘭嘭嘭”全部爆開,炸開的法寶碎片撲簌簌射到血龍身上。血龍是由妄蒙體內靈力所化,毫無痛感,遭到一連串攻擊後除了身上氣息減弱了一大半,但依然存在,朝着吳浩撞了過去。
這一撞,好似石沉大海,所有的血色氣流一溜煙鑽進了吳浩體內,吳浩雙目圓瞪,卻不見有任何動靜。正在衆人驚疑不定間,吳浩的身體暮然急速膨脹,衆人還來不及反應,“砰”,一聲悶響,吳浩的身體轉眼間碎成了無數碎片。
禾浠反射性的伸手一擋,正奇怪怎麼沒有感覺到有碎片濺到自己身上時,擡眼看去,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包裹在一個靈氣罩內,靈氣罩上還有夾雜着血液的碎肉正滑溜溜的掉到地上。禾浠喉嚨涌動了一下,強忍着胸口翻滾的不適,背轉過身。
禾浠忍住了,並不代表別人也能夠忍住,此時的青雲門中接連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嘔吐聲。
“掌門!”幾位老者聯袂而至,死死的盯着妄蒙,“你們……”但一感受到妄蒙身上散發的能夠輕易毀滅他們的氣息,頓時沒了下文。
禾浠掃了青雲門衆人一眼,最後停留在其中領頭的那位老者身上,“我此次是爲報仇而來,並不想殃及無辜,若你們執意要找我的麻煩,我隨時恭候。”說完也不待衆人有所反應,轉身向着望山鎮的方向行去,妄蒙面無表情的看着青雲門衆,見衆人目光躲閃,明顯沒了鬥志,緊隨禾浠離開。
剛脫離青雲門範圍,禾浠腳下就一個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妄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禾浠,“找個地方休息。”他知道禾浠已經受傷,也明白禾浠是在硬撐,所以一直在關注她,生怕她什麼時候撐不住了就會倒下。
雲景晅眼神不自然的閃了閃,強忍着想要一把奪過禾浠的想法,閃身離開,找休息的地方去了。龐涵擔憂的看了一眼禾浠,隨之朝着另一個方向飛去。
靠在妄蒙的懷裡,凝望着妄蒙,禾浠眼神複雜。今天若不是有妄蒙在,她今天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問題,更別說殺死吳浩了,她,終究是大意了。只是,無論是她的想法,還是她的情況,不用打聽,也不用禾浠說,妄蒙似乎都能瞭解。有這樣一個隨時都能看穿她的男人在身邊,也太可怕了。
對於妄蒙,禾浠更多的想法是能避則避,更遑論答應妄蒙跟他在一起。只是世事無常,她最想避開的男人,如今卻成了她名義上的伴侶,雖然沒有拜天地,她也沒有答應,更沒有親人見證,但在如今的修真界,只要消息稍微靈通一些的,都知道她禾浠是妄蒙的女人。
這,哪怕以禾浠兩世爲人的經歷,也說不清楚爲何就走到了如今這一步。
“我說過,我不會強迫你,如果經過一段時間相處後,你依然不能愛上我,我會離開。”妄蒙依然是那副表情,但眼睛裡卻寫着認真。只是到那時候,他真的會主動離開嗎?面無表情的妄蒙心底卻想着,不,不會有“那時候”,他相信自己。
禾浠怔怔的看着妄蒙,眼神越來越渙散,已經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妄蒙這句話的含義,終於,禾浠昏迷了過去。在一開始和吳浩的交戰中,元神被反噬導致她元神虛弱了不少,若不是一開始吳浩還顧忌着禾浠背後的祖淵山,他根本就不會和禾浠僵持那麼久,但也正因爲一開始僵持得太久,飛劍的每一次撞擊,都反噬到了禾浠的元神上,才導致了禾浠現在的重傷昏迷。
……
足足用了三天,禾浠元神上的傷纔好轉了一些。元神受傷畢竟不同於身體,只能靠着天材地寶慢慢調養,雖然禾浠有養魂木在身,但也只能慢慢滋養元神,沒有別的辦法。禾浠歸鄉心切,不等養好傷勢,就動身回了望山鎮。
望山鎮作爲嵩竺國毗鄰東歧山脈最近的小鎮,鎮上大多數人都會些簡單的招式,而且嵩竺國去往東歧山脈歷練之人都會在望山鎮補給,其繁華程度可想而知。街道上的行人無不是揹着大劍、或大刀、或錘,各式各樣的武器讓人眼花繚亂,哪怕是着裝花俏的少女,也手持漂亮的長劍,雖不知這些少女的戰鬥力如何,但多少也會些普通的武技。
龐涵右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蘆,左手拿着一塊蔥油餅,眼睛還放光的盯着路邊的小吃攤不放,哪怕已走出好一段距離,還一步三回頭的往回望去。突然,小鎮大門處傳來了叮叮鐺鐺敲鑼打鼓的聲音,馬上就吸引了龐涵全部的注意力。衆人循聲望去,只見得一年輕英俊的男子頭戴大紅色禮冠,身上是同樣的大紅色婚服,騎着一頭神武非凡的白馬向這邊行來。
禾浠眼神閃了閃,不着痕跡的錯開兩步,站在了妄蒙高大的身形之後,隨即又自嘲一笑,自己這是怎麼了?就算被他看到,他也只會以爲自己是祖淵山的禾浠,根本就不會知道她還是禾媛的妹妹,更不會知道她是前世的方研。只是,對於上一世的事,她終究還是沒有完全放下吧。
雲墨寒嘴角噙着禮貌的微笑,常人只以爲他是開心於自己的婚事,但禾浠知道,他只是出於禮貌而已,最起碼,她從雲墨寒的臉上沒有看到期待,更沒有看到幸福。
禾浠不想在這個時候跟雲墨寒和禾媛照面,而且現在家裡一定是賓客雲集,禾啓遠和樑穗做爲禾家主人,必定是忙得腳不沾地的,禾浠不想這個時候回去給家裡添麻煩,所以又故意帶着龐涵三人在街上轉悠了幾圈,找了一家看着還不錯的客棧吃了午飯,直到下午,幾人才向着禾家大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