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一聲怒斥猛然從背後乍起，一把熒光四射的寶劍破空而來，雖然被無處不在的濃霧削減不少威力，但還是威勢無匹。
閃身避開，胸口卻還是被帶起一道血線，方澤羽一擡頭，滿是血絲的眼睛裡暴起狂怒，香風一飄，持劍倩影落入眼中，積蓄起來的殺意瞬間崩潰，掌心虐炎黯滅下去。
“逐煙師姐，是我，方澤羽。”垂下頭顱，方澤羽不敢怨言。
這幾日，在王師派中聽到的談論，最多的，就是關於逐煙的癡情。
從歸碧踏進葬王窟那日起，兩年間每日探望，從不休止，逐煙的存在，已經是方澤羽的致命點。
因爲她對歸碧，是最重要的人。
“是你？”嬌顏依舊，眼底難以掩飾的疲憊卻讓方澤羽心中愧疚更深，歸根結底，逐煙會出現在此處，還是因爲自己。
“師姐，有什麼辦法，能夠勸勸師兄？”嘴角鮮血滴落，方纔那一巴掌，方澤羽用了十成力道，此時腦中還有些暈眩。
“是他打的？”皓腕一擡，撫上方澤羽臉上的手印，逐煙問道。
“是我自己。”低低自嘲，方澤羽沒有掩飾：“我對師兄的愧疚，永世難償。”
“算你還有些良心。”敲了敲方澤羽的腦袋，逐煙展顏一笑，道：“怎麼，吃了閉門羹？”
望了一眼黑沉沉的門洞，方澤羽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你們師兄弟，都是一般固執，爲了對方，什麼事都做得出。”一語雙關，逐煙腳步一動，拉着方澤羽道：“這兩年，我聽得最多的，就是關於你的點點滴滴，我特地沒講你回來的消息告訴他，就是要看看，你能否如他說的一般，對他也是毫無保留。看你臉上的手印，我算是明白，你們兩，都是蠢笨不堪！”
沒有說話，逐煙的話助漲了方澤羽心裡的慚愧，低着頭顱，跟在逐煙身後，朝着葬王窟走去。
“歸碧，我來了。”輕訴一聲，熟稔無比，逐煙走進葬王窟，終於離開了那揮之不去的迷霧，淡淡一笑：“今天，你這裡倒是來了位貴客啊。”
“你與他一起回去，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坐在地上，背靠着牆壁，歸碧垂着頭，額前髮絲落下，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不想，讓小師弟看見他如此落魄的模樣。
他希望，在小師弟心中，大師兄歸碧，永遠是那個能夠爲他出頭，遮風擋雨的偉岸英才，而不是眼前這隻能每日看着自己不斷虛弱，垂垂等死的廢人。
“不要這樣，有我陪着你呢。”輕鬆一笑，絕不強顏，逐煙的笑容，燦爛而有活力，雪指輕點，虛空中一物浮現，被她抓在手裡，獻寶一般送到歸碧身前，笑道：“看，有了這支抽枝黃精，你又可以恢復許多靈力。”
“兩年間，師門分配給你的珍寶，你可曾服下？”失神的望着眼前散發着清香的抽枝黃精，歸碧道：“你的護身法寶，又換成什麼靈藥，給我服下？”
嘴裡發苦，歸碧滿臉苦澀，滿是愛憐的望着逐煙，道：“爲了我，你吃盡了苦頭吧？”
“靈藥？是否只要有足夠的靈藥，師兄就可以恢復如初？”逐煙的舉動，驚醒了方澤羽，若是如此，他只需想方設法，尋來各路靈藥，讓歸碧撐住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他會不斷變強。
當他的霸道強大到無人敢逆的時候，修改宗門規矩，讓歸碧走出葬王窟，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沒用的，便是再多的天才地寶，也只是杯水車薪。”搖頭苦笑，歸碧嘆息：“這兩年，你三位師兄與你逐煙師姐，想盡一切辦法，每隔幾日就爲我送來靈藥，可逆看我，還是虛弱至此。”
“沒關係的，便是杯水車薪，只要能拖住你的性命，我就一定能爲你尋來。”伸出雪臂，將歸碧攬進懷中，逐煙沒有一點矜持，她的心，早已寄託在歸碧身上，又有什麼，值得掩藏？
“葬王窟的陰寒之氣無孔不入，我吃下去的天才地寶，十之**還未化作靈氣納入氣海，就被侵蝕一空。”將頭靠在逐煙胸前，歸碧沒有拒絕這也許不能長久的溫柔，淡淡的道：“我只怕，拖垮你與幾位師弟。”
“爲你付出一切我心甘情願。”扳住歸碧的頭顱，讓他與自己直視，當着方澤羽的面，逐煙斬釘截鐵的道：“我只知道，若你不在，我必相隨！”
“嗯。”閉上眼睛，身體發冷，心間卻溫暖無比，歸碧淡淡的道：“爲了你，這剩下來的九十八年，我歸碧一定撐得過去！”
“難道，就在沒有別的辦法？”手指插進手心，滴滴鮮血落進地面，帶有虐炎的溫度，方澤羽的血液將早已凍結的僵硬地表融化出一個個小小的坑洞，聲音壓抑無比。
“若是有至剛至陽的強大法寶，護住門洞，讓外面的陰霧無法進入，便可讓歸碧完全吸收靈材。”悽然一笑，逐煙眼中黯淡無比：“可惜我連師傅的護體朱紗都接來試過了，還是無法抵擋。”
“至剛至陽？”猛然失笑，方澤羽狂喜：“哈哈哈哈哈！”
“若是至剛至陽，我有一物，絕對能行！”一攤手，紅光一閃，一道流光從手心飛出，早已融入軀體的‘擇道’在方澤羽手心旋轉，一股純陽的暖意，瞬間瀰漫開來，寒冷的葬王窟門洞口，溫度開始上升。
“竟然是擇道？！”心驚不已，歸碧顯然對兩年間方澤羽身上發生的事情無法想象。
王師派重寶，掌門信物，怎麼會落在方澤羽手上？
“可是這法寶，已經與你神魂相連，不能爲他人所用。”皺起眉頭，逐煙想的不多，潛意識裡，只想到了歸碧。
“不要！”驚叫一聲，從逐煙懷裡彈起身來，朝着方澤羽猛撲過去，迎面噴來一口方澤羽的鮮血，歸碧卻是慢了一步。
早在逐煙自言自語之時，方澤羽眼中已經閃過一抹堅定，一抹對自己的狠辣。
虐炎瞬間升騰，包圍了手心擇道，強行將自己存在擇道上的那抹神魂抹去，方澤羽的臉蠟白如紙，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暈厥了過去。
捻滅神魂，哪怕是一絲，對修者的傷害，也無法想象，輕則真元空虛，久難凝聚，重則境界倒退，重修苦練，更有不慎，牽連主魂，灰飛煙滅！
好在方澤羽將擇道溫養在體內時日不多，神魂分身尚未與擇道融爲一體，眼下只是體內靈力消散一空，過的些時日，好費些氣力，便能彌補回來。
“小師弟！”眼眶欲裂，手心攥着從方澤羽手中滑落的擇道，歸碧張開嘴巴，渾身顫抖，卻不能發出一聲怒嚎。
死死的抱着方澤羽，歸碧五內俱焚，天塌地陷一般的感覺，籠罩了他。
碾碎神魂，他怎麼敢這麼做？要知道，以他此時不算深厚的修爲，起碼有半數以上的可能，將連結的主魂，一同捻滅！
抱着方澤羽的身體，一團火光迅速升起，炙熱的感覺讓歸碧感到莫名的危機，可是死死扣住方澤羽身體的手卻不曾鬆開，即便再危險，他也不願鬆開。
“歸碧！”大力一扯，拉住歸碧的後襟，一把將歸碧與方澤羽扯開，拉着歸碧連連後退，耀眼的虐炎從方澤羽身體裡透出，將他牢牢護衛起來。
“咳咳！”‘咳嗽幾聲，在地上翻轉身體，方澤羽緩緩醒轉，虛弱的聲音傳來：“大師兄，拿到擇道了嗎？”
火光消退，方澤羽渾身冷汗，臉色變成蠟黃，一付久病初愈的模樣，歸碧二話不說，衝上前去，拉起方澤羽，一巴掌甩出，將方澤羽另一邊臉也抽出五道手印，暴怒異常：“你若再敢如此冒險，我就廢掉你的修爲！讓你永遠不能碾碎神魂！”
“呵呵。”望着歸碧，方澤羽失笑：“你看看你，爲了我，連命都要保不住了，我若是不這麼做，就算修爲通神，又能算個人？”
“擇道拿到了嗎？”聲音越來越小，方澤羽顯然已經很累，連說話的聲音，都是如此無力。
“拿到了，拿到了！”抱着方澤羽的身體，歸碧又哭又笑，也不管方澤羽是否還清醒，緊緊的抱着他。
很緊 ， 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