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日了,日日在思念着那抹寶藍的身影。或許,真的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在瀟瀟的春雨,如畫的黛山中,我也有了我苦苦的望待。呵,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思念,第一次知道了思念的銘心刻骨。不可以,這是我的忌,我不過是這齣戲的旦,我只應扮演自己應有的角色,一千八百多年的智慧莫非還勘不破這無稽的情愛?我微微的笑着。

在這慵懶的笑意中,已然聽到門上的動靜,青兒早已迎出,好戲已然開場。

想不到,等來的卻不是那可心的人兒,如意的郎君,迅疾退回的青兒,已然癱軟無力,那漫天的硫石磺雨已然將我們包圍。面對能致我們於死地的剋星,我並不慌亂,我慌亂的是已然聽到那道士在告訴許郎我們的來歷,我們是妖的身份,呵,素袖招展,便喚來如瀑的急雨洗去一室的硫磺硝石,還卻清明的世界。

我與小青忙忙收拾會客,方至門前,就聽到那溫文的君子正怒斥那面目可憎的道人。朗朗乾坤,浩浩青天。何以會有妖邪出沒?道長指人爲妖,居心何在?

義正的言辭,俊逸的面容加之月白的長衫更襯得他軒宇不凡。我卻在悄悄的謂嘆:我們正是妖,正是包藏禍心的妖。我哭笑,卻又無奈,只因這是註定的宿命

青兒,送送道長,在我輕柔的語聲中,那道人同他的兩童兒已然面無人色,落荒而逃。我看着遠去的青兒,自然知道那三個多事的道人要大吃苦頭了。我微笑着迎進了撐着紫竹傘的許郎。聽他笑言着這幾天藥店的忙碌

我善解人意,我柔情似水,我孤苦可憐。於是,順理成章的,我成了他的慕戀,他是了我的夫郎。從此,他便是我的青天,他便是我的保護傘,他將一生一世保護我和青兒再不受方纔那樣的欺凌,我心上愧疚,對着他柔情的雙目,我也在暗暗地許下我一世的誓言

九天十地諸神魔爲證。我白素貞與許郎就此結爲夫妻,生生世世,我必佑護許郎於天上地下。白衣的魔頭。我白素貞必將合青兒之力與你鬥到皓首窮經~!

流年真個似水,與許郎成親已然三載,唯一不變的依然只是江南的風物。依然那麼美,那麼絕豔,煙柳畫橋,黛山碧水。唯一不同的是這裡是蘇州,我是蘇州同仁堂藥鋪的掌櫃娘子白氏。我以我的聰明勤奮,樂善好施,爲我們織出了一片如錦的天地

我的夫君卻終日愁眉,爲着丈夫無用武之地的悲哀也爲着南宋衰微的國勢,昏庸的帝君。“生當爲人傑,死亦爲鬼雄,至今思項羽,不敢過江東”連以清麗婉約的文風見長的女子,也因着家國的破忘發出如許沉重豪邁的喂嘆,況我許郎大好男兒

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許郎和我之所以落戶蘇州便是因着言語間的不滿時勢,而被髮配充軍。幸得我和青兒極力周旋,纔不至有太多的苦楚。

我敬他,愛他也明白他的苦悶,卻無以爲計。終日只得以戲曲詩文,風物人情聊以與他解悶。其實,在我們妖們的眼裡,江山的易主,朝代的更替是六道輪迴的必然,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一如寒暑的更替。我唯一看重的是衆生的貪癡貧病,是以纔會懸壺濟世。義診衆生

端午,又一個端午,我們冷血動物所懼怕的日子,許郎已然在江邊看賽龍舟,我與小青卻在內堂受着百般煎熬。我們香汗淋漓,我們酷熱難當,我一千八百五十三年的道行依然抵受不住這如火的炙熱。可以想見,小青僅五百年的微末法力所受的又是怎樣的苦楚。我憐惜的欲遣走青兒,青兒卻依然是那句話:生,我們同生;死,我們共死。呵,我辨不出青兒對我是忠?是義?是感情?我只知道我將與青兒共迎我們該有的宿命

翰文已然回來,按照端午的習俗,我們將食糉子,服那參有雄黃的藥酒,以祈百邪不侵。呵,百邪不侵~!也許我就是最大的邪。面對我天生的剋星,我冷汗暗灑,可是,爲了我的夫郎,爲了他全心的信任及愛,我不得不賭一把。賭一賭贏的會是我近兩千年的功力還是那藥物的霸道。酒,已如清淚,悄悄的滑入我的喉間,我談笑風生,我情意款款,而我的夫郎情深義重,體貼入微。呵,我不勝酒力,終於滑向沉沉的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