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到了三連,成了知青們關注的焦點。他們私下裡說姐姐真漂亮,開拖拉機的樣子簡直比《巾幗英雄》中女拖拉機手安格林娜還要好看。
有一天,原子和李浩去鎮上醫藥公司買藥品,姐姐開拖拉機送他們去,正好我也放假了,姐姐就把我也捎上了。
一路上,李浩不停地找姐姐說話,最後話題落到晚飯上。
李浩說有家“甄好吃菜館”,那裡面的硬菜多,價格還便宜,建議大家吃完飯再回去。原子聽得有些不耐煩,打斷了李浩的話,說:“我們這是幹工作,不是玩。再說,吃完飯回去太遲,路又不好走,萬一出了事怎麼弄啊?”
“你太不相信馬君的技術了,她比我開得好多了。”李浩說。
東北的天氣早晚溫差很大,下午三點以後,氣溫急劇下降。穿得單薄的我,坐在拖拉機上凍得瑟瑟發抖。
原子把我摟在懷裡,那種溫暖是我從沒有感受過的。
買好藥品,原子被李浩那張死纏爛打的嘴巴折服了,決定留下來吃完飯再回去。
鎮子上的人不多,來來往往的都是外鄉人,鎮上原住民大都在晚上五點後就不出門了。來到小菜館後,李浩突然發現,於秀竹也在那裡,正和一個陌生男人聊着什麼。
那人戴着眼鏡,看上去比王程排長俊氣,兩個人不停交頭接耳,有時候,於秀竹還不停抹眼淚。或許是看見了我們,於秀竹主動走過來介紹說,那是她表哥,從佳木斯來,兩個人好久沒見面了。
我們在離於秀竹不遠的桌子上吃飯,大家似乎有些尷尬。
原子對李浩說:“快點吃,吃完早點兒走。”姐姐也告訴李浩,連裡今天晚上放電影,早點兒回去還能趕上。
李浩可不這麼想,他不停地對姐姐說:“都是些看了多少遍的電影,沒什麼意思!”原子不耐煩地說:“你沒有看見人家躲躲閃閃的嗎,我們坐時間長了,人家會覺得我們故意在觀察,還是早點兒走吧。”
匆匆吃完飯,我們就往回趕。天越來越冷,兩邊的田野不時有冷風呼嘯而過。回來時是李浩開拖拉機。我緊緊抱住原子,姐姐和李浩坐在一排。
李浩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文藝青年,在姐姐面前口若懸河。
他還激情地背誦起普希金的詩歌。我看不見他的神態,但從他的聲音裡,我能聽出他心裡的那份激動。原子默不作聲,我隱約感覺到這三個人中間有種說不清的關係。
在離我們住處還有五里路的地方,拖拉機皮帶斷了,這可是件麻煩事。李浩說:“反正不遠了,我們一起走回去,明天早點兒過來修。”姐姐不同意李浩的想法,說道:“不行,我回去拿皮帶過來修理。”
那是一個漫長的夜,雖然是一根皮帶的事情,但修理起來要花不少時間呢,我和原子回到連隊看電影去了,直到電影結束了,李浩和姐姐還沒有回來。
第二天,甄小軍來找姐姐。我沒有聽清楚他們說什麼,但甄小軍臨走時不怎麼高興。
於秀竹當天沒有回連隊,直到下午我纔看見她一個人走回來,一臉的倦容。估計別人也沒太在意,而王程排長照例下田幹活去了。
傍晚時候,連隊大喇叭響了,通知大家到隊部開會去。
張大元宣讀了上級文件,文件內容是要在我們這裡建一個奶牛場。
邊陲一下子熱鬧了不少。
不久,幾十頭從新西蘭引進的純種優質荷斯坦奶牛被運到了這裡。大家像看西洋景一樣圍着奶牛轉。這種牛,外表黑白相間,看上去輪廓清秀,特別是那大大的乳房,特別引人矚目。
不久,日處理50噸鮮奶加工生產線“乳品廠”緊鑼密鼓地加緊建設中。
自從建起了養牛場後,大家的工作也有了新的分工。我父親被調到奶牛場當廠長,甄小軍被調到這裡當技術員。我們對內叫三連,對外叫“虎林早墾乳製品廠”,並正兒八經地掛上了牌子。
奶牛場的建設有條不紊,大事小事父親都要管,這讓父親的身體有些吃不消。在甄小軍的堅持下,父親休息了幾天,建設大任全交給了甄小軍。
父親再次回到奶牛場的時候,眼前景象讓他很滿意。
周圍已經建起欄杆,供奶牛休息的大棚也基本建成,牆上還張貼了養殖要領,每頭牛都建起了健康檔案,奶牛編號、年齡、胎次、泌乳月、產奶量、發情與配種、是否妊娠、預產期及飼料消耗都一目瞭然。父親欣慰地誇讚了甄小軍一番。
這段時間,姐姐會開着拖拉機去不遠的地方拉草料,而李浩則調去爲鮮奶加工生產線拖機器設備。母親經常叫我給父親送飯,雖然都在三連駐地,但養牛場離我們家也有好幾里路呢。
原子常常有事無事地去找李浩,連裡的人背後都覺得他們兩個人十分般配:一個沉默寡言,一個開朗活潑,正好互補。
雖然不太愛說話,但原子對李浩的那份細膩情感還是經常會表現出來,只是李浩把心事用在了姐姐的身上,壓根兒沒有太在意原子的舉動。
原子藉着到虎林買藥材之際,買回了幾斤毛線,又從我們家裡借去了幾根織毛衣的長針,沒事的時候忙着“針線活”。隨着毛衣日漸成型,一件帶有大波浪的男款毛衣逐步呈現出來。
最先發現的是姐姐,她有次在全家人吃飯的時候說:“原子織的毛衣是要送給李浩的。”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些不自然。
原子手頭有本《十二款毛衣編織法》,她經常帶在身邊沒有事情的時候拿出來看看。有一次,連裡一位者戰士來醫務室鍼灸,治療老寒腿,就順手翻了翻,在一件男款圖樣下面發現了原子的秘密,原來那上面寫着李浩的名字、身高、胸圍。
不久,原子的秘密就傳開了,這讓原子有些不好意思,編織毛衣的時候總是揹着人。
這個秘密也被李浩知道了,他似乎若無其事,大家不知道他內心到底怎麼想的。直到有一天,原子的毛衣終於完工,並偷偷地放在了李浩的工具箱裡,才引發了一場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