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紫麟之頭

走遍了萬水千山,踏遍了叢林密徑,着實把沐天仇尋得焦急不堪,但慢說是"紫麟之頭",就是一條麒麟尾巴,或半點麒麟蹤影,也未發現。

他除了找,並在問,但聞言之人,不是搖頭,便多半是都笑着答以:"自從春秋之世以後,很少有人看見這種象徵祥瑞之物。"如今是在"終南山"的一處懸崗飛瀑之側,沐天仇正在瀑下,負手徘徊,眉間深籠憂色!

他來此之故,是爲了聽得這座山崖,名叫"麒麟崖",遂想碰碰運氣。但在崖前崖後,轉了半日,除去看出山形似獸外,根本尋不着任何與麒麟有關跡象。

沐天仇正自滿心煩惱,空中一陣雁鳴。

他聞聲翹首,目注當空,見有數十隻鴻雁,排列成人字隊形,從自己頭頂飛過。

沐天仇苦笑暗忖:"恩師是要自己尋找-紫麟之頭-,以致如此艱難,若是要找紫雁……"念方至此,領隊前飛的第一隻和第二隻鴻雁。突然雙雙斂翼下墜!

沐天仇見這兩隻雁兒,墜得蹊蹺,遂微閃身形,把他們凌空接住。

接雁在手,細一察看,他處並無傷痕,兩隻鴻雁均是於頭下嚥嚨要害之上,沁出粟米大小的一點血漬。

沐天仇心中一驚,知道雁兒是被人用飛針飛刺等細小暗器,貫喉而死!

高空取雁,一射兩隻,傷在同一部位,所用又是極爲細小之物。則此人功力相當高明,決不在自己之下!

沐天仇想到此處,業已發覺身後有人趕來。

他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相當清秀的綠衣少女,從崖後轉出,站在兩三丈外,向他揚眉叫道:"相公,請你把這兩隻雁兒,還我好麼?"沐天仇因對方年歲太輕,詫然問道:"這兩隻雁兒,是你射的?"綠衣少女搖了搖頭,嬌笑答道:"我哪有這俊本領,是我家小姐……"一語未畢,崖角後起瀝瀝鶯聲,嬌叱道:"秋菊,你不去拾雁,卻在和誰講話?"隨着這瀝瀝鶯聲,轉出了四條青影。

這是三個綠衣少女,簇擁着一位白衣女郎。

三個綠衣少女和名叫秋菊的綠衣少女,年齡差不許多,那位白衣女郎則稍爲年長一些,約莫在二十上下。

四片綠葉,已均美得奪目,這朵白花,更是美得驚人;尤其她美得淡而不豔,雅而不俗,那份清麗風神,委實恍疑月殿嫦娥,絕似凌波仙子!

沐天仇幾曾見過這等人物,不禁看得一怔。

這時,秋菊業已閃身縱到那白衣女郎身畔,向她低低說了幾句。

白衣女郎起初似有慍色,但向沐天仇看了一眼,突又嫣然笑道:"這位仁兄若是喜愛野味,我就把這雁兒奉贈如何?"沐天仇趕緊搶前兩步,含笑說道:"姑娘說哪裡話來,這雁兒既是姑娘射落,自應奉還,沐天仇怎敢奪愛?適才只是對於姑娘神技,萬分欽折而已!"一面說話,一面把兩隻雁兒,向秋菊遞過。

秋菊接過雁兒,白衣女郎卻目注沐天仇,揚眉問道:"沐兄。

你爲何眉籠憂色?"風萍初識,一開口便叫"沐兄",足見這位姑娘的性格相當爽朗!

沐天仇苦笑答道:"是來此尋找……"白衣女郎不等他說完,便自嬌笑說道:"沐兄是尋人?還是尋物?我對-終南山-中的一切情事,均頗熟悉,或許可以爲你略盡綿薄?"沐天仇不善謊言,率然答道:"我是來找麒麟……""麒麟"二字,把那白衣女郎聽得失聲_笑!

沐天仇方自俊臉一紅,白衣女郎又復妙目流波,嫣然笑道:"外號-麒麟-之人,武林中倒有幾個;沐兄若想尋找真正的-麒麟",恐怕便踏遍八荒四海,歷經五嶽三山,也絕難如願的了!"沐天仇被她一言提醒,雙目發直地,自言自語說道:"呀!……

號稱-麒麟-之人?……"白衣女郎驚訝於對方的神色失常,含笑說道:"沐兄不知道麼?

我來對你提供幾位:-毒麒麟-包天雄、-雙角麒麟-孔修、-紫面麒麟-莫四……"/沐天仇更吃一驚,目注白衣女郎,。抱拳問道:"請教姑娘,這個-紫面麒麟-莫四,是什麼樣的人?住在何處?"白衣女郎笑道:"這是一個業已金盤洗手的江洋巨寇,他歸隱之處,就在-華山-腳下的-莫家莊-中,沐兄要尋之人,莫非就是他麼?"沐天仇劍眉一蹙,苦笑道:"多謝姑娘指點,但在未曾見着這"紫面麒麟"莫四之前,我還拿不準他是否我要找之人。"白衣女郎點了點頭,軒眉笑道:"我告辭了,沐兄異日再路過"終南",不妨光臨-神工谷-內的-小桃源-寒舍,容我略盡地主之誼。"沐天仇恭身稱謝說道:"多謝姑娘美意,沐天仇若過-終南-,必來拜謁!"白衣女郎目注秋菊叫道:"秋菊,把那雁兒分給沐相公一隻。"秋菊雙現梨渦,盈盈倩笑地,遞過一隻鴻雁。

沐天仇剛一搖手,白衣女郎便自笑道:"沐兄莫要推託,一來雁兒味美,可充下酒妙物,二來我所用暗器,尚留雁頸,你異日來訪,不妨持作標記,便成佳客;否則-小桃源-寒舍之中,門禁相當森嚴,外人是難越雷池的呢!"她這末後一語,不禁把沐天仇聽得傲氣微動,雙眉一挑,就在他挑眉之際,那白衣女郎業已率同四名綠衣俊婢,轉身姍姍離去。

沐天仇不好意思把對方叫回,想起自己業已應允異日前來拜訪,卻尚未探詢這位白衣女郎姓名,不禁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他邊自失笑自己糊塗,邊自把雁兒的咽嚨傷口,略爲弄開,果從頸間拔出一根細小暗器。

這根暗器,似針非針,似刺非刺,長才盈寸,只比人發略粗,但沐天仇自幼便經乃師服以各種靈藥,稟賦極好,目力甚強,看出那細小暗器的近尾端處,竟鐫有一個宛若針尖的草書"鳳"字。

沐天仇有此發現,遂知那自衣女郎若非姓"鳳",便是芳名或外號之中,與"鳳"有關。

他隨師隱居"天山",出道未久,可以說跟女孩子們,從未打過交道,但人人好色,理之常情,僅僅風萍偶聚,數語交談。那位白衣女郎的天人顏色,絕代風姿,便深深鏤刻在沐天仇的腦中心上!

沐天仇對她印象深刻之故,對方的風華太美,固然足以致之,但那白衣女郎剛纔一口一聲"沐兄"親切稱呼,以及邀他重遊"終南",再圖良晤的殷勤情意,卻是更大因素!

從來不識相思味,識得相思卻皺眉!沐天仇真皺眉了。餘霞散綺,暮靄籠山,黃昏迷濛之中,每一株樹,每一塊石,在他眼內看起來,都似披上了一件素色雲裳,幾成那自衣女郎絕代傾城的風鬟霧鬢!

起初,他有點陶醉,但轉眼間這"陶醉"情懷卻變爲驚懼!

因爲沐天仇警覺自己身上的責任太重,"紫麟頭,蒼龍皮,紅龜甲,玉鳳心"等四件東西,到哪裡去找?若找不全,對於昊天罔極的無上師恩,卻是如何報答?

雖然,由於白衣女郎的指點,知道有位"紫面麒麟"莫四,隱居在"華山"山腳下的"莫家莊"中,但對方業已急流勇退,金盤洗手。這種人向受江湖尊敬,自己身爲俠義,與莫四又無什麼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難道就這樣平白無端地闖進"莫家莊",把那"紫面麒麟"的人頭割下?

沐天仇遇見了難題,以"難題"解"相思",雖頗有效,但驅虎吞狼,狼去虎來,他心頭上仍然充滿了一片迷惘!

剛纔在他幻覺之中,是滿山白衣,到處麗影,如今則形相雖變,幻覺猶存,彷彿目光所及之下,到處都是糜身牛尾的紫色麒麟!

"白色",令人醉,"紫色"令人迷,沐天仇惶惑於迷醉之間,只得乞靈"黃色"!

所謂——黃色",是"酒"!曹孟德在"短歌行"中,早已說過,"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沐天仇恰好有隻白衣女郎所贈的雁兒在手,便尋個山村酒店,命店家入廚皰制,買醉澆愁!

雁兒味美,酒兒味醇,加上滿心迷惑,滿腹相思,沐天仇哪得不喝了個酩酊大醉?

乘着酒興,連夜趕奔"華山",沐天仇心想,不管怎樣,且先見了這位"紫面麒麟"莫四,看看他人品如何,再定處理辦法。

兩百多里路程,對武林奇俠說來,算不了什麼。沐天仇翌日清晨,便到了"華山"腳下。

他本來宿酲未解,酒意猶存,但等他一來到"莫家莊"前,那點餘醺酒意,自便全被驚醒!

使沐天仇吃驚之故,並不是這"莫家莊"前,刀槍密佈,劍戟如麻,而是紙灰飛舞,素旌高懸,流露出一片喪葬景況!

僅從全莊帶孝的氣派看來,沐天仇已自心跳,再一探問之下,死者正是該莊莊主,"紫面麒麟"莫四!

沐天仇幾乎暈倒,他對一個金盤洗手歸隱之人,尚且不忍無故遽下辣手,如今其人已死,難道竟去施展開棺戮屍手段?

除了"紫面麒麟"莫四以外,到哪裡去找第二個"紫麟"?

"紫麟之頭"無法到手,又怎樣向恩師交代?

沐天仇頓足長吁,欲哭無淚之下,索性大搖大擺地,向那房舍連雲,氣派不小的"莫家莊"中走去。

戴孝莊丁過來探問,沐天仇答道:"武林末學沐天仇路過-華山",聞得莫莊主福壽全歸,特來弔祭!"莊丁一面引向靈堂,沐天仇一面探詢,才知莫四是前夜因急病身亡,並無子女,髮妻早故,只遺下一位繼室馬氏。

進了靈堂,素幃白燭,一片肅穆氣象,靈棺業經上蓋,似已大殮。沐天仇拈香致祭,那位一身孝服的馬氏夫人,在旁嗚咽答禮。

冷眼偷觀之下,沐天仇看出這位未亡人,只有三十來歲,頗具徐娘風韻,心中雖作悲聲,臉上卻無甚悲容,並向自己接連瞟了幾眼。

這種動作,頗與喪禮不合,沐天仇心中一動,故意走到靈旁,向那馬氏嘆道:"在下久仰莫莊主英名,今日路過"華山",正思拜謁,誰知來遲一步,已隔人天,還望夫人要節哀順變……"話方至此,一名壯漢疾步搶進靈堂,神色倉惶地,對馬氏稟道:"啓稟夫人,黃衫客到!"馬氏的臉上神色,也是一緊,揚眉冷冷說道:"請,舉哀樂!"壯漢領命退去,廊下樂聲立起。

馬氏換了一副神情,向沐天仇低聲說道:"沐相公請至客房待茶如何?賤妾少時還有事請教!"沐天仇慢應一聲,轉身向靈堂之外,緩緩走去。

他久聞"黃衫客"之名,是中原俠義道上的一條鐵錚錚的漢子,卻不知爲何這"莫家莊"人物,一聞黃衫客前來弔祭,均有點面帶驚容……

念方至此,一條雄糾糾的漢子,業已大踏步地搶進靈堂。

此人,年約四旬,豹頭虎額,虯髯盈頰,長相極爲威猛,穿了一件葛布長衫,雙目顧盼有神,顯然內力極佳,武學不弱!

但他那一雙顧盼生威的炯炯眼神之中,卻似噴射出熊熊仇火。

並隱隱蘊含着懊喪神色!

шωш★ttκan★C○

沐天仇有此發現,遂不肯走出靈堂,略一偏身,站在堂口。

黃衫客才進靈堂,目光一注靈棺,便自撲簌簌地,滾下淚珠。

沐天仇看得心中詫道:"黃衫客久負俠名,想不到竟與一個昔年綠林巨寇,結有這深交誼?"這時,馬氏已不跪在靈旁,站起身形,向黃衫客冷冷說道:"黃大俠,我丈夫等你多年,可惜,你遲遲不來……"黃衫客語音嗚咽,接口說道:"我不是遲遲不來,是遠在關外,無法分身;否則,早就來找你丈夫,爲我結義大哥,報復血海深仇的了!"沐天仇這才知道黃衫客不是與莫四交厚,而是與他有一種間接仇恨。

馬氏道:"黃大俠莫要懊喪,莫四雖死,馬芬猶在,常言道-夫債妻還-,你要報你拜兄之仇,儘管把我碎屍萬段就是!,,黃衫客聞言之下,不禁帶淚狂笑!

馬芬訝道:"黃大俠你笑什麼?莫非我說錯了話麼?"黃衫客虎目一張,神光電射答道:"你的話兒並未說錯,但卻太以小看我黃衫客了!"馬芬皺眉問道:"此話怎講?"黃衫客應聲答道:"恤孤矜寡、濟弱扶傾,是俠義男兒本職,你丈夫已死,我怎會把爲拜兄報仇之事,加到你這寡婦頭上?"馬芬竟變色叱道:"你不找我,卻要找誰?難道放我丈夫不過,還想戮屍雪恨?"黃衫客神情凜然,向廳中靈棺,看了一眼,冷冷說道:"馬伕人,請你借我一件東西!"馬芬挑眉叫道:。"黃大俠儘管說吧,馬芬早準備以一條性命,爲夫還債;"你便要我的心肝臟腑,我也立即剖腹獻上!"黃衫客笑了一笑,道:"馬伕人太以言重,我要的只是一杯水酒。"馬芬怔了一怔,側顧在靈堂中的侍應莊丁叫道:"酒來!"莊丁取來托盤,盤中放着一把銀壺,和一隻磁質酒杯。

黃衫客自行斟了一杯酒兒,擎在左手,右手掣出一把匕首,虎目中,又復淚如泉落,轉身向外,仰頭向天叫道:"林大哥在天之靈默鑑,小弟該死,一步來遲,莫四已告辭世,常言道:"人死不記仇",無法再向棺中屍骨,及所遺孀婦,有所報復!只得藉這一杯水酒祝告英靈,並自削一指,以懲小弟遲來之罪,尚請大哥多加寬宥爲禱!"祝畢,酒灑於地,右手寒光閃處,果然把左手尾指,一揮而落!

沐天仇看得怵目,聽得驚心,他一方面極度敬重這位黃衫客,真是條舉措光明磊落的血性俠義漢子,另一方面卻又深爲自己慚愧焦慮!

黃衫客既能尊重江湖中"人死不記仇"之語,寧可斷指奠兄,自己怎麼還好意思仍想開棺戮屍,把莫四的頭顱割下?

他正愧慮交進之際,那位身爲未亡人的馬芬,已從托盤中提起銀壺,也自斟了一杯水酒。

黃衫客目注馬芬問道:"馬伕人你也斟酒則甚?"馬芬正色說道:"多蒙黃大俠義釋前仇,未亡人理應代表亡夫,向林大俠在天之靈,奠酒一拜!"說完整衣拜倒,也把那杯酒兒灑在廳中石磚之上。

黃衫客方自點了點頭,取藥敷上左手小指斷處,馬芬又斟了一杯酒兒,雙手捧着,向他遞來。

黃衫客道:"馬伕人,你已祭奠過林大俠,這杯酒兒,又算何意?"馬芬含淚說道:"先夫於昔年誤傷林大俠後,心中便愧疚難安,臨終時且深以此事爲念,如今既蒙黃大俠寬懷諒宥,慰及黃泉,未亡人更是感激萬分,今無以爲報,只好敬你一杯水酒的了!"黃衫客想了一想,揚眉笑道:"好,馬伕人,我接受你這杯敬酒,但願你今後安份守己,莫再介入這血腥江湖……"說至此處,業已接過酒杯,一傾而盡!

馬芬見黃衫客飲下酒兒,便拭去淚痕,換了一副愉悅神情,含笑叫道:"黃衫客,一杯水酒,不夠意思,我另外還準備了一件珍貴東西送你!"黃衫客聽她改了稱謂,不叫"黃大俠",竟直呼自己爲"黃衫客",不禁怔了一怔。等到馬芬話完,便立即皺眉問道:"在下黃衫漂泊,浪跡江湖,向來視金銀如糞土,鄙富貴若浮雲,你不必再送我什麼東西……"馬芬如今已毫無悲容,"格格"一笑,接口說道:"你不必推託,我要送你的這件東西,是人生必需之物,無論王侯將相,販夫走卒,皆有莫大用處,如今並已陳設在靈堂之中。你是久闖江湖,見識深廣之人,不妨猜一猜看!"黃衫客聞言後,似乎動了好奇之念,立即閃動目光,電掃靈堂。口中並喃喃說道:"不分王侯將相,抑或販夫走卒的人生必需之物……"自語至此,目光也正好掃到靈堂正中的莫四靈柩之上,黃衫客猛然一驚,側顧馬芬問道:"你莫非是想送我一口棺材?"一語方畢,有人應聲答道:"你猜對了!"這答話人,不是馬芬,是個聲如狼嗥的沉濁男子口音!

黃衫客心中一震,目光再注,見棺蓋驀然揭開,從靈棺之內,緩緩站起一人。

這人年約五十來歲,鉤鼻鷹目,在那張紫巍巍的蟹臉中央額上,長了一個核桃大小的深紫肉瘤。

沐天仇一看此人相貌,便知正是這"莫家莊"的莊主,"紫面麒麟"莫四。

難怪自己在初見馬芬之時,便覺她只有悲聲,沒有悲容,原來這"紫面麒麟"莫四,只是假死?

這時。黃衫客目注倌中之人,冷笑叫道:"莫四,原來你只是假死騙人。我這左手小指,未免斷得太以可惜!"莫四身形微閃,從棺中飄出,目光森冷地,陰笑說道:"連棺材都替你準備好。區區一根手指值得什麼?根據江湖傳言,黃朋友一向胸襟如海,豪邁無倫,今日怎變得這等小氣?"黃衫客"呸"了一聲道:"莫四,憑你也配,你既備好了棺材,我便叫你從-假死-變成-真死"!"莫四狂笑叫道:"黃衫客,你莫要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本莊主給你一個便宜,只要你能接我三掌,不受內傷,我便放你生出-莫家莊-外j"黃衫客勃然怒道:"放屁,你若能接我三掌,我便把林大哥的那段冤仇,一筆勾卻!"話完,招發,一式"景陽撞鐘",便向莫四揮掌拍出!

沐天仇久聞黃衫客英名,遂近前兩步,站在一根大柱之後,觀看他與莫四的動手情況。

莫四見黃衫客發招攻來,果竟夷然無懼地,揮掌硬接!

雙方掌力接處,莫四身形,巍然不動,黃衫客卻悶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

他自覺真氣散漫,內力難聚,這才恍然大悟地,目注馬芬厲叱道:"無恥陰惡賤婢,你在酒中下毒?"馬芬以一種邪惡的神情,泯脣媚笑說道:"黃大俠看走眼了,那不是毒,只是視之無色,嗅之無香,食之無味的一點-化功散-而已!"黃衫客方自氣得鋼牙一挫,莫四已然得意萬分地,"哈哈"大笑說道:"黃衫客,你平素不輕言諾,一言九鼎,我倒看你在功力漸散之下,是怎樣接我這其餘兩掌,是不是把林南雄的昔年舊恨,一筆勾卻?"說話之間,一招"寒梅吐蕊",便自擊出!

、黃衫客奮力一接,被震得騰騰騰地,連退出三四步去,背倚廳中大柱,支撐身軀,嘴角並微沁血漬!

莫四縱聲狂笑,神采飛揚地,側顧左右,朗聲叫道:"你們準備棺材,我有把握在第三掌上,把這名滿中原的黃衫客。震碎臟腑,永絕後患!"他手下莊丁,自然助威湊趣。立即應聲,把那口空棺。擡到廳中放下。

黃衫客倚柱而立,舉袖拭去口邊血漬,向着莫四冷冷叫道:"福善禍淫天道不爽,舉頭三尺有神明!莫四,你往昔作惡多端。

兩手血腥,今日又這等卑鄙齷齪,大概是劫數臨頭,多半要由假死變成真死!"莫四哂然說道:"你在作夢,莫四生平舉措,只求快意稱心,管甚天理報應?我死不死,尚自難言,反正你死在我的掌下。卻是不移之事!"語音落處,右掌又揚,帶着滿面兇厲神情,向黃衫客"呼"然拍出,顯系凝聚全力要把黃衫客一擊立斃!

黃衫客背倚大柱,咬緊牙關,決不示弱地,揮掌飛迎!

雙掌一接,怪事立現!照黃衫客誤服"化功散",真氣難聚,功力漸散,以及前兩掌互接的情況看來,他確實在莫四全力一擊之下,難逃慘死劫數!

但理雖如此,事卻不然,他們第三度掌力互接,黃衫客只不過全身一震,莫四卻凌空飛起,恰好落入那口空棺之內!不僅身落棺中,並從耳鼻口眼等七竅以內,同時狂溢鮮血,顯然是五臟齊崩,業已應了黃衫客的適才詛咒,從"假死"變成"真死!"馬芬以及廳中莊丁,做夢也未想到會有這種變化,不禁一個個均震驚得目瞪口呆!

黃衫客乘着大家驚愕失神的一瞬之間,探懷取出匕首,搶步而前,從棺中割下了莫四首級,揚步走出莊而去。出得"莫家莊"這座小小松林,黃衫客便撮土爲香,供好人頭,倒身下拜地,含淚祝道:"林大哥的英靈默鑑,小弟已誅莫四,爲你報仇雪恨,望大哥在九泉之下,安心瞑目……"他祝已畢剛剛起立,身後微風颯然,沐天仇也自趕到。

黃衫客見了沐天仇,先是一怔,然後便欲下拜!

沐天仇趕緊伸手相攔,含笑說道:"黃兄怎可如此?江湖遊俠,講究見義勇爲,適才的不平相助,是沐天仇份內之事!"原來黃衫客適才在接了第二掌後,便聽得沐天仇的"蟻語傳聲",要他背倚大柱,自有助力!

沐天仇可明面出手,但因黃衫客已作三掌之諾,並聽出他一言九鼎。素來守信,遂略費心思,隔柱傳功地,暗助黃衫客,保全他半世英名,完成他報仇願望!當然,黃衫客之拔刀割下莫四人頭,以又到這松林致祭等舉,也是受了沐天仇的耳邊密囑。

如今,沐天仇不單攔住了黃衫客的感恩下拜之舉,並向他遞過了一粒白色丹丸。

黃衫客接在手中,詫然問道:"這是什麼藥丸?"沐天仇笑道:"這是-化功散-的解藥,小弟便爲了向馬芬逼索此物,纔會來遲一步!"黃衫客一面服下解藥,一面以萬分感激的神色,向沐天仇叫道:"沐兄,你對我……"沐天仇搖手笑道:"江湖豪傑,最忌矯情,你看我能有多大年齡,當不當得起這個-兄-字?"黃衫客皺皺眉說道:"我……我身受深恩,不敢託大……"沐天仇看着地上撮土,和莫四人頭,接口笑道:"黃大哥,你若不棄,我們便利用這現成的撮土爲香,請林大俠在天之靈爲證,互相一盟在地!"黃衫客狂笑一聲,雙膝立屈!

沐天仇也立即拜倒在地,向黃衫客含笑說道:"大哥,我想向你討取一件東西。"黃衫客邊自拉起沐天仇,邊自笑道:"賢弟儘管直言,你便要我這顆項上人頭,作大哥的,也將毫不吝惜地,自行摘下送你!"沐天仇笑道:"小弟想要一顆人頭,就是-紫面麒麟-莫四的這顆六陽魁首!"黃衫客詫道:"賢弟也和莫四有仇?"沐天仇搖頭答道:"我和他無仇無恨,雖有所需,卻難下手,恰好乘着大哥爲林大俠報仇之便,向你討個現成……"黃衫客聽至此處,接口笑道:"莫四的這顆人頭。是全仗賢弟鼎助,才得割下,你要用盡管拿去,何必還向我索討?但……"沐天仇見他語音忽頓。含笑道:"大哥是否想知道小弟要這莫四人頭之故?"黃衫客笑道:"我確實想知,卻絕不勉強,賢弟若有礙難,不說也罷。"沐天仇劍眉雙挑,注目道:"大哥說哪裡話來,彼此既結金蘭。

便同骨肉。理應肺腑相傾,禍福與共,小弟還有什麼事兒,膽敢瞞你?"黃衫客聽得緊緊握着沐天仇的雙手,目中閃動淚光,點頭說道:"好兄弟,你說,我聽。今日結交了這樣一位血性異姓骨肉,真是三生有幸!"沐天仇遂把自己回山參師,獲得"四靈秘帖"指示,要尋找"紫麟之頭,蒼龍之皮。紅龜之甲,玉鳳之心"等事向黃衫客細述一遍,說完苦笑道:"大哥,在我未曾拆視第一封-四靈秘帖-之前,還不知道這莫四的六陽魁首,是不是我恩師要找尋的-紫麟頭-呢!"黃衫客聽得滿心好奇,向沐天仇問道:"賢弟,你恩師的姓名……"沐天仇不等黃衫客再往下問,便自己接口道:"我恩師究竟姓甚名誰?連對我也不肯說出,我只知道他老人家有個-負心遁客-別號。"黃衫客眉頭微皺,想了一想說道:"這別號大概是令師自署,不是江湖人物所贈,因爲-負心遁客-四字,似與令師所說的-咎心之事-有關。"沐天仇點點頭,說道:"我也有與大哥所說的同樣想法。"黃衫客道:"賢弟且把第一封-四靈秘帖-拆開,看看令師有何指示?"沐天仇取出第一封秘帖,拆開封口,抽出信箋,只見上面寫着:"取得莫四人頭之後,立即送往-中條山離塵谷-,聽從離塵老人的任何安排!"沐天仇看完秘帖,苦笑說道:"我恩師爲何要如此故作神秘?

他老人家若是指明莫四,我便可直奔-華山-,不必白費許多氣力,到處去尋找虛無飄渺的-紫麒麟-了!"黃衫客笑道:"賢弟莫要抱怨,令師如此安排。必有深意!"沐天仇皺眉道:"我不懂深意何在?"黃衫客含笑說道:"譬如令師覺得賢弟在武功方面。雖得真傳。

但在江湖閱歷方面,卻仍有所欠缺,便可能藉此難題,讓你流走四方,於實際體驗中,增長不少見識!"沐天仇想了一想,點頭笑道:"大哥這樣一說,我倒體會出我師傅不肯指明莫四之故,可能當真是如此用意?"黃衫客笑道:"老人家於秘帖之中,既然指示把莫四人頭送往-離塵谷-,我們便走趟-中條山-吧!"沐天仇詫道:"我們?……難道大哥也願意陪我走走?"黃衫客從身邊摸出一隻扁扁酒瓶,喝了一口,微笑說道:"慢說賢弟奉命找尋-麟頭、龍皮、龜甲、鳳心-之事,充滿趣味,令人好奇;就以我們金蘭盟誓而言,作大哥的還會不把你的事兒,當作我的事麼?"語畢,一雙俠士,相顧狂笑,包好莫四人頭,直奔"中條山"而去。

"離塵谷"是"中條山"中極爲奧秘的人跡不到之區。

他們剛想進谷,便聽得有種奇異的語音,緩緩說道:"來人止步,入谷者死!"這語音的音量不洪,有點發悶,但卻聽不出來自何處?既似從山壁之中傳來。又似於地下隱隱透上。

慢說沐天仇意氣勃發,連黃衫客也是膽大包天之人,怎會被語音所懾,兩人毫不停留。仍舊大踏步地,走進谷口。

但才進谷口,轉過一方大石。便看見地上躺着四五具骷髏白骨,和一些腐爛衣物。

黃衫客道:"谷口的傳音警告,可能有點道理,照情況看來。

這-離塵谷-的名兒聽來高雅,卻似乎不是善地。"沐天仇軒眉說道:"那不一定,或許這四五具骷髏白骨。是甚惡人?"話方至此,黃衫客驀然大聲喝道:"賢弟小心,快往右閃!"他邊自發話,邊自雙掌當胸,平推而出!

沐天仇也聽得身後起了風聲,遂遵從黃衫客所囑,飄身右閃八尺!

他身後所起風聲,是從崖角暗處,縱出一條毛茸茸的黃影,向沐天仇電疾撲到!

沐天仇驀然一閃,黃衫客雙掌再推,便恰好以銳嘯掌風,向這條黃影的當胸擋去!

黃衫客所發掌風勁氣,相當雄渾,一般武林豪士,都未必捱得起這正面一擊!但是這條黃影,是獸,不是人,它是一隻長髮披肩,周身銅筋鐵骨,力大無窮的金星神猱!

故而,它根本不懼黃衫客所發掌風,竟不再追撲沐天仇,改變目標地,雙伸利爪,向黃衫客迎面抓到!

黃衫客以爲對方必躲,縱或不躲,也將被自己所發掌風,震得翻跌出去!等發現掌風難傷對方,並看出是黃毛怪獸時,身形已被金星神猱的雙爪罩住,不及再閃避!

既然不及閃避,便只得索性一拼,黃衫客內勁聚處,化掌成鋼,猛力劈出!

這時,沐天仇也縱身趕來,並高聲叫道:"大哥,這是金星神猱,此物只有腦後,及咽嚨,皮骨脆弱,可以致命,其他部位部宛如精鋼,對它只宜智取,切忌力敵!"說話聲中,彈指生嘯,一縷罡風便往那金星神猱的腦後擊去!

金星神猱業已通靈,知曉自己的弱點所在,聽得腦後風生,居然不顧得再抓向黃衫客,半空中一個閃翻,便把沐天仇的指風避過;所用身法,委實非人類所能地,靈巧已極!

這種怪獸,兇猛異常,它剛剛逃過沐天仇的指風,便又全身黃毛-礫,準備發威再撲!

就在此時,谷徑暗處,有人冷冷"哼"了一聲。

那金星神猱的-礫黃毛,立即平貼身上,雙臂下垂地,往後退了兩步。

沐天仇與黃衫客注目望去,從谷徑中緩步走出一個白衣老人。

這老人不但衣白,連頭髮俱已全自,滿臉皺紋,看年齡怕不在百歲左右?

他出現時,距離沐天仇等,足有七八丈,但毫未縱躍地,只是略一舉步,便到了他們面前的八九尺處。

沐天仇與黃衫客都是行家,知道這白衣老人,身懷曠世武學,所用的是比"移形縮影",更上層樓,幾已絕傳於世的"千里戶庭"身法。

白衣老人眯縫着一雙細目,向沐天仇等略一打量,冷冷問道:"-離塵谷-與世無爭,你們來此做甚?"沐天仇搶步當先,抱拳答道:"晚輩是奉了師命來此,拜謁一位武林前輩離塵老人。"白衣老人把兩道壽眉,挑了一挑,目注沐天仇道:"你的師傅是誰?"-這問題差點真把沐天仇問住,他略微一愕後。便自肅立恭身,陪笑答道:"家師有個別署,叫做-負心遁客-!"白衣老人把嘴角一披,哂然道:"-負心遁客-是什麼東西?

憑他也配……"話猶未了,沐天仇一挑劍眉,接口正色道:"老人家請自尊身份,莫對家師,口角輕薄地加以折辱!"白衣老人"哈哈"狂笑,用眼角餘光,瞟着沐天仇,道:"好小子,你當真是吃了熊心豹膽,竟敢教訓我麼?"沐天仇劍眉挑處,昂然不懼道:"士可殺,不可辱,尤其是略有血性男兒,更不能容忍有人當面辱及自己尊長。故而沐天仇明知修爲遠遜,螳臂擋車,也將捨命一搏!"白衣老人目中精芒如電,冷笑一聲道:"哼,憑你也配說-和我一搏-之語?我倒要看看什麼-負心遁客-的門下高足,究竟有多大道行?"說完,袍袖一翻,便向沐天仇當胸拂去!

雖然。對方是談笑揮袖,未必凝有太強真力,但沐天仇業已看出此老是曠世高人,絕不敢有所大意,掉以輕心!

他足下不丁不八,暗站子午,提足十二成內勁,一式"靈山拜佛".便自雙掌前推,迎接白衣老人的袖風來勢!

雙方功勁一接,沐天仇臉色略變。站樁不穩,向後踉蹌了三四步遠!

黃衫客在旁看得心中一驚,失聲叫道:"沐賢弟,你……"話方至此那白衣老人,已自揚眉笑道:"你這位-沐賢弟,,着實不凡;小小年紀,竟能接得下我約莫九成功力的一記-流雲鐵袖.真使我這久冷之心,也有點動了憐才之念……"誰知這白衣老人的話音才落,情勢已生劇變!

沐天仇在臉上浮起一絲苦笑,嘴角也同時沁出一絲血漬,身軀一陣急顫,竟然仆倒在地!、自衣老人"哎呀"一聲,皺眉說道:"這孩子太好強了,原來他是勉力支撐,不肯當時出醜,以致臟腑間受震太巨!

黃衫客因不僅與沐天仇義結金蘭,並在"華山——腳下的"莫家莊"內,曾受沐天仇救命深恩,見狀之下,遂目眥俱裂地,厲聲喝道:"-離塵老人-你真不是人!-,那位穿自衣的"離塵老人",被黃衫客罵得一怔,猛然偏頭,注目問道:"你說什麼?"黃衫客夷然無懼地,目閃神光答道:"我說你不是人,枉負一身絕藝,卻絲毫不通達情理,哪有半點年高德劭的前輩風範?,,"離塵老人"氣得胸前銀鬚,宛如波浪起伏地,一陣飄動,戟指黃衫客顫聲叫道:"當世武林中,任何人也不敢對我如此無禮,你……你……你……"黃衫客在他連說了三個"你"字之後,挑眉接道:"別人不敢,我敢!我在武學造詣之上,遠不及我沐賢弟,但常言道得好:-拼着一身剮,敢把皇帝打-,今天無論如何,也非要把你臭罵一頓不可!""離塵老人"起初真是氣得全身發抖,但越聽越覺冷靜下來,等黃衫客說完,只把雙目略軒,注目問道:?你要怎樣罵我?"黃衫客道:"俗語有云:-伸手不打笑臉-,你卻偏偏要打-笑臉人,。豈不是偌大一把年紀,卻活到狗身上去了麼?"這句話兒,罵得太以刻薄,幾乎把那位業已冷靜下來的"離塵老人",罵得又復勃然暴怒!

但這位老人在雙眉連軒之後,終仍斂卻目中怒火地向黃衫客緩緩問道:"罵人要罵得有理,什麼叫-笑臉人-?"黃衫客朗聲答道:"我沐賢弟不辭跋涉。趕到這-離塵谷-特意來向你送禮,難道還不是-笑臉人-麼?""離塵老人"哂然一笑,搖頭說道:"送禮?我稀罕什麼禮物?"黃衫客道:"這不是尋常禮物,這是……""離塵老人"不等黃衫客話完,更自打了個"哈哈",接口揚眉說道:"老夫嘯傲世外,不入江湖,真可以說得上是-金銀似糞土,富貴若浮雲-,我會接受你沐賢弟的什麼-禮物-?又有什麼奇珍異寶,能看在我的眼內?"黃衫客"哼"了一聲,目光冷注"離塵老人"道:"你且別傲,也慢點狂,我們是受了我沐賢弟恩師的高明指教而來,所準備致贈的定然是你夢寐以求之物!""離塵老人"搖頭道:"我不相信當世之中,竟有能使我動心、並夢寐以求的奇珍異寶,你且說來給我聽聽!"黃衫客冷笑道:"豈僅說給你聽,我還要拿給你看,但我先要問問你,我沐賢弟的傷勢怎樣?""離塵老人"走前幾步,向沐天仇略一診察,眉頭微皺地,緩緩答道:"他傷勢雖然不輕,性命卻無大礙,只要我不惜略耗心力,即可使他恢復原狀!"黃衫客心中一寬,嘴角微披說道:"好,我把我沐賢弟費盡苦心取得,遠來相贈的珍貴禮物,拿給你看,多半會使你愧咎得無地自容,通身汗下!""離塵老人"委實被他弄得好奇萬分地,急急叫道:"快點,快點,我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對我會有如你所說的那等魔力?"黃衫客取出一隻包裹,向"離塵老人"凌空丟過。

"離塵老人"接在手中,掂了一掂,訝聲問道:"就是這個?包裹內是……是珍寶、藥物?還是劍譜、拳經?"黃衫客搖頭道:"都不對,這包裹之內,是一顆-紫麟之頭,!""離塵老人"越聽越覺莫名其妙地,深蹙雙眉,向黃衫客注目訝聲問道:"什麼叫做-紫麟之頭-啊?……"黃衫客接口道:"你偌大年紀,怎麼竟不懂話呢?還要我再加解釋?所謂-紫麟之頭-,就是-紫面麒麟-的六陽魁首!"他的語音方住,"離塵老人"全身一震,雙手一軟,竟把手中所持的包裹,掉在地上!

黃衫客的江湖經驗,相當豐富,他在"華山"與沐天仇看完第一封"四靈秘帖"以後,便猜出"紫面麟麟"莫四,定是"離塵老人"渴欲殺之大敵深仇,只不知這位武林異人,爲何不親去訪尋誅戮而已。

如今看了"離塵老人"這種震驚神情,黃衫客便越發知道自己所料不錯!

這時,"離塵老人"略爲定下神來,從雙目中閃射出懾人精芒,盯在黃衫客的臉上,顫聲問道:"老弟,你……你是說沐老弟爲……

爲我殺……殺了-紫面麒麟-莫四?"-黃衫客聽"離塵老人"改了稱呼,便知沐天仇不單性命無虞,並可能達成他師傅所安排的來此願望I故而,他也不再口出不遜,改了語氣,指着地上那具包裹,含笑說道:"莫四的人頭在此,老人家何妨親自驗上一驗?""離塵老人"聞言,遂俯身拾起那具包裹。

這位武林奇人,一面展開包裹,一面雙手微顫,顯然心中情緒,十分激動!

等到把包裹完全打開,果然其中是具用石灰醃存的可怖人頭!

這具人頭,有特殊標記,就是那額上紫色肉瘤,足以令相識之人,一望而知,正是"紫面麒麟"莫四!

見了人頭,"離塵老人"的兩隻手兒,更爲抖得厲害,雙目之中,正撲簌簌地淚珠泉落!

不單如此,他口中並嘟嘟噥噥地,不知自言自語在說些什麼?

黃衫客是識相之人,根本不加打擾,讓這位武林奇俠,去儘量發泄分明是積鬱已久的心頭悲恨!

過了片刻,"離塵老人"淚光收處,雙掌一合,"紫面麒麟"莫四的那顆人頭,震得粉碎!

黃衫客直到此時,方在旁微笑說道:"老人家,我沐賢弟這件禮物,是否選得還合你心意?""離塵老人"滿面笑容地,連連點頭道:"合意,合意,真是太以合意,簡直比隋珠趙璧,還要名貴上千百萬倍……"語音至此微頓,向黃衫客微笑說道:"老弟,我如今完全認錯。

任憑你怎樣責罵……"黃衫客笑道:"晚輩怎敢對老人家有所失敬?只是我沐賢弟的臟腑受震,傷勢顯然不輕……""離塵老人"截斷他的話頭,連搖雙手笑道:"不妨,不妨,我留他在我-離塵谷-中,小住三月,不僅傷勢復原,並還另有好處,保證在內力武學方面,都有特殊進展!"黃衫客抱拳一揖,向"離塵老人"含笑說道:"老人家厚意雲情,黃某謹代我沐賢弟,謝過栽培之德;但我沐賢弟有要事,看是留此三月,不知會不會有所延誤?""離塵老人"問道:"他有什麼要事?"黃衫客道:"我沐賢弟受他恩師之命,還要去尋找那-蒼龍之皮-、-紅龜之甲-,與-玉鳳之心-!""離塵老人"聽得雙眉一蹙,詫聲說道:"你說什麼?沐老弟的師傅,要他去找……"黃衫客知道沐天仇的這幾樁奇妙任務,非加解釋不可,遂把"四靈秘帖"之事,向"離塵老人"仔細說了一遍。

"離塵老人"-聽完。含笑軒眉說道:"黃老弟不必爲難,這事有變通辦法!"黃衫客恭身說道:"怎樣變通?還請老人家莫吝明教!""離塵老人"目注黃衫客,面含微笑說道:"這事好辦,沐天仇儘管留在我-離塵谷-中,養傷練功,黃老弟不是可以利用這三月光陰,代他去找那-蒼龍之皮-麼?"黃衫客愕道:"要我代他去找?""離塵老人"微微一笑。接口道:"除非你不肯,否則又有何妨?他師傅並沒有規定他不許由人相助!"黃衫客濃眉一挑。縱聲狂笑說道:"對。對。老人家說得對極。

我這就告別。三月以後再來……""離塵老人"笑道:"慢點,你且遲走片刻,我要送你一件東西,並解開你心中的一個疙瘩。"黃衫客茫然不解地,向"離塵老人"瞠目問道:"老人家還要送我東西?""離塵老人"頷首含笑說道:"你方纔不畏強權,把我罵得十分貼服,我遂想送你一件東西,作爲紀念,也許還對你代替沐天仇找尋-蒼龍之皮-之舉,有點幫助!"說完,便從頭上拔下一根髮簪,向黃衫客遞過。

黃衫客接過髮簪一看,只見非金非玉,似是什麼獸骨所制,長約七寸,形式奇古可愛。簪端並雕有"無毒不祛"四字!

他知道此物定是一件武林奇寶,不禁喜心翻倒地,向離塵老人,連聲稱謝!

"離塵老人"向黃衫客搖了搖手,含笑說道:"老弟不必多謝。

由於這簪上雕有-無毒不祛-字樣,你大概業已知道它有-祛毒-神效!"黃衫客恭身肅立地,陪笑點頭說道:"但關於用法方面,還請老人家明白指點纔好!""離塵老人"向那根髮簪,看了一眼,含笑說道:"此簪的祛毒用法,共有三種。倘若受傷中毒,只消將簪兒在傷口摩擦片刻,便可把毒吸出……"黃衫客連連頷首,"離塵老人"又復說道:"倘若臟腑中毒,只消將簪兒浸在水中,俟水變綠色,飲下即解!萬一當時無水,或中毒人情況過分危急,不及取水之際,可以簪尖刺腹見血,其毒立解!但若如此使用以後,卻必須謹記一項原則!"黃衫客道:"老人家請加指點,晚輩定當謹記!""離塵老人"笑道:"以簪尖刺腹,見血祛毒以後,此簪便暫失靈效,必須過了三日,方可再用;並最好把簪兒浸泡在活鯉魚烹製的清湯之中。"黃衫客聞言,遂把這根髮簪的三種祛毒用法,一一記下。

"離塵老人"又復笑道:"老弟對此簪的用途,雖已記住,但對於何以它對你代表沐天仇尋找-蒼龍之皮-一事也有幫助,可能……"黃衫客聽至此處,揚眉接口問道:"凡屬天材地寶,往往有極厲害的自然護衛,莫非那-蒼龍之皮-的左近,隱藏了什麼極厲害的兇毒之物?""離塵老人"搖了搖頭,向黃衫客失笑道:"老弟猜過頭了,我根本不知道那-蒼龍之皮-,究竟是什麼東西,以及藏在何處!"黃衫客聞言一怔,"離塵老人"文自笑道:"老弟俠譽已遍關中,江湖經驗,定頗豐富,你可知道杜百曉其人?"黃衫客目光微轉,想了一想答道:"此人是否歸隱甚久,昔年有個-無事不知-的別緻雅號?""離塵老人"嘆道:"老弟說得不錯,這位仁兄便因江湖閱歷太廣,幾乎無事不知,又復心腸極熱,終於多言賈禍,如今他退隱深山,心灰意懶,是再也不問世事的了……"黃衫客道:"老人家突然提起這位杜百曉老人家做甚?""離塵老人"先向沐天仇口中,餵了兩粒丹藥,然後站起身形,對黃衫客含笑說道:"我是怕你於茫茫天涯、莽莽海角以內,無處尋找那張-蒼龍之皮,,故而想起杜百曉來,你若在心窮力絀之下,不妨去向這位-無事不知-請教請教!"黃衫客恭身問道:"這位杜老人家,隱居何處?老人家可知道麼?""離塵老人"答道:"我知道,他是住在-大別山-的-大風口-內。"黃衫客忍無可忍雙眉一皺,面帶愁容說道:"老人家既說杜老人家心灰意懶,已不問世事,那他是否肯……""離塵老人"不等黃衫客話完,便自微笑說道:"若是一般武林人物尋他,有所請教,杜百曉必如六月蛤蟆,死不開口!但老弟若去,則情況不同……"黃衫客觸類旁通地,接口含笑說道:"這情況不同的原因,大概是我有老人家所贈的這根髮簪在手,由此可見,老人家與那-無事不知-杜百曉,定是道義深交了!""離塵老人"目中電閃神光,失笑說道:"若說我和杜百曉是道義深交,並無不可;但從實質而言,我與杜百曉只是陌生老友!"黃衫客濃眉挑處,"咦"了一聲說道:"這-陌生老友-四字,似乎怪得有趣?""離塵老人"笑道:"-老友-二字,是說我與杜百曉,業已神交數十年;-陌生-二字,則是說彼此尚未見過一面!"黃衫客難以相信地,怪叫一聲說道:"有這等事,數十年神交老友,彼此卻無一面之緣……""離塵老人"微微一笑,截斷黃衫客的話頭道:"天下怪事多呢,但杜百曉雖未見過我的人,卻認識我這根簪兒,老弟只要持以請教,他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老人家你適才還說要解開我心中的一個疙瘩?""離塵老人"把兩道目光,盯在黃衫客的臉上,揚眉問道:"武林人物,無不好奇,老弟難道不想知道我與-紫面麒麟-莫四的恩怨關係?"黃衫客對於"離塵老人"的神秘舉措,早就好奇,聞言之下,急忙點頭說道:"晚輩早就奇詫,老人家若與那-紫面麒麟-莫四,有甚深仇大怨,何不親加誅戮,定欲假手他人?""離塵老人"道:"這種反常的情況,自然有反常的原因,其原因卻在於-紫面麒麟-莫四,對我兼有-恩——仇-二字……"說至此處,這位武林老俠的神色悽然,彷彿勾引起不少酸甜苦辣的舊影前塵,在他心頭變幻!

黃衫客不敢打擾,只從身邊摸出酒瓶飲了兩口。

"離塵老人"定了定神,向黃衫客緩緩說道:"老夫昔年威名甚大,但卻嫉惡如仇,凡屬作奸犯惡之徒,在我手下,絕無僥倖;也許因爲殺孽太重,有幹天和,竟連血脈香菸,從此而斷!"黃衫客接口問道:"老人家是獨身未婚?而無子?""離塵老人"一聲長嘆,神色悽然答道:"我妻產子後,旬日便逝,我那獨子也於甫告成年之際,便斷送在兇人手內!"黃衫客一陣欷噓,向——離塵老人——問道:"殺害令郎的兇邪是誰?""離塵老人"道:"這事要由我說起,當時我易容行俠,酒醉荒山,並誤中瘴毒,只剩奄奄一息,卻被江洋巨寇-紫面麒麟-莫四,路過發現,救入大寨,慢慢調治復原……"黃衫客"哦"了一聲,恍然說道:"原來莫四對於老人家是這樣有恩?""離塵老人"說道:"莫四等我痊癒以後,竟大宴綠林羣豪,爲我祝賀,我覺得不便再瞞,遂在酒筵之前,揭開本來面目……""老人家威名遠震,又復嫉惡如仇,這一現出本來面目,豈不是把那莫四等綠林豪雄,嚇得魂飛魄散,大煞風景?""離塵老人"點頭說道:"莫四看出所救是位身負絕藝的武林異人,卻不知是我,自然弄得尷尬異常;我遂含笑告以大丈夫受人點水之恩,必當涌泉以報,叫莫四儘量提出條件,我願意爲他盡力!"黃衫客雙眉微挑,目閃神光說道:"大丈夫講究知恩報恩,老人家當時雖明知莫四是綠林兇邪,也委實不得不有此一諾!""離塵老人"苦笑道:"莫四老奸巨滑,刁狡異常,當時竟不提任何條件,只稱身在綠林,刀頭劍底,難免結怨俠義中人,異日萬一有犯在老夫手中之時,望老夫能念今日香火之情,對他略加寬恕!"黃衫客道:"老人家是怎樣答覆?""離塵老人"答道:"我站在俠義人物立場,自然先勸莫四休再爲惡,放下屠刀;誰知話纔出口,莫四便稱只要我能當衆立誓,寬恕他以前罪惡,他便立即金盤洗手,退出綠林!"黃衫客皺眉說道:"好厲害,好知機的莫四,他既然這麼一說。

老人家便非被逼得當衆立誓不可!""離塵老人"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當衆立誓,莫四也當衆金盤洗手。解散大寨,聲稱退出綠林。但等我滿懷高興地迴轉家中,方知在遠出遊俠期間,我那獨生愛子業已遭人毒手!"黃衫客聽出了其中微妙,向"離塵老人"皺眉問道:——老人家,難道那殺害令郎之人,就……就是莫四?""離塵老人"牙關一咬,目閃厲芒答道:"不是這刁惡老賊是淮?我一方面悲痛愛子之亡,一方面又無法收回當着綠林羣雄所立寬恕莫四罪惡誓言,幾乎急怒心瘋,精神失常地,從此遁世,隱居這-離塵谷-內!"黃衫客聽清往事,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我沐天仇賢弟殺死莫四。送來-紫麟之頭,,便等於是代替老人家報復了茹恨多年的殺子之仇!""離塵老人"銀鬚一飄,"哈哈"大笑說道:"這顆-紫麟之頭,的價值,對我來說,委實太以巨大,我自然應該設法在三個月內,把所學幾樁絕藝,傳給沐天仇,作爲投桃報李之報……"語音至此略頓,目中神光一朗,含笑又道:"但由於沐天仇之師,競知曉我這樁心中隱恨,足見那位-負心遁客-,定是我昔日知交,我倒要想想這故人是誰,爲何連對他自己愛徒-,都有所隱瞞,不肯透露真名實姓?"黃衫客笑道:"老人家好好參詳這位故人是誰,並好好栽培我這沐賢弟;晚輩尋找-蒼龍之皮-的三個月時光,並不充裕,我要告辭了!""離塵老人"也不留他,向黃衫客點頭笑道:"老弟萬一遇到困難,莫忘去到-大別山-的-大風口-內,找尋那位-無事不知-杜百曉,談上一談。"黃衫客喏喏連聲,向"離塵老人"恭身告別,退出"離塵谷"外。

他出得"離塵谷",根本未去別處,卻是毫不猶豫地,直奔"大別山"中。

黃衫客如此舉措,自然有他的想法。

他認爲離塵老人,要以三月的光陰,對沐天仇傳授絕藝,作爲報答,自己也曾受這位義弟的救命大恩,理應利用沐天仇向離塵老人習藝的這段時間內,幫他設法尋得"四靈秘帖"中的"蒼龍之皮",至少,也要把這"蒼龍之皮",究竟是什麼東西?藏於什麼所在?弄出一個頭緒,纔好對沐天仇有點交代!

既然如此,則不算太短的三月光陰,對自己並不太夠。

因爲以四海之大,八荒之廣,倘若盲目奔馳,到處亂跑,則這區區九十天,可能一事無成,轉瞬即逝。

與其於尋得頭暈腦脹,剩下不多光陰時,再去"大別山",還不如開門見山地,先去找這"無事不知"杜百曉,向他求教有關蒼龍之皮"各事,纔好把這三月時光,充分利用,或可略獲成果。

黃衫客有了這種想法,遂絕不自傲,於拜別"離塵老人",離開"離塵谷"後,便毫不猶疑地,直奔"大別山"而去。

他是鎮日仗義行仁,奔走江湖的中原俠士,故而"大別山"對他倒並不陌生,乃是黃衫客舊遊之地。

但"大別山"範圍頗廣,黃衫客昔日雖曾遊歷過,卻不知所謂"大風口",是在山中何處?

根據"離塵老人"所言,那位"無事不知"的杜百曉,既因多言賈禍,隱居避世,則這"大風口",多半是在"大別山"深處的人跡難到所在!。

黃衫客作了這項臆斷,遂逕入深山,並盡挑自己昔日未曾經行的險秘所在尋找!

山勢既險,人跡自稀,偶而遇上一兩個腰腿矯健的樵夫,加以探詢,也都答稱不知"大風口"這個地名.黃衫客無可奈何,越走入山越深!

終於,他在一座兩崖相對的峽谷之外,聽得"呼呼"銳嘯,並覺得谷中山風的勁勢特強,吹得令人透不過氣來,有點窒息之感!

黃衫客心中一動,暗自皺眉忖道:"這谷中風勢好強,是不是自己所尋的-大風口-呢?"他一面疑思,一面正待舉步進谷,加以察看之際,耳邊又聽得從右側上方,傳來了"丁丁"伐木之聲。

黃衫客偏頭向右側上方看去,一片歌聲,隨之又起,側耳細聽,唱的是:"三十年前,愛買劍、買書、買盅。

凡幾度詩壇爭敵,酒兵爭霸。

春色秋光如可買,錢慳也不曾論價。

任粗豪,爭肯放頭低,諸公下?

今老大,空嗟訝,思往事,還驚詫。

是和非未說,此心先怕。

萬事全將飛雪看,一閒且向貧中借。

樂餘齡泉石在膏肓,吾非詐!"黃衫客聽完歌聲,濃眉一挑,自語說道:"這闕-滿江紅,的詞意相當,粗豪壯直,顯得這樵子決非俗人,我去尋他請教請教!"因那歌聲,和"丁丁"伐木之聲,是從右側高崖的半腰傳下,黃衫客便略提真氣,向那崖壁半腰縱去。

上約十餘丈後,果然發現一個白髮樵夫,正在樵徑之旁,揮斧伐木-黃衫客一抱雙拳,向那白髮樵夫叫道:"老人家,在下有禮!"白髮樵夫背向黃衫客,仍然繼續伐木,對他不作理會。

黃衫客走到近前,再度抱拳笑道:"老人家,在下有件事兒請教,老人家可否指點?"白髮樵夫緩緩轉過身來,是位滿面皺容的清癯老人,年齡總在七八十左右。

老樵夫先向黃衫客上下略一打量,含笑問道:"尊駕有什麼事?

我年老耳沉,聽話不大清楚,你要多多擔待一點j"黃衫客道:"老人家可知這-大別山-中,有個地方叫做-大風口-麼?"老樵夫目注黃衫客,指指自己耳朵表示未聽明白。

剪衫客只得大聲重述,並索性把那"大風口"三字,在…壁上寫了出來。

這回老樵夫卻連連點頭,伸手往擘下山谷,指了一指。

黃衫客心中大喜,知道自己找到地頭,遂又復抖高語聲,向老樵夫連寫帶問道:"老人家可知道這名叫-大風口-的山谷之中,住着一位杜百曉老人家麼?"老樵夫又復點頭,並伸手也在石壁上有所書寫。

黃衫客見這老樵夫表示知道杜百曉,正自滿懷高興,但目光一注山壁,卻又立蹙雙眉,把心中高興情懷。化作一片愁緒!

原來那老樵夫伸手在山壁苔蘚上,所寫五字。竟是"杜百曉已死"!

黃衫客起初看得立蹙眉峰,但因另有所見,遂眼珠一轉,雙眉略展。

所謂"另有所見",是他於老樵夫寫完字跡之際。看出對方右手之上,六指枝生。

黃衫客驀然想起杜百曉在歸隱之前,除了"無事不知"外。還有個"六指劍客"外號。

如今,這老樵夫也有六指異相,莫非他就是杜百曉,所書杜百曉的死訊,只是不願多事,拒人斷念而已?

黃衫客想至此處,向老樵夫恭身說道:"老人家的上姓高名,怎樣稱謂?"老樵夫似乎未防到黃衫客有此一問,故在失神微怔以後。方自緩緩答道:"山野之人,姓名不爲世曉,尊駕何必多問?倘若定要稱呼,你便叫我-無名老人-便了!"黃衫客聽他這麼一說,越發知道自己所料,十九不差,遂故意長嘆一聲,神色黯然說道:"在下奉了杜百曉老人家的一位道義至交所差,特來有事拜謁,誰料老人家竟已歸道山。只好請老人家指點杜老人家的佳城何在?前往墳前一奠!"老樵夫未曾指出杜百曉的墳墓何在,卻向黃衫客問道:"尊駕是奉杜百曉的哪位道義深交所差而來?"黃衫客更復篤定地,接口應聲答道:"就是與那位杜老人家神交頗深,但彼此始終尚緣慳一面的-離塵老人-!"老樵夫臉色一沉,嘴角微披說道:"尊駕一表人材,頗似正派豪俠,爲何竟會說謊?"黃衫客聞言微愕,"咦"了一聲說道:"在下生平性直,從來不作謊言……"老樵夫不等黃衫客話完,便以一種哂然神色,接口說道:"-離塵老人-爲了他獨生愛子,被-紫面麒麟-莫四害死,又復當衆立誓在先,有仇難報,氣得退隱-中條山-,永不入世,他又怎會派你前來,尋找杜百曉呢?"黃衫客聽得心中好笑地,目注老樵夫道:"老人家身在山林,對於江湖之中的血腥事蹟,居然如此清楚,知道不少!"老樵夫臉上微微一紅,加以支吾說道:"我是偶然聽得一位江湖老友,談起過-離塵老人-有恨難消的這段往事!"黃衫客笑道:"原來老人家是爲了此事,斥責在下謊言,但老人家怎不想想,杜百曉老人家與-離塵老人-,是未曾謀面的道義深交一事,因他們雙雙久隱,外人難有所聞,在下若非-離塵老人-所差,怎知這種情況?"老樵夫被黃衫客這幾句話兒,問得一愕。

黃衫客又復笑道:"何況-離塵老人-,深恐杜老人家灰心世事。拒人千里,還命在下帶來了一件信物……"老樵夫聽至此處,不由得一軒雙眉,接口訝問道:"什麼信物?"黃衫客已有十分把握,陪笑答道:"這-離塵老人-極爲寶重的一根髮簪……"邊自說話,邊自把那根非金非玉,似是什麼獸骨所制的"祛毒髮簪"取出,向老樵夫遞去,並含笑說道:"-離塵老人-於賜簪之際,曾說老人家雖與他未曾謀面,但卻定必認得這根髮簪!"老樵夫未曾聽出黃衫客業已改了口風,接過簪去,反覆略一觀察,瞿然說道:"果然不錯……""不錯"二字纔出,老樵夫便頓住話頭,知道露了馬腳!

黃衫客肅立抱拳,深施一禮笑道:"老人家,你手執神交信物,大概不會再復隱晦,可以允許晚輩黃衫客,稱你一聲-杜老人家-了吧?",老樵夫"哈哈"大笑地,揚眉說道:"黃老弟真夠狡獪,其實我只要知道你這中原大俠盼真正身份,也斷無拒人千里之理……"說至此處,把髮簪交還黃衫客,含笑又道:"這是能祛百毒的武林瑰寶,老弟好好保存,此處不是細談之所,且去我-風谷幽居-,飲上幾杯松子茶吧!"話完,把板斧掖在腰問,拉着黃衫客的手兒,便自馳下崖壁。

黃衫客從對方那輕捷步履之上,便知這位"六指劍客"雖已歸隱山林,武功卻絕未放下!

杜百曉於帶領黃衫客進入"大風谷"途中,含笑問道:"黃老弟,你遠道前來找我,是爲了你自己之事?還是爲了-離塵老人-之事?"黃衫客笑道:"杜老人家都猜錯了,是爲了晚輩的二位盟弟之事。"杜百曉向他投過一瞥詫異眼色說道:?你盟弟是誰?他既有要事求我,怎未來此?"黃衫客毫不加以隱瞞,完全照實答道:"我盟弟名叫沐天仇,他如今正在-中條山離塵谷-內,由-離塵老人,賜予特別造就!,,杜百曉"咦"了一聲,皺了皺眉,說道:"奇怪,-離塵老人-久絕世緣,這次怎會對你們盟兄弟,如此關切照顧!"黃衫客笑道:"因爲我盟弟沐天仇送了-離塵老人-一件禮物……"杜百曉向黃衫客看了一眼,雙眉微皺,正待發話,黃衫客便已知其意地,又加解釋笑道:"-離塵老人-當然不是利慾可動,但我沐賢弟所送那件禮物,卻對離塵老人太有價值,就是他朝夕夢想,苦於無法取得的-紫麟之頭-!"杜百曉奇道:"什麼叫-紫麟之頭-?莫非是-紫面麒麟-莫四那萬惡賊子的六陽魁首?"黃衫客點了點頭,向杜百曉含笑說道:"老人家猜得不錯……,,杜百曉眉峰深聚,口中沉吟着說道:"奇怪……奇怪……"黃衫客不解其意地,陪笑低聲問道:"杜老人家,你……你在奇怪什麼?"

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十七章 同開秘帖第六章 地裂坑沒楔子 四靈秘帖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第六章 地裂坑沒第一章 紫麟之頭第四章 神工谷第二章 紅龜之甲第十五章 因禍得福第四章 神工谷第三章 義結金蘭第十九章 暗中維護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十七章 同開秘帖第十章 心如蛇蠍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十章 心如蛇蠍楔子 四靈秘帖第六章 地裂坑沒第十九章 暗中維護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十九章 暗中維護第四章 神工谷第十五章 因禍得福第十一章 友乎敵乎第三章 義結金蘭第十七章 同開秘帖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十章 心如蛇蠍第三章 義結金蘭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二章 紅龜之甲第十六章 深潭除蛟第十六章 深潭除蛟第十四章 潭心探寶第一章 紫麟之頭第十五章 因禍得福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一章 紫麟之頭第十章 心如蛇蠍第十八章 疑神疑鬼第四章 神工谷第四章 神工谷第七章 巧計安排第四章 神工谷第十一章 友乎敵乎第二十章 偷襲無功第五章 玉鳳之心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十八章 疑神疑鬼第十五章 因禍得福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十四章 潭心探寶第十四章 潭心探寶第六章 地裂坑沒第十七章 同開秘帖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三章 義結金蘭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七章 巧計安排第十一章 友乎敵乎第二十章 偷襲無功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一章 紫麟之頭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六章 地裂坑沒第五章 玉鳳之心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十五章 因禍得福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楔子 四靈秘帖第十八章 疑神疑鬼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六章 地裂坑沒第十章 心如蛇蠍第一章 紫麟之頭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十六章 深潭除蛟第十六章 深潭除蛟第十六章 深潭除蛟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二十章 偷襲無功
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十七章 同開秘帖第六章 地裂坑沒楔子 四靈秘帖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第六章 地裂坑沒第一章 紫麟之頭第四章 神工谷第二章 紅龜之甲第十五章 因禍得福第四章 神工谷第三章 義結金蘭第十九章 暗中維護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十七章 同開秘帖第十章 心如蛇蠍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十章 心如蛇蠍楔子 四靈秘帖第六章 地裂坑沒第十九章 暗中維護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十九章 暗中維護第四章 神工谷第十五章 因禍得福第十一章 友乎敵乎第三章 義結金蘭第十七章 同開秘帖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十章 心如蛇蠍第三章 義結金蘭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二章 紅龜之甲第十六章 深潭除蛟第十六章 深潭除蛟第十四章 潭心探寶第一章 紫麟之頭第十五章 因禍得福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一章 紫麟之頭第十章 心如蛇蠍第十八章 疑神疑鬼第四章 神工谷第四章 神工谷第七章 巧計安排第四章 神工谷第十一章 友乎敵乎第二十章 偷襲無功第五章 玉鳳之心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十八章 疑神疑鬼第十五章 因禍得福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十四章 潭心探寶第十四章 潭心探寶第六章 地裂坑沒第十七章 同開秘帖第八章 一代梟雄第三章 義結金蘭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七章 巧計安排第十一章 友乎敵乎第二十章 偷襲無功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一章 紫麟之頭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六章 地裂坑沒第五章 玉鳳之心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十五章 因禍得福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楔子 四靈秘帖第十八章 疑神疑鬼第二十一章 詭計多端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六章 地裂坑沒第十章 心如蛇蠍第一章 紫麟之頭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十六章 深潭除蛟第十六章 深潭除蛟第十六章 深潭除蛟第九章 各顯神工第十三章 神力羅漢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十二章 秉性難移第二十章 偷襲無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