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他沒有喝酒的心思，眉峰緊緊皺起，眼眸之中，一直都在掙扎，耳邊是身下屋子裡傳出的微弱呼救，還有女子不斷掙扎所發出的聲音。
他掌心逐漸用力，白瓷的酒壺突然碎裂，碎塊深深刺進肉裡，他卻毫無察覺，屋子裡，突然傳出一道極爲刺耳的裂帛之聲。
楚沉瑾微微閉眼，要他看着她被人糟蹋，他發現，一向心硬如石的他，做不到！
自己此時若不下去制止將要發生的事情，他怕他會後悔一輩子！
“不！”突然一道杜鵑啼血一般的聲音，自裡傳來，直衝雲霄。
楚沉瑾身形一閃，急促衝進了屋子裡！
裡面的場景，讓他眼角欲裂，他伸手抓住男人肩膀，一個用力便甩了出去，“滾！”
喬子凡通身只餘了一件黑色肚兜，前面嬌嫩的肌膚若隱若現，見人突然之間沒了，她連忙拉過錦被蓋在自己身上，之後，便維持着一個動作，沒了生息。
“喬子凡……”楚沉瑾沒有發現，此刻他的聲音，竟然有一絲顫抖。
喬子凡深深垂首，凌亂的髮絲隨意披散在瑩白如玉的肌膚上，她像是沒有聽到楚沉瑾的聲音，只是一動不動，手中卻死死抓着錦被，用力的骨節都泛起一絲慘白的顏色。
“喬子凡？”楚沉瑾發現了她的異常，他輕輕伸出手，想要撩撥去遮掩了她面頰的青絲，哪知，手還未到跟前，便被她一掌拍開，“別過來！”
喬子凡低吼一聲，渾身在恐懼的顫抖，楚沉瑾心頭一顫，他上前坐在牀邊，手掌有力的握住她的肩膀，“喬子凡，是我。”
喬子凡仿若未聞，她滿腦子都是自己又一次差點晚節不保，差點又一次對不起楚燁，她輕輕搖着頭，輕輕說道：“這樣的事，到底還要再發生幾遍？”
楚沉瑾心頭一緊，他手下力氣不由加大了一分，難道……難道她知道是他乾的？
楚沉瑾壓下心頭狂鑽亂竄緊張，他將她的頭擡起來，一雙陰鷙的眼眸，此時覆蓋了一層柔情：“別怕，沒事了。”
喬子凡的眸光一片平靜，看的楚沉瑾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從未有人能夠讓他擁有這種緊張的感覺，她的目光過於平靜，平靜到就算是發生天崩地裂的事情也不能讓她有額外的情緒。
“楚沉瑾，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你了。”喬子凡輕輕出聲，她拂開楚沉瑾的手臂，兀自整理着錦被，重新躺下來。原本明澈充滿活力的眼睛，此時毫無焦距的望着上方。
“其實我不想去想的，但是瑾王府戒備森嚴，蒼茗閣又比別的地方把守更加嚴謹，如果……沒有沒有瑾王爺的准許，方纔那個沒有任何武功的普通人怎麼能輕而易舉的進入這間房子……就算進來了，剛纔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吩咐過，不論發生任何動靜都不許插手的命令，又怎麼可能會沒有人闖進來……”
她的聲音逐漸的弱下去，臨到最後，嗓音竟然帶着沙啞的無奈。
但她每說一句，楚沉瑾背後冷汗便多出一層，心也愈沉一分，他以爲她只是個沒心沒肺胸大無腦的蠢女人，卻沒有想到，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她已經想到了這許多，人是他放進來的，命令是他下的。
她，竟也想到了。
“不過還好……”她嗓音裡，多了一絲輕快，“還好你不願意我被那個人……所以，所以你救了我，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救我，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的，你要是讓事情順其自然的發展下去，我得心……也不會痛的那麼厲害。”
她扯了扯嘴角，蒼白的容顏上，那笑，竟是觸目驚心的動人。
楚沉瑾眸光晦澀，深處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張了張嘴，竟是什麼也沒說，許久，才噶聲道：“你不怪我麼？”
喬子凡收回目光，閉上了眼睛：“怪是怪的，但更多的還是感激。”
至少他救了自己，不是麼？
“你說你的心——會疼。”楚沉瑾抓住她話中的重點，心中竟逐漸升起一抹希冀，“你說得不到的才最重要，大概我就是這樣吧，喬子凡，這次我放了你，但日後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要心軟，因爲你說的對，得不到的才最重要。”
說罷，楚沉瑾站了起來，一片陰影籠罩在喬子凡的身上，他的眸光含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痛苦與柔情。這個小女人，與他認知裡相差極大的女人，他竟然……將自己的心讓了出去。
但是他知道，自己若是得到了她，自己不會珍惜，反而會棄之如敝屐……
喬子凡沒有說話，清淺的呼吸傳來，她像是睡着了一般，安安靜靜。
楚沉瑾站了片刻，終是回身走了出去，清涼的夜風打在臉上，他幽邃的眸間，竟是閃現出了一股不可描述的傷感。
爲什麼他要救下她，爲什麼不徹底毀了她，從此對她厭惡至極……
如此極端的想法過後，楚沉瑾又悲哀的發現，就算他不毀了她，他這輩子，註定是得不到她的，他竟然忘了，當初還是哥小女孩的她，如今竟已長大嫁人。
第二日一早，楚沉瑾便派人來到蒼茗閣，通知喬子凡收拾東西，他要親自送她回燁王府。
喬子凡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間，心頭涌上一陣狂喜，但只是片刻，就冷淡了下去。
她站在蒼茗閣的大門口，望着這裡的一草一木，心底有個聲音在拼命的說，留下來，留在他的身邊。
她蒼涼一笑，微微垂眸，望着自己的心臟，輕聲道：“別傻了，你得不到他的。”
她最後望了一眼這個院子，像是給內心深處的她最後一個念想，讓她知道，她曾距離她最近的位置生活過。
喬子凡想，這次後，她應該是沒有機會再來楚沉瑾的府上居住的。
由下人領着，她邁步走出瑾王府的大門，擡頭那一瞬間，便看到楚沉瑾負手而立，背對着他站在馬車旁邊，他的身影冰冷而尊貴，只見他微微側眸，嗓音冰冷：“上車。”
喬子凡輕應一聲，在下人的攙扶下，進入馬車裡，她微微垂眸，雙手緊緊攥着衣角，不知楚沉瑾會不會上來，若是上來，她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他，是一笑而過，還是控訴埋怨？
楚沉瑾冰冷的眸光中多了一抹纏綿，他凝視着那馬車階梯，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上還是不該上。
過了許久，他突然擡腿，進入了馬車。
車簾微動，一陣荷花清香漫過鼻尖，隨之而來的，還有楚沉瑾，他坐在她的對面，一雙恢復了平日陰鷙而冷沉的眸光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移向了別處。
“你……爲什麼要上來？”喬子凡悲哀的發現，她面對着楚沉瑾的時候，竟是硬不起來。
“本王說過，要送你回燁王府。”
“其實你可以不用親自送我的。”
“是本王接你來府上的。自當要親自送你回去。”
喬子凡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楚沉瑾的目光過於堅定，她知道，不論她怎麼說，楚沉瑾要親自送她回去，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喬子凡，你不是一個記仇的人，能不能把昨天晚上的事，當做一個夢，忘了？”楚沉瑾的聲音褪去那抹冰冷，多了一些猶疑。
喬子凡輕咬紅脣，手指不安的攪動衣襬，昨天夜裡……反正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實質傷害，不是嗎？她好像是能夠理解楚沉瑾這樣做的想法，她並不怪他，相反的，她還十分感激他能夠在最後一刻救下她。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喬子凡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輕鬆的笑容，她的眼眸，明澈透亮，就像是天空中的星星，閃爍着最明亮的光芒。
楚沉瑾呼吸一滯，望着她的笑靨，竟是看的呆了。
“喂喂喂！”喬子凡身子靠前，湊近了楚沉瑾，伸手在他面前擺了擺：“你在想什麼呢，想要我不記仇也容易，你告訴我當時怎麼良心發現，想要救下我了？”
楚沉瑾忙回過神來，收回視線，他輕咳兩聲掩過方纔的尷尬，微微嚴肅了面色，端正道：“喬子凡，你如今是有夫之婦，距離男子，應該距離遠些。”
“好意思說我”喬子凡冷哼一聲，背靠車壁。
楚沉瑾見她這幅模樣，萬年無表情的英俊容顏，竟是出現了一抹笑容。
喬子凡嘴巴都成了0型，都說表情可以改善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印象，此話果然不假，如今面帶微笑的楚沉瑾，沒有了往日的高不可攀，竟是覺得和藹可親了不少。
他的眼裡有着一絲柔情，“當時我就在房頂，我……”他從未向別人解釋過什麼，如今竟是一抹紅暈爬上臉龐，側眸躲開喬子凡灼灼的目光，他說道：“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子生出過那樣的心思，當時我只想……救下你，不想讓你暴露在別的男人……”
“你還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還只是一個孩子……”
在楚沉瑾的眼中，這個年紀的人，都該有着最美好的心靈……只可惜他早已經……
喬子凡的笑，有些僵硬，她忽然就有些哽咽，完全沒能想到，這樣的話，竟然能夠從楚沉瑾的口中說出來，她望着他，很是真摯：“如果你有子女，你希望給他們一個什麼樣的生活環境呢？”