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於這蒼山翠嶺已然不知是第幾千個年頭,每日裡,只是銜花摘果,盤鳥食雁。呵,也許任何事都是命定的,我百無聊耐,我寂寥悽苦,只爲了所謂人,還有逃脫輪迴的期望,而我註定了是千秋萬載的寂寥,除卻自己還是自己。每日不停的做的一件事就是修煉。修煉?我自嘆~!爲何要修煉?只爲了那千古不化的寂寞?生而爲蛇,已然是種不幸,而最最不幸的就是修煉成妖的蛇,在這三千年裡,看盡了人世所謂的悲歡離合。可怕的,原來並非是蛇,可怕的原是人。兩條腿的人也許遠比任何猛獸更爲兇狠,且不說人世間的刀兵劍戟,且不說易牙烹子以媚上,且不說呂布三殺義父。單單看那人世間的情情愛愛,便端的令我輩心寒。那慕了崔鶯的張生,今日纏綿的美佳人,便成了他朝可怖的妖狐媚。那苦守寒瑤的王寶釧,守卻的是丈夫的衣錦還鄉,守卻的也是丈夫的另攀高枝。那怒沉百寶箱的杜十娘,沉卻的卻也是自己全部的愛和希望···
至於我,白素貞,呵,我的故事又豈止是個悲劇,在我修煉到一千八百五十三個年頭的時候,我遇到了她。其實,說她或許是不對的。我們妖類的性別都是自己的選擇而已。從一開始遇到他,他就告訴我他愛我,這翩翩的美少年,這青衣的兒郎···呵,修煉了五百年居然還修煉不出他的火眼睛睛。也罷,太久的孤寂讓我渴望着同伴的陪伴,看着他的殷殷侍侯,看着他沒日的風度翩翩,我蒼茫的心才少許有了慰籍。
如果不是那一日,或許青兒永遠不會知道眼前如花的美眷,竟是修煉了一千八百五十三年的妖,他的同類。那一日,青兒沒有如往常一樣來到,直到午時,都不曾看到他的身影,我的心充徹着惆悵。我的不假辭色,我的溫柔端莊,竟然是連蛇都會厭棄,悲哀無止境的包圍着我。直到日暮西山,我才忍不住,動用我的法力去卜算。
卜算的結果讓我驚怖絕倫,那翩翩的美少年,那有着五百年功力的妖竟已化作一細細的青蛇,被把玩於人類的手中。
明知那是他的劫,明知那是他的命定,明知自己不該插手。可是,我怎忍又何堪見這數月來陪伴自己的同伴身遭不幸?即使是妖,我也要有情有義。
在最快的飛行中,我來到了青兒的面前。我存在了一千八百五十三年,任何人的僞飾在我眼底,都不過是不值一曬的把戲。而那個人,竟然窮我畢生之法力也看不清,只知他白衣如雪,只知他氣勢冷冽···這一戰,我絕無把握,可我已不能不戰
接下來的一戰,是我有生以來最具挫敗感的一戰。我近兩千年的法力在他眼裡竟然只是小孩子的玩意。他氣度悠閒,他衫絕飛揚,我甚至聽到他在輕笑,那微微的笑意竟似是最讓我絕望的武器。我不顧一切,我壯如瘋魔,爲了戰勝,也爲了營救,我不惜陪上我一千八百五十三年的道行和我卑微的生命,我一度淡妝素抹的嬌軀已然化作白色的巨蟒,昔日如花嬌容已然是可怖的蛇相。陰風託着我的身軀將他緊緊的纏繞。我要他窒息,我要他滅亡!~即使我將與他同歸於盡~!
無邊的絕望包圍着我,在這最後的決鬥中,我清楚的感知,與我決鬥的竟不是人。那是界於妖與神的載體,我不明白,他爲何要找上小青,我無力地癱軟,最後也化作細細的銀蛇。
白素貞,我竟然聽見他在叫我的名字,我昂首,訝然的望着他,原來,原來他找上的不是青兒,他的目標一直是我,他要的是我近兩千年的法力爲他找回失落在人世的舍利,而他有了它,便會是真正的神。而他是不能有任何污點的。我這個妖,本是蛇的異類,卻可以去哄詐欺騙···
呵呵,我輕笑着,感慨着所謂神,也不過如此,除了無上的法力外,就只有卑鄙的心。我會麼?我會去作他的狗麼?我嗤笑着,緊緊的閉上雙目
我的耳邊卻傳來哀哀的悽鳴聲,那是青兒,我猛然的張開我的眼,那卑鄙的小人,那可恥的魔頭竟用一根七寸的鋼針在一寸寸的刺着那盤卷的青蛇,我可憐的青兒,我一腔怒火卻也是滿壞的無奈,我知道,我終將屈服,爲了那可憐的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