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浩，你瘋了？”陳勇錯愕的看着羅浩。
“老闆病了。”
錢主任怒氣衝衝的看着羅浩，雙手握拳，下一秒就要對羅浩飽以老拳。
原本就一臉兇相的錢主任現在如同凶神惡煞一般。
“錢主任，你去看着老闆。”
“我看了，一點問題都沒有！羅浩，你作死麼！”錢主任惡狠狠的盯着羅浩，死死的，咬着牙，聲音在牙齒之間迸出去。
“羅浩，誰給你的狗膽！”
“錢主任，老闆上次體檢的報告給我看看。”羅浩淡定說道。
“看你……”錢主任一句粗口就要噴出去，但旋即冷靜下來。
回身，直奔更衣室，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住腳步，側頭斜暱羅浩。
從前，陳勇、莊嫣都只是覺得錢主任看起來兇，但其實卻慈祥和藹。
今天羅浩和柴老闆吵架後，錢主任才真的是兇，目光凜冽如刀，整個人身上的氣質陡然一變，讓人不寒而慄。
“羅浩，你沒事吧。”陳勇湊近，保持自己能接受的最近的距離，小聲問道。
“沒事，老闆情緒有點激動，我想避免血壓增高。”羅浩想了想，“小莊，去b超室找劉海森劉主任，借牀旁超聲心動，我要看老闆的血管。”
莊嫣雖然一頭露水，心中好奇，但還是毫不猶豫轉身，一溜小跑出了手術室。
陳勇擡手拍了拍羅浩的肩膀，“冷靜點。”
“我一直很冷靜，老闆的情況有些特殊。”羅浩吁了口氣，神情有些落寞。
“是柴老忽然不同意無人醫院了麼？”
“不是，是老闆真的老了。”
“阿爾茨海默？”
“你特麼才阿爾茨海默！”羅浩回口罵道。
“？？？”陳勇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羅浩還是那個羅浩，剛剛這句話說的自然而然，根本不允許別人說自家老闆。
那就奇怪了，陳勇好奇的看着羅浩，琢磨到底發生了什麼。
本來吵架就吵架，誰還能不吵架呢。但吵架要給柴老闆打安定這種事兒就不是羅浩能做出來的。
凡是反常必有妖。
“你跟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陳勇小聲問道，“什麼病？”
“老闆說話看着條理分明，但那是你不瞭解老闆，我和錢主任都知道老闆不對勁，只是錢主任不願意承認。”羅浩道，“我估計是腦供血不足。”
“？？？”
“做b超看吧。”
正說着，錢主任氣呼呼的走出來，也沒搭理羅浩，而是去前面抱了個水銀血壓計，拿着聽診器回去。
羅浩走進更衣室，見柴老闆坐在椅子上皺眉，有些不耐煩，“我什麼問題都沒有。”
“量個血壓總行吧。”錢主任像哄小孩一樣哄柴老闆。
血壓135/76毫米汞柱，沒事。
羅浩也放了心。
“老闆，咱們回去休息吧。”
“好。”
柴老闆的回答出乎錢主任的意料，他的手頓了一下，但還是換了衣服，和柴老一起離開。
“小螺號，我走了，改天去擼貓。”柴老闆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臨走的時候和羅浩道別。
而之前的吵架，也被柴老闆忘得一乾二淨，約着羅浩去擼貓。
一切都被一雙無形的手擰的支離破碎，不成樣子。
羅浩深深的看着自家老闆的背影，沒提出去送。
陳勇卻饒有興致的看着羅浩，柴老闆的古怪他也注意到了，的確有問題。
等柴老闆和錢主任的身影消失，莊嫣推着機器跑回來，羅浩揮了揮手，“不用了，送回去吧。”
“嘎？”
“應該不是乾燥綜合徵，也不是癲癇。”羅浩喃喃的自言自語着。
……
一個半小時後，錢主任已經辦理完退房手續。
拎着拉桿箱站在酒店外等網約車去機場，忽然身後傳來老闆的一個哈欠聲。
“咦？我怎麼在這兒？”柴老一怔。
“……”錢主任也愣住，你怎麼在這兒，還用問麼？
猛然回頭，錢主任看見老闆皺着眉，似乎在回憶剛剛發生的事情。
“老闆？”
“你別說話，我想事兒呢。”
“……”
十幾秒後，柴老闆皺眉說道，“我的記憶就到看見機器人做加壓包紮，你知道加壓包紮有點難，工大的技術力量的確不錯，第一代應用在醫院的機器人就能做這麼……”
一下子就說跑題了，柴老闆也意識到，他揮揮手，“之後呢？發生什麼了？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老闆，您？”錢主任怔住，老闆的問題完美印證了之前自己的引誘。
老闆果然很自然的出現了逆行性記憶喪失。
“我不記得了，逆行性記憶喪失，前面的記憶都很清楚。”柴老闆很輕鬆的說道，彷彿一切都發生在另外一名患者身上，和自己毫無關係。
“昨天，做了骶尾部畸胎瘤的手術，去中央大街看3d裸眼大屏，屏幕上是我和小螺號去姑蘇抓那隻越獄的大熊貓的畫面。”
“晚上是馮處長請吃的東北菜，一般，不如萉垟燒烤好。”
“今天看了一臺手術，術後小螺號跟我展示他和工大研究的機器人。按壓的力度很好，輕重適宜，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做的。”
但就到此爲止。
柴老闆也陷入沉思，不知道中間空白的幾個小時到底怎麼了。
“……”錢主任愣住，想起羅浩要老闆今年的體檢報告。
“小螺號怎麼沒來送我？”
“老闆，您和小螺號吵起來了，您還記得麼？”
“啊？”柴老闆愣了下，搖頭，示意自己不記得。
“唉。”錢主任深深的嘆了口氣，不過老闆現在神清語明，今年的體檢還沒什麼事兒，應該不是大病，只是老闆“老”了。
“您和小螺號吵的很兇，您說無人醫院的這一步要慢點來，小螺號走太快了。”
“是我說的？”柴老闆一臉迷茫。
“嗯，後來您和小螺號吵了二十分鐘左右，他出來說要給您推一支安定，還要做血管b超。”
“搞什麼搞，老子怎麼了就給老子推安定！”柴老闆斥道，但旋即嘆了口氣，“不過血管b超還是要做的。”
“我給您量個血壓，沒事，就帶您走了。”
柴老闆這回想了很久，足足有3分鐘，纔拿起手機。
“喂，小螺號麼？”
“我醒了，剛剛怎麼回事？”
“哦，行，現在沒事，我回協和再說。”
“不用你送，好好準備年會，年會的時候我要擼貓。”
“不管，竹子天天營業？誰家好人在動物園還得996，簡直就是萬惡的資本家！就算是地主老財也得給大牲口放假休息。我不管，竹子要有休息，休息的時候我去陪竹子玩。”
“那就這樣，掛了，有什麼結果我回頭告訴你。”
說完，柴老闆掛斷電話。
“老闆，小螺號怎麼說的？”
“他說我的情況看上去像是鎖骨下動脈盜血，導致的腦供血不足。”
說着，柴老闆揮揮手，“小毛病，回去確診是鎖骨下動脈盜血的話，下根支架就行。”
“……”錢主任滿心擔憂，主要是對羅浩的診斷不認可。
鎖骨下動脈盜血綜合徵是指在鎖骨下動脈或頭臂乾的椎動脈起始處的近心段有部分的或完全的閉塞性損害。
由於虹吸作用，引起患側椎動脈中的血流逆行，進入患側鎖骨下動脈的遠心端，導致椎-基動脈缺血性發作和患側上肢缺血性的症候。
可以有腦缺血或上肢缺血癥狀。
但老闆當時“神清語明”，咋就腦供血不足了呢。
“我估計啊，是我看見機器人按壓止血，15分鐘後給患者上加壓包紮，情緒有些激動導致的。”柴老闆自己分析道，“我年輕的時候遇到過一個患者，給她兒子拍電報，讓她兒子回家。”
“那個年代，一封電報……電報一個字一毛錢，一個月收入最多能發一首七言詩。”
錢主任聽自家老闆說到七言詩，情緒一下子好了起來。
應該是沒事，這不，都開始八卦了。
“等她兒子回家後老太太什麼都不記得了，說自己沒發過電報。”
“後來診斷的什麼？盜血？”錢主任問道。
“嗯，鎖骨下動脈盜血綜合徵。”柴老闆想了想，哈哈一笑，“沒事，小毛病。這幅皮囊用了這麼多年，不出點小毛病才叫不正常。”
“……”
“回家，找b超老隋給我做個血管b超，要是真有鎖骨下動脈的問題，頂多下倆支架就行。要說介入手術是真好，在我年輕的時候，鎖骨下動脈盜血的問題都沒法治。”
見錢主任還憂心忡忡，柴老闆道，“這是好事，沒什麼損失就發現了毛病，總比我自己釣魚，一腦袋扎水裡強吧。”
這話說得，雖然強詞奪理，但總有幾分道理。
“好。”錢主任扶着柴老闆，生怕他再犯病。
而一向好強的柴老闆也沒拒絕，看樣子他對自己的身體也有些擔憂。
……
羅浩知道柴老闆“醒”了，沒有高興，也沒有擔心。
要不是ai診斷系統的話，自己也無法發現老闆竟然是鎖骨下動脈盜血綜合徵導致的腦缺血。
關鍵是當時老闆神清語明，說話有邏輯，一針見血，誰能把一個好端端的人往生病的方向去想。
但羅浩能。
無人醫院，一直都是柴老闆最近這些年心心念唸的東西。
現在得到軍方的支持，209所投入極多，老闆不可能不開心。
他每天釣魚，保養身體，就是爲了讓自己能熬到無人醫院出現的那一天。
哪怕只是一個雛形，柴老也能含笑九泉。
機器人按壓止血，還能給患者上加壓包紮，看着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無論是羅浩還是柴老闆都明白這其中代表的意思。
凡事總有第一步，這一步的意義重大，和機器狗在科室裡背點東西不可同日而語。
但老闆的反應特別奇怪，他只是表現出些許的高興，隨即來了個180°大轉彎。
羅浩開始還以爲老闆只是吹毛求疵，但很快發現不對，用ai診斷看了一眼才發現問題。
真是，老闆竟然高興的犯了病。
羅浩對此很是無語。
一天的手術做完，羅浩並沒離開手術室，而是坐在儲藏間裡和機器人四目相對。
機器人的眼睛位置蒙了一層黑布，但羅浩卻覺得它能看見自己。
還有什麼能改進的呢？
羅浩想着想着，拿起手機。
“青青，忙不忙？”
“忙，我這面實驗數據要拿到了。”葉青青回答道。
“有時間來一趟醫院，今天機器人按壓止血和上加壓包紮的過程很成功，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看看下一步怎麼辦。”
“好咧，師兄你等我下，我這就過去。”
有葉青青在，羅浩和工大那面的聯繫很順暢。
雖然和齊元亮的關係還算是不錯，但總歸不會像葉青青一樣，只要自己想的話，一個電話小丫頭就能直接來。
而且自己想什麼，葉青青也能知道的七七八八。
半個多小時後，葉青青來到手術室。
“師兄，你把它眼睛蒙上幹啥？”葉青青看見機器人的眼睛上有一塊黑布，略有驚訝。
“他們說開機後眼睛裡的燈閃爍，看起來特別邪惡，還是蒙起來的好，別嚇壞了患者。”
葉青青哈哈一笑，“說的倒是，蒙起眼睛看着順眼多了。李教授的機器人女友看起來一個比一個……跟夜總會似的。”
“人家的客戶羣體和醫院的需求不一樣，咱不要求外貌，好用就行。也不是完全不需要，只要別把患者嚇到就可以。”
“師兄，你說吧，有什麼需要改進的。”葉青青把折迭屏的手機打開，變成一個平板電腦，又打開了一個文件，準備錄入。
“我叫你來，不是自己有了思路，而是找你來做頭腦風暴。”
“一點點來唄，這步做成了，你不是想要接着做機械臂麼？機械臂看着還行，上次給陳嬌做手術的時候用了。直接平移到機器人身上，看起來像人在做手術。
遠程手術我參考了華西那面的機器，覺得可以做點改進，沒多難。”
說到這裡，葉青青忍不住吐槽，“師兄，你要做無人醫院，爲什麼什麼東西看起來都要像人？兩條腿站着，兩隻胳膊操作，怎麼可能比八條腿好。”
“患者得接受啊，雖然說是最開始不能民用，但總要考慮到未來的。”羅浩也有點無奈。
“那你不覺得像是鬼屋麼？你想啊，生病了，來一臺救護車，車上的醫生護士都是機器人，看着跟人一樣，其實卻沒有人類的交流能力。”
“我不這麼認爲。”羅浩笑了笑，“鄒師兄，曾經遇到了一個被砍頭的患者，砍到了頸椎，沒傷到頸動脈，人還有一口氣，但血壓已經測不到了。”
“上了120急救車，他直接留針，可你猜怎麼着？”
“沒留進去？”
“120急救車上沒有液體，盤點庫存，護士忘了放了。”
“我靠！還有這麼愚蠢的錯誤？”
“機器，能避免這類事情。”羅浩篤定的說道，“雖然走在無人醫院裡的都是機器人，但也不能說是……哈哈哈哈。”
羅浩說着說着，自己都笑了。
“說是畫皮麼？看完患者，迸了一身的血，回到休息室醫生把身上的皮給脫下來，然後一點點擦洗乾淨。”
這該死的畫面感。
羅浩已經想到了曾經的那部聊齋電影。
自己還好，母上大人說那部電影在她們小時候，可是可以止兒夜啼的。
“看着嚇人，但不往那面想就沒問題。最開始一定要用戶接受，然後……”
羅浩說到一半，葉青青一撇嘴，“師兄，我還以爲你早就心裡有數了呢。”
“爲什麼？我有什麼數？”羅浩有些驚訝。
“你跟李教授一起研究什麼機器人女友，最讓人可以接受的人羣是什麼？”
葉青青的話說得有點古怪，但羅浩知道她的意思。
“lsp？”羅浩瞠目回答道。
“對啊！Lsp們可不管到底是畫皮還是別的什麼，只要好看就行。”
羅浩一怔，旋即站起來。
霍的一下，把葉青青嚇了一跳。
“似乎有點道理，不過用男人，眉清目秀，八塊腹肌的男性外皮比較好。”
“爲什麼？”
“你知道電信騙詐、殺豬盤爲什麼集中在中年女性用戶上麼？”
“爲啥？”
“四十多了，還想着霸道總裁能愛上……咳咳，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而且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男性就很少這種想法，只要過了30歲。大多會想，一定是騙子，肯定是小狐狸精。”
“切。”葉青青鄙夷的看着羅浩。
“俊男美女，還有什麼麼？”
“這可是你說的，跟我沒關係！”
“是是是，我就說跟你說說能有用。”羅浩微笑，“然後呢？”
“等我想想的，對了師兄，要是熊貓人呢？我喜歡熊貓人！”葉青青看着矇眼的機器人說道。
“？？？”
“120急救車上，或者在沒生病之前，先點選自己生病的時候接診醫生、護士的樣子。”
羅浩沉默，無語。
商k麼？還要選樣子，不行就下一批？
但這是抵消患者對機器恐懼的一個好辦法，賞心悅目總比詭異恐怖要強吧。
商k就商k。
但這裡面的問題又多了，羅浩和葉青青說了好久。
至於技術上的疑問，葉青青也都記下來，準備回去研究。
【俗話說男人至死是少年~】
手機響起，羅浩拿起看了一眼，是柴老闆的電話。
“老闆。”
“小螺號，的確是鎖骨下動脈盜血綜合徵，你的診斷是對的。”柴老闆的聲音飄過來。
“嚴重麼？”羅浩關切問道。
“腦缺血缺的都失憶了，你說嚴重不嚴重。明天手術，你不用來了。”柴老闆把所有事情直接說出來，“下倆支架的事兒，你別來折騰。我估計我是看見醫院裡出現機器人，還能做加壓包紮，情緒激動導致的。”
“老闆，您注意身體。”
“放心，協和和北醫的專家一起給我手術，你來也沒什麼用，好好搞你的無人醫院。”
“好。”羅浩也沒多說什麼，又問候了幾句。
“怎麼回事？”葉青青好奇追問。
“英雄無敵 4裡有一種叫「confusion」的魔法，被施法者會一下子智商降到零不知道要做什麼，結果錯失一回合行動能力，但他遭到攻擊時仍能反擊。”
“柴老闆大概是被這種魔法攻擊到了。”
“哈哈哈。”
“我就是比喻一下，差不多是這樣。”羅浩道，“腦缺血……老闆，還是老嘍。青青，你那面加緊。”
“喂，師兄，你催我也沒用。”葉青青道，“科研有多難，你又不是不知道。”
“什麼時候回家看看你爸？”
“還看我爸？我估計照這個思路再研究下去，回趟家都困難。”
“嗯？”
“美國又有倆人工智能的專家要回國，回國前夕抑鬱症犯了，後背中了8槍。”
“……”
“國內也不安全啊，我聽我爸說，淞滬會戰的時候，有無數漢奸給鬼子的飛機打標記。”
“害，人類的多樣性，沒辦法。倒是你，小心一點。”
“嗯，我知道厲害，要不是你叫我，我窩在實驗室都不出去。吃飯，我都自己做。”
“……”羅浩認真的看着葉青青。
小丫頭總歸是長大了。
“師兄，我走了啊。”葉青青站起身，回頭看了一眼機器人，伸手把機器人眼睛上的黑布揭下來塞到口袋裡。
“幹嘛？”
“你說的有道理，等回頭我自己有了機器助手，也給它蒙上眼睛。”
羅浩笑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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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動。
院長興高采烈的指揮着。
東北虎園挑選了一頭最強壯的東北虎，準備彩排，試一試到時候東北虎也去中央大街。
當然，是要關在籠子裡，讓遊客們看個熱鬧。
王佳妮好奇的看着一個大籠子裡肥碩的東北虎走來走去，頭上的小呆毛一晃一晃的。
“吼~~~”
東北虎看見王佳妮，長大嘴大吼一聲。
“小氣，看兩眼吼我幹嘛。”王佳妮被嚇了一跳，回到熊貓館，嘮叨着，“竹子，那東北虎真小氣。”
竹子睜開眼睛憨憨厚厚的看了大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